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不不！

第四章不不不！

        第二天一早，选拔试炼就正式开始了。

        高台之上，溪阁一脸肃然：“所谓勇士！哈！”他一把撸起袖子，甩动臂膀与肥肉道：“那就大胆冲哇！冲哇冲哇！”

        是的，或许是为了练一练胆量，烨空试炼的第一关就是入虚境和幻兽搏击！虽说只是灵识深入，但是该有的滚烫血飙和震耳嘶吼一点儿也不会少。

        于是一众少年人不禁把那个当年提出此规制的仙师埋汰了个遍：

        “这是谁提出来哒！”

        “怎可如此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让他出来自己试一试嘛！”

        “可恶啊，祝他六七百岁都讨不着媳妇！”

        “对嘛对嘛，怎一个卑鄙无耻了得！”容三秀嘴角一勾，痞笑一带，单眉微微一挑，跟妙步步讨论得最是神采激昂。

        这第一关主考胆量和身形，看似恐怖，但还是偏向基础，他自然轻而易举地通过，还巧妙地把自己安排在了恰好中游的位置——

        真是厉害了~我的秀儿!

        第二关依旧在虚境，考察意志力，一系列由心而生的心魔在虚境中显现：

        比如那些怕黑的，一睁眼就是暗无天日的黑夜；

        怕鬼的，白衣飘飘和红衣烈烈的男女妖鬼魅鬼饿死鬼吊死鬼就手拉着手、哼着幽幽的小调儿围着他打转儿；

        怕蛇的，耳朵边儿就是“呲呲”吐信子的声音；

        也有怕家中老娘的，这倒还算好，左右不过是被拿着笤帚狠狠追了几里地……

        而容三秀则已经进入了一个黑咕隆咚的地方，看起来像是个湿乎乎的山洞。

        他左手撑着地站起身，刚想走到外边儿去看看，耳边就传来了隐隐的哭声。

        哭声？

        刚开始是一个小孩儿，听着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哭声惨烈，嗓子嘶哑如风箱一般。

        其后又是一个小孩儿，听声音似乎该七八岁了，哭起来也和缓了许多，只有几声轻微的抽泣。

        接着就是很多人的哭声一齐涌来，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尖细的粗噶的……

        实在不是多好听的声音，也实在称得上是凄凄惨惨戚戚，一般人若是听到，心肠软一点儿的八成是要掉下泪了。

        容三秀不觉嘿嘿一笑，心说不愧是咱烨空的试炼幻境，这还原程度还真是不赖。他心知自己那二师侄儿溪阁肯定是一丝不苟地盯着他们呢，便没有怠慢，当即闭了眼，使了个裹着初级术法的诀，不大会儿，四周的一切便都安静了，全身上下也总算舒坦了些，尚未睁眼，鼻尖儿就冒上一股油花花的肉包子味儿。

        大功告成！

        他这才理了理衣服怡怡然起身，对着大啗肉包的溪阁拱了拱手，一边儿将鼻尖儿搓红了，一边儿眨巴着眼，一脸哭声苦相的走了出来，朝着各位吓破了胆的天真小孩儿一一点头致意，并被回报以热烈的同情与怜悯~

        到了第三关，终于灵修开始变得重要了。

        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无灵核的，一种是有灵核的。

        有灵核者可以灵核汲取自然之灵力以修炼，却无法借于自然间灵药之助；无灵核者虽无灵核，但借于灵药亦可为自身汲取灵力。二者各有利弊，但殊途同归，皆是要积聚灵修。

        容三秀却是第三种人。

        于是在第三关分小组的时候他自觉站到了无灵核的队伍里，并对着其他人憨憨一笑：“各位大哥大姐，对不住，我没灵核，没灵力，还没半点儿灵修……”

        接下来的几关，又是动又是静，吊在半空，潜到湖底，在泥浆里打滚，在荆棘林里追逐，莫名失踪的早饭，半夜醒来突然出现的野猪笼！

        在众人马上就要抵挡不住对那个创制仙师的怒气时——第十日，试炼终于结束了。

        三月十九日的晚上，连长夜都变得宁静美好起来，通过了试炼的弟子们泡了热水澡、干了大米饭，一个个又是疲惫又是欢喜地倒头就睡，容三秀也累极了，况且明日早晨便是择师仪式，他准备好好睡一觉，迎接明儿个容光焕发的自己。

        只是旁边的妙步步却开始哭了。

        容三秀心里了然，毕竟自己位列倒数第二，而这位倒数第一，便安慰道：“没事儿，步步，好歹你通过了不是。”

        “我不是难过，”妙步步揉了揉眼睛，“我这是喜极而泣！”

        “……哦。”

        “明天我就给娘写信，我进入烨空了我进入烨空了！我以后一定会变得特别特别厉害的！”

        “这话不错。”容三秀满意地点点头，“烨空总是能塑造人的。”

        “呜呜呜呜呜呜~我好开心嗷，嗷嗷嗷嗷嗷”

        在欢喜的哭声里，又一日清晨，春日的朝阳升起来了。

        原本乌泱泱的大长龙阵只剩下了百十来人，稀疏又整齐地站在大殿里，一个个乖乖巧巧的，等待众位长老、仙师挑选。

        容三秀和妙步步并列站在最末尾一排，很有些弱小无助的样子，小手背后，微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砰!”

        正前方的溪阁猛地一敲黄金锣，道：“烨空山第一千六百七十一届择徒大会即将开始!请诸位仙师、长老入会。众弟子，跪～”

        容三秀只得给自己的徒子徒孙们跪了……

        然而刚刚跪下，头顶就忽然传来阵阵凉风——

        “嗖！

        “嗖嗖～嗖！”

        一抬头，嚯!

        只见红的黄的蓝的绿的各色长袂翩翩掠过，花蝴蝶一般——这确实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当想年他独创的、凸显自己威风八面的入会方式竟然广为流传，还被这群小崽子们拿来用了！

        “哇～”

        “好厉害～”

        “啧啧啧啧啧~”

        “天啦噜～”

        而天真无邪的莘莘学子们却完全被打动，一个个小脸儿红扑扑，俨然已经畅想了自己的美好未来。

        大殿正前方，整齐摆放着四把方方正正的红木高椅。

        从左向右看去，先是溪阁，他穿着太鲜艳的深红滚花长衫，袖子撸起来，白胖的手臂搭在椅称上，一双小短腿高高挂着，在椅子上不住的打着晃儿，玩得不亦乐乎。

        其次是长安荼，虽然这人的道德品质现在看来极有问题，但是容三秀不得不承认，他家大师兄的大弟子还是蛮具威严的，此时那一身羌黄锦袍披挂于身，确有一门长老的样子。

        最右边是一位靛裙女子，她只扎一个高高的马尾，不施粉黛，唯有一双剑眉英气斐然——临春峰峰主花未栉是也!

        心中顿时无比欣慰，小花儿不愧是他钦点的烨空第一女大侠！还是这么霸气！

        就是，慕慕去哪儿了？

        “砰!”

        此时金锣又响，大会正式开始了。

        溪阁第一个走下来，二话不说，当下就铿铿铿点了第一排的两个少年:“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啦!就叫阿春和阿夏吧!”

        就是这么随意。溪阁一下子把排名前二的两位少年挑走了，还更加随意地赋予了他们随意的名字。

        随之长安荼和花未栉也各自挑选了几名弟子，再之后便是下一辈的仙师们开始择徒了。

        因为站位本就是按照试炼成绩来，所以大多仙师还是直接从前面开始，瞅着顺眼的提溜了就走。容三秀这段时间好一番心思才给自己谋了这个位置，只祈祷有个憨憨的小师傅领走他，这样他那任务才能容易实施一点儿。

        时间一滴一滴流淌，很快的，第一排的人全被挑走了，接着第二排的人也没了，接着第三排、第五排、第八排……

        最后只剩下容三秀和妙步步俩人的时候，“吱呀”一声，大殿右前方的侧门开了。

        侧门亦是红木的，边角镂了两三桃花，红门正中间，落了两根修长玉白的手指，而后一瀑墨发斜而缓出，一道眉目弯弯，如朔日新月，微风临笑，颜色如画。

        “诸位见谅，本尊来迟了。”

        慕予微一拱手，提了曳地的月白长袍，走上了正中台阶。

        “小予，快看我新收的徒弟！”溪阁左手一只阿春，右手一只阿秋，乐得不行的模样，炫耀道：“这可是我第一次收徒，快瞧瞧，俩娃子多伶俐哟！”

        “是不错。你们且继续。”慕予向众人挥了挥手，坐到了长安荼身边，微微颔首，“师兄。”

        “驭星的人送走了？”

        “嗯。但还有些棘手的事，我们晚些到议事堂再言。”他揉了揉太阳穴，往殿中一看，方注意到众仙师均无动作，“怎么了？”

        “禀尊主，在座的仙师已经收徒完毕了，但还余了两个小弟子。”

        “如此……溪阁，请那两个孩子近前来我看看——师姐，东君快回来了吧，不如将这两个孩子先记在他名下？”

        “可以，只是东君不精术法，而有个孩子是没有灵核的，”花未栉抬手一指，“喏，那个瘦一点的。”

        慕予随之看了过去。

        那的确是一个过于瘦的孩子，露出来的两节手腕细藕一般，两肩的棱角透过衣服显出来，尖尖的脸，从侧面看很分明的下颌线，一双桃花眼很亮，映着墨色的浓眉，鼻子小挺，只是嘴唇紧抿着，看不出模样。

        慕予忽而淡淡地笑了一下，双眸中闪过一瞬间的恍惚，“好，既如此……便随了我吧。”

        他抬起垂放于椅侧的手，两息，方慢慢起了身，月白的衣摆微微展开，触到了那双同色长靴，那长靴抬起，一步一步，自那高阶之上，很慢很慢地，很慢很慢地走下来。

        容三秀立马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余光间瞧着妙步步的眼泪从嘴角流出来了！当即从背后给了他两拳，才眨了眨眼，微微低下了头。

        只有胸中擂鼓似的的心跳声一刻不息——

        “砰砰砰！砰砰！”

        自己这是怎么了……

        可是他已经来不及也不能想下去了，那双长靴已然停在了眼前，月白衣摆上一道长长的银色暗纹，流光一般。

        大殿里突然安静了。

        容三秀慢慢抬起头，只见眼前一双薄而修长的手，仿佛有温度一般，暖得他眼眸忽地一酸，而那么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以后，便做我的弟子吧。”

        “我”

        他应该拒绝，必须拒绝！在慕予面前，他怎么，怎么，怎么能藏得住……

        然而他刚刚出声，甚至来不及有丝毫反映，右手就被握住了。有些冰凉的触感传来，两节莹白的手指搭在了自己的右手腕。

        “我们回檐雪峰。”

        “我……哎！”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下一刻他就被拉着飞上了天。

        大殿内的众仙师一时面面相觑——尊主怎么收徒了？

        “我瞧着那孩子的模样”

        花未栉凑近了溪阁和长安荼，小声道：“有五六分容师叔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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