第34章 偶此即安居

第三十四章偶此即安居【1】

        目送着唐东君去给小弟子们挨个送伤药去后，容三秀出了门，正是天色甚晚万物不分，他一跃即上了房檐，几息之间就出了村，而后四野的寂静渐渐褪去，正东街的喧闹扑面而来。

        眼前有万般灯烛华彩交相相映，耳边响起了歌者吟唱的柔软调子，一处一处皆换景，一字一声总关情。

        他正了正脸上的黑色面具，迈上了流仙阁下最大的一座锦绣画舫。鼻尖再次萦绕起那浓重的香味儿，他依旧皱了皱眉，接过了一旁小童递过来的帕子。

        “怎么是粉色的？”

        “回帮主，咱们这儿的帕子一直都是粉色的。”

        “给我换成……罢了罢了，你下去吧。”

        “是。”

        容三秀在偏房里换衣服，连头发都捋吧了几下，还准备换上特质的长靴——能够使他足足高上一头！

        他“吭哧吭哧”往腿上套靴子，心中好不懊恼——当年他可是烨空除了老师尊和大师兄以外最高的人！待他恢复巅峰时期，哪还需要这个！郁闷过后，他还是戴上面具，表面上一番怡怡然的样子，走进了画舫最中间的露天憩亭。

        浓重的香气又一次滚来。可惜他这时候没有帕子了，而那亭中间的人，正拿了一方淡蓝的帕子优哉游哉掩在鼻间。

        “咳咳！”他在原地站定。

        亭子里的人闻声看了过来，起身对他遥遥拱手：“张帮主，幸会幸会。”

        半点没有主动迎过来的意思。

        容三秀见此倒尚算满意，长安荼得体而不过分谦卑，在外确有几分样子。当即微笑拱手，回礼道：“荼长老，久仰了。”

        此时一众舞姬鱼贯而入，娉娉袅袅，很快步至画舫边，而后即有柔柔靡靡之乐音响起——

        “斟世间最烈的酒，卧长安巍巍高楼，看尽天下何人可似他无忧……”【2】

        容三秀行至亭中，径直步至栏杆一侧，望向远方近处红色烟火华灯火，不觉叹了一声，“晟域界，烨空山，繁华世，安宁间——说起来，”他回过头，“荼长老的名字当真取得极好，长安，长安，可盼长安，唯愿长安，长生无尽，岁岁长安。”

        或许正是因此，当年大师兄和二师兄，还有老师尊，从来都是唤其“长安”。

        “长安，此事交予你最为合宜。”

        “长安，近日连绵秋水，随我去防洪。”

        “长安，对此事，你有何见解？”

        ……

        “正是，”长安荼对他遥遥举杯，“在下幼时，长辈皆在，他们最喜欢的，便是唤我‘长安’。而今百年已过，物是人非，我们的人间已经长安了百载，今时若是风云起……”

        “今日若是风云起。”容三秀举起酒杯。

        “当与英雄共襄壮举。”

        “船儿弯弯入海港，回头望望，沧海茫茫”【3】

        远方的烨空山下不知是谁奏起了歌声，听来安静，闻之安宁

        容三秀步至亭中坐下，酒瓶已空，便兀自端起了早已斟好的一盏茶，道：“我们今晨方敲定合作，荼长老此次来得似乎过于急，可是有何要事？”

        “在下前来，是关于那为首之人的画像。”

        “那人显然易容，我们虽有画像，也寻不到什么线索。”

        “非也，帮主请听我言，”长安荼压低了些声音，自袖中掏出一幅画卷，“帮主，实不相瞒，我烨空素有能人，其一人恰好工于形貌易容之术。那为首之人虽作多次易容，但是将这些假面相对比，继而推测出其真实面容，还是有可能的。”

        “哦？”容三秀放下了茶杯，心下起了些思量，易容之术在天下仙门都罕见，精通者更是屈指可数，这数百年来烨空中易容之术的集大成者只有唐包，而唐包不过是当年启山林师尊的外门弟子，现下也早已离开烨空了。

        “据闻帮主曾率人围剿过那群人，自然也见过为首之人几面，不知可否方便，”长安荼双手捧起了茶杯，“将您手中的画像与我们分享一二？”

        “易容之术精妙诡秘，不知这位能人是……”

        “他一向避世，不愿透露姓名。”

        “原来如此。”容三秀微微点了点头——这也正常，哪个仙门没有几个藏着掖着的高才？但是他早年也是接触过易容之术的，心知虽然长安荼说着轻松，但仅凭假面推断出真容绝非易事……烨空什么时候又出了个易容奇才了？

        “帮主？”

        “哦……自然可以，那画像就在我手中。”

        “那真是太……”

        “荼长老别急，”容三秀笑着摆摆手，“只是在下也是对易容略知一二的，听长老如此说起，倒是很想和那高人面谈一二。”

        “这……”

        “有问题？”

        长安荼显而易见地皱了皱眉，额上沁出了点儿汗，“……是此事我尚且做不了主，而且，他因为种种原因，从不下山。”

        “这不难，我近日就在晟域，若有答复，长老自可传讯给我帮老王。若是那高士不便下山，在下亲登烨空便是。”

        “如此，”长安荼起身恭敬一拜，“多谢帮主。”

        容三秀内心是很想受这一拜的，不过现在对面的这位可是位同烨空副尊主。他只好起身将人扶住了，道：“长老言重，放眼而今天下，能让我张某人安心合作的，唯有烨空而已。此次追查仙门叛徒一事，我帮虽然消息变通，却尚仰仗慕尊主于众仙门中斡旋一二。你我双方，互助而已。”

        “那在下这便告辞，帮主留步。”说罢御剑而去。

        容三秀见人走远了，才摘了面具，复坐回桌前，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话说，”他皱了皱眉，“这茶都陈了几个月了，小九怎么还没回来？”

        “回帮主，九娘子已经在途中了，几日之后便可到达。”

        “来去总共两三个月的路程，这是又凑什么热闹去了！传令她速归！”

        “是。”

        此时已经过了戌时，容三秀也已经出来了一个多时辰，不敢再耽误，将后续事宜安排妥当后就出了画舫。

        “咚咚咚隆隆！”

        街上铜锣正响，舞龙声狂。

        他张臂一拥虚空，朗然一笑，幸好，眼前依旧是那般流光溢彩的繁华世。

        尚且和平安宁的繁华世。

        注释：

        【1】词牌名

        【2】出自歌曲《大天蓬》——【词】宋雪苍/李袁杰

        【3】出自歌曲《东方之珠》——【词·曲】罗大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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