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千年之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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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影厅,我们才发现,买的居然是邻座。想想订票的时间,又正好空着两个座位,也就不足为怪。
荧幕正播放着火灾逃生的公益广告,灯光已熄,几乎所有观众都带上了3d眼镜,或玩手机、或吃爆米花、或喝可乐,绵的私语声,咳嗽声、喷嚏声不绝于耳,影厅众生相与平时没有不同。
搞不好熊老板就在观众里默默观察我们,我多少有些紧张,警惕地逐个观察。看了还没半排观众,就放弃了这个念想。
且不说黑漆麻乌的,看不出个所以然,单是人人戴着眼镜遮着半边脸,不看衣服光看脑袋,基本一个模样。
可能是光线实在太暗,月饼每上一层台阶都要扶着最边上的座椅寻路,就这么走到最上面一层。我们嘴里小声说着“麻烦借光”,“抱歉”,连拥带挤蹭过几十个膝盖,好不容易进了座位。
最边上两位,果然不出我订票时所料,小情侣正旁若无人地热吻。我们正待坐下,男子颇为不满,嘟嘟囔囔地把放在我座位上的衣服拿起盖着女子身上,一双手不老实地探进去。
我心说这年头的年轻人,是没钱还是寻刺激,连房间都不开了?再加上周边吃爆米花、喝可乐声,还有人没关手机静音,微x以及各种软件提示音“叽里呱啦”不绝于耳,难免烦躁起来。
正胡思乱想,电影屏幕瞬间黯淡,又骤然明亮,影厅响起了浑厚的音乐,像是初升的太阳遮掩了无边黑暗,影厅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时刻小心,先看电影,”月饼悄声说着,“熊老板搞这么大阵仗,绝不会偷偷摸摸那么简单。”
我戴了眼镜,正好是特效字幕。制作效果实在逼真,几个大字好像要飞出屏幕砸到脸上。还没看清楚什么字,我下意识躲了一下才看清,随即好似被一盆冰水兜头淋透,冰冷彻骨。
扭头看着月饼,戴着眼镜看不到眼神,但是紧抿的嘴唇显示了他的震惊。
影片名,根本不是什么《妖猫传》,而是《酒娘》!
主演:熊成竹、南晓楼、酒娘。
编剧:熊成竹。
导演:熊成竹。
我心里一股无明业火“噌噌”直冒。这个熊老板的名儿还挺文雅,“胸有成竹”的谐音,这不是明着向我们挑衅么?更可恨的是,明明我和酒娘是男女主角,熊成竹凭什么当了男一号!潜规则都潜到我身上了!
“稳住,”月饼抬头盯着放映室那扇透出笔直光线的电子屏幕,“我们能赢。”
我心下明了,且不说熊老板到底搞什么名堂,既然能换电影拷贝,那么他在放映室的可能性极大,甚至就是放映员本人。依着我脾气,有了目标那还等什么?我和月饼杀将进去,别说熊老板,就算是个熊窝,眨眨眼算我们输。
“南瓜,你还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月饼很用力地摁住我。
“从头到尾哪件事情对劲了?”我烦躁地甩着肩膀,“换做有人把你和阿娜这么折腾捉弄,你怎么做?”
月饼已经摘下眼镜,眼睛眯成细长缝隙,迸射出一丝寒光。我知道这话说得过分了,可是不认为这个对比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
有几个人能忍受别人把自己心爱的人当作工具加以利用?而且是已经逝去的爱人!
“对不起,我没考虑到你的心情。换作是我和阿娜,可能早就让他万蛊钻心。”月饼缓缓呼出一口气,也吐出了我说的那句话带来的不快,摸摸鼻子扬着眉毛,“可是南瓜,你想过没有?石林你看到了今生的他和酒娘;杏花村你梦到了前生的他和酒娘。熊成竹到底以什么身份出现在你和酒娘之间?”
“这个给我戴绿帽子的王八!”话刚说完,我突然想起前几年特别流行的一句改编歌词——“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全是草原”,心里更是愤怒,只觉得自己要是生活在纽约下水道,估计也是全身绿光的忍者神龟。
“要想生活过得去,身上哪能没点儿绿。”月饼瞥了眼旁边那对干chai烈火的忘情男女,皱了皱眉,“南瓜,你再分析一下。其实,你才是第三者。”
“啊?!”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正待反驳,突然醒悟月饼的话很有道理。
石林,熊成竹和今生酒娘,其实和我一点关系没有,直到我在杏花村“梦见”唐朝酒娘和那段凄美的苦恋。虽然我和酒娘爱恋至深,熊成竹似乎才是酒娘名正言顺的男人。
我只是没有给她安全感、没有给她可见未来,苦苦怀恋又阴魂不散的前任。
这玩笑开大了!
“熊成竹在报复你。”月饼“啧啧”咂嘴,“我堂堂蛊族最强的男人,居然跑到冰城为南少侠千年风流债埋单。”
“打脸的事,还是少做。”我闷着气很不痛快,“这就是你发现的不对劲的地方?”
“恋爱的男人智商为零,”月饼食指拇指比成圈,“失恋的男人智商就和冰城的温度一样,零下——《妖猫传》临时换成《酒娘》,为什么观众没有反应?”
我暗骂自己让猪油蒙了心,居然连这个常识都没有发现。再看周遭,除了那对情侣,所有观众鸦雀无声,貌似看得津津有味。
“哇!”邻座女子脸红似血,从男子怀里抬头大口喘着气,“老公你看,杨贵妃居然是个外国人!”
来电影院路上我做过资料收集,杨贵妃是中外混血演员。听女子这么一说,再看电影,分明是原汁原味的正宗《妖猫传》!方才只顾讨论事情,完全没在意电影演了什么。
“戴上眼镜。”月饼早已发现这个问题,把3d眼镜放我眼前。
透过眼镜,屏幕放映的却是酒娘与杨艾酒庄初识的场景。
“灵、幻、卜、医、蛊、武、魇、文,八族哪一族有这本事?”
古城图书馆的资料记载,东汉末年,正值幻族人才辈出。可惜担任“异徒行者”的张姓传人,对于一统天下的热衷远远高于探寻终极秘密,发动了一场大规模农民起义,最终事败身死。而另一位于姓传人隐姓埋名多年,在东吴利用幻术聚集了大批信徒,被当地诸侯处死。
“医族?”
摘下眼镜,《妖猫传》;戴上眼镜,《酒娘》。错乱感让我甚至怀疑还在高速服务区熟睡做梦。
“这是我们这么多年最强的对手。”月饼嘴角扬起无比自信的角度,熟悉的笑容让我意识到这是真正的现实。
“蛊族之王和文族废柴对抗掌握八族异术的千年不死身,能赢么?”
“知道柴火的作用么?”我丝毫不介意月饼揶揄,“冰天雪地,篝火是对抗寒冷的唯一信仰。”
“这句话不错,如果活着,写进书里。”月饼摆弄眼镜,板住镜腿掰断,“嗤”的一声轻响,中空镜腿冒出些许黄烟,“幻族惯用的符纸烧灰。”
“符纸要配上符水、符食才能生效。”我闻到些许辛辣味,鼻子痒得难受。
“可乐、爆米花、薯片。”月饼从包里翻出两粒绿色带着薄荷香气的黄豆大小药丸,“清心蛊。”
谁料这玩意儿闻着味还不错,入嘴却像塞了坨炸药,辣的程度不亚于在韩国吃的火鸡面,炸的我头皮发麻,脑仁子生疼。
我“呼啦”着嘴,口水、眼泪、鼻涕齐流:“可乐爆米花薯片怎么做符水符食?难不成在影厅食饮区就做了手脚?”
“每排只需一个人就够了。”月饼也是辣得不轻,吸哈着气结结巴巴,“像咱们俩,最晚到,路过时,他们放进去就好。观众注意力全放在避让,谁会注意饮食里下了药?有些人没买饮食,也会随着观众讨论,口气带出的符水符食,中了术。”
我瞅着旁边两位几乎要上演真人肉搏秀的情侣没言语。
月饼察觉到我的心思:“情欲勃发,体内快速分泌大量荷尔蒙、多巴胺,有强烈致幻作用,反倒与医族的符药以毒攻毒,抵消。”
我恍然中冒出个大悟,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细细一想,琢磨出问题所在,顿时翻肠倒胃,直呕苦水:“月无华,清心蛊里也有荷尔蒙和多巴胺?”
“又不是人的,紧张什么。大腰子、羊宝、羊鞭你也没少吃,这会儿装什么不食人间烟火?”月饼看来是辣劲缓过来了,“嗯,下次配制,迷辣虫少放三钱。”
进入冰城至今,诸多事都没有头绪,如今有了些许线索,我的心情轻松不少。
未知,永远是最可怕的;已知,再可怕也总有办法。
“喵!”一声凄厉的猫叫响彻影院,《妖猫传》正演到一众人在青楼寻欢,一只黑猫隔着窗棂说话。而这声猫叫,我听得真切,却是由荧幕后发出。
“嘶啦”一声巨响,那只初进冰城遇见的黑猫,从巨幕上方正中央抓着幕布滑下。锋利的爪子如快刀割裂幕布,裂帛声愈发刺耳,直至黑猫落地,银幕裂成两块碎布耷拉着。
影片仍在投影,画面扭曲在破布上面,原本繁华的大唐盛世支离破碎。
那只黑猫,额头凝固着血痂,光影虚幻中,油亮的黑毛变幻着光怪陆离的色彩,幽幽地注视着台下的观众。
它的瞳孔扩成充斥眼球的黑晕,宛如一根尖锐的刺,隔着数排观众,直扎我的心口。
心脏一阵剧痛,我捂着胸口喘不过气,忽然听见了跨越千年,无比熟悉的声音:“你,终于来了。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么?如果来生寻不到,记得62188,我总会寻到你。”
“酒娘!”我失声喊道!
“天惶惶,地慌慌,家有夜哭郎,愁煞爹和娘啊!呜呜呜……”哀哭声从门口传入,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跌跌撞撞抱起黑猫,爱怜地抚摸着它的伤口。
“终于找到你了,听为娘话,回家吧。负心男人天下皆是。你若不在,为娘如何终老人间。”
“喵。”黑猫舔舐乞丐皱纹斑驳的老脸,眼角滚落两滴红色的泪水。
“南晓楼,月无华,等你们很久了。”第一排正中央的观众,肥硕的身躯从座位里缓缓撑起,“孩子们,你们觉得,谁对不起谁?”
“杨艾负了酒娘。”观众们用没有音调,机器人似的嗓音木然应和。
“呵呵……”熊成竹踱着沉重的步子,走到老太太身边,“婶娘,找到酒娘了,真好。”
“是啊,真好……真好……”老太太浑浊的眼球间或一轮光彩,“竹儿啊,这么多年,多亏你了。”
“婶娘,别这么说,咱们是一家人。”
“竹儿啊,酒娘要是能和你在一起,多好啊。”
“呜呜……”黑猫低声啜泣,依偎在老太太怀里,眼神哀怨地望着我。
“这是怎么回事?”
身旁情侣早已吓得哆哆嗦嗦,手忙脚乱整理着凌乱衣服,起身欲逃。
熊成竹挥了挥手,前排两个观众僵直起身,对着情侣脖颈挥手敲击。
俩人晕了过去。
我和月饼没有阻止,这种时候,清醒的人最荒唐。
“南瓜,越来越有趣了。”月饼摸摸鼻子,嘴角却没有扬起习惯的笑容。
“师父们,多年不见,你们还是老样子啊。”熊成竹双手拇指竖起,无名指和小拇指蜷进掌心,食指中指伸直并叠,向我们深深鞠躬。
这是蛊族晚辈拜见长辈最高礼节,他怎么会?我们为什么是他的师父?
“戴上眼镜,你们会懂。”
以下是我们看到的画面:
夕阳洒下一片片碎金叶子般璀璨的余晖,赐予田间耕作的人们最后的温暖。
牧童竹笛声空灵悠扬,老黄牛低头饮水。农夫们打着招呼,相约去今天插秧最少的那家喝几杯。妇人们溪间说着家常,挥着扁木用力拍打涂满皂角的布衣,水花飞溅着乱世中乡村农家难得的欢乐宁静。
她虽身着打满补丁的旧衣,却浆洗得干干净净,尖尖下巴勾勒着如画眉目,葱白如玉的小手持着一把木梳,缓缓梳理着似绸缎般丝滑的柔顺长发。
“小九,该回家了。”老农们扛着锄头开着善意玩笑,“晓楼这个书呆子,今儿怕是不会来了吧。”
“大叔们又取笑人家,”小九微颦黛眉,娇嗔地跺着小脚,“我哪里是……哪里是等他。”
话虽这么说,许是夕阳红晕,映在白玉无瑕的脸庞,红得像熟透的柿子。漾满秋水的眼角,却偷偷瞄着小道,少女怀春的心,如蹦跳小鹿,“砰砰”跳着:“他怎么还不来呢?”
“原来不是等我啊?”身材壮硕的青年男子笑嘻嘻从树后闪出,吓了她一跳。
“你又欺负人家。”她不依,撅着小嘴背过身,实则掩饰等到情郎后嘴角那抹浅笑。
许久,身后无声。她又窘又奇,扭捏捏转身,看到了一束向日葵,捧在他的怀中。
她,最喜欢的花。
“你不知道,李叔看得真严。为了偷摘这些向日葵,我在草里足足猫了两个时辰方才得手。”
“小兔崽子,你以为我没看见你?”李老汉拎着酒壶远远笑骂,“你念书可尚可,做贼,差远啦。看在小九常给我沽酒补衣服的面子,老头子只好睁一眼闭一眼咯。”
“谢谢李叔!”俩人牵着手,捧着花,向山中跑去。
欢声笑语,如满山野花,零零星星,铺满山间野径。
他十八,她正值美好年华。
每当谈及青梅竹马,人们总说他俩。
“你看看你,哪有个读书人的样子,土匪还差不多,”小九摸着他眼角伤口嗔怪着,“人家就是在酒肆多看我几眼,你就和他们大打出手。”
“我的女人,怎么能让别人乱看?”晓楼衔着一根青草仰望星空,咂着清香草汁,“再说那几个人本就不是好人。你这么美,收拾他们一顿,也好叫他们不起歹心。”
“我哪里美,”小九不胜娇羞地嘤咛,“也就你觉得我什么都好。”
如果时间能够定格,或许,这是恋人们最相似、最甜蜜的画面吧?
“你知道么?我新讨来一个方子,春天的麦芽酿酒,秋末取饮,色如琥珀,滋味甘甜,回味无穷。”
“别给阿爹酿酒了。”小九虽这么说,语气却是“情郎凡事周到用心”的甜,“阿爹身体虚,饮酒多了,腹痛厉害。”
“少喝无碍,”晓楼跃身而起,“待我秋末回来,取麦芽秋酿,备上厚礼娶你。”
“啊!”突如其来的幸福伴着颤动心间的诧异,“你……你要去哪儿?”
“那边。”晓楼指着遥远的北方,“恰逢乱世,正是大丈夫博得功名、建功立业之时。待到那时,重礼豪金娶你。”
“一定要去么?”小九痴痴注视晓楼宽阔背影,那么近,那么远,“每月替乡里写写红白文章,做做戏本,也不少钱呢。我……我知足。”
“一介卖文书生,怎能配得上你得好。”晓楼霍然转身,把小九搂入怀中,“我要做更好的男人,才能做最好女人的男人。”
“我等你。”
“嗯,你等我。”
两颗心,炙热,跳动……
那么近,那么远。
爱,若相思无边;候,则一眼万年。
一晃,三年,就这么过去了。
初秋正午,炎热的阳光炙烤大地,桂花树下,肥胖男子挥着锄头,汗水浸透了葛布粗衫,顺着裤腿渗进土里,犹如热油遇铁,“嗞嗞”作响。
“成竹,歇口气吧。”脸皱如核桃的老太太心疼地端着一瓢水,另一只手抱着通体漆黑的小猫。
“喵呜”,黑猫伸着舌头舔了几口水。老太太拍着小猫毛茸茸的脑袋:“淘气,改天不要你了。”
黑猫眨着眼睛可怜巴巴望着老太太,“喵呜”、“喵呜”叫着。
“成竹,水让猫喝了几口,我给你换一瓢。”
成竹挽着袖子擦汗,憨厚笑道:“婶娘,不打紧。”端瓢一饮而尽。
“你这孩子,也不怕冷水炸着肺得伤寒,”婶娘叹了口气,“哎,小九也该回来了吧。”
成竹掘开泥土,搬出一坛泥封陈酿:“每年这天,阿九都要取酒等晓楼。”
“三年了,”婶娘淌下两行浊泪,“怕是晓楼已经忘记小九了。可怜这孩子,一片痴心,还在等他。”
村口,小九依偎着老树,不言不语,抱着一捧新摘的向日葵,身旁酒坛已空,酒杯尚有麦香。乡村野径,有人影出现,她的醉眼才会现出昔日神采。待看清人影并非等了多年的他,眼神如同那捧没了水分滋养的向日葵,黯淡无光。
“可怜的娃儿,”村民们叹息私语,“那小子就这么一句话,苦等三年,也不知着了什么魔怔。”
“读书人有什么好?书能当饭吃?我看成竹那孩子就挺不错。小九爹走了之后,孤儿寡母,全亏了成竹帮衬。”
“呵呵……晓楼从小就心气傲,又有才华,到了长安,说不定早就平步青云,三妻四妾。哪还记得咱们这个破地方,哪还记得小九。”
村民们越说越大声,故意让小九听到,只盼这孩子能回过心思,和成竹踏实过日子。
小九像个木头人充耳不闻,直勾勾地望着路的尽头。
晓楼,你酿出的酒,真的很好喝呢。
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说好了,你要娶我。
长安,在哪里?
成竹和老太太没有等到小九,再也没有等到……
向日葵,枯萎在老树下;野径,浅浅足迹,一路向北。
每座城,都有他独特的生命力。即便经过战火毁灭,也会在短短几年恢复元气。
长安,更是如此。
乱世已过,长安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生命力。熙熙攘攘的百姓安居乐业,东西往来的商贩携着奇珍异宝,腰挎弯刀牵着骆驼的胡人,热闹非凡的酒肆,食客们大快朵颐,划拳猜令。
还有——风流才子,屠狗沽酒、达官贵人最向往的青楼。
听说,长安最奢华的青楼“万芳楼”来了一位花魁。双十年华,只唱乡间俚曲、识字极少、舞技平平,唯独酒量极佳,姿容冷艳,入幕之宾来者不拒,榻间抵死缠绵,甚是动人。
如此妙物,自然轰动长安,一时间,万芳楼前排起长队,个个只为一亲芳泽。
依着常理,越红的花魁,越要对男人百般挑剔,欲拒还迎,方能抬起更高身价,更彰显“出淤泥而不染”的傲气,引得公子哥、富家子、文人骚客趋之若鹜,终于赎身迎娶,成就一段佳话。
此女行事,令人费解。
无人知其原因,唯有万芳楼的老鸨,时常叹气:“十足痴子,当年,真不该诱她入楼……”
“大婶,我想找个人。”女子面黄肌瘦,神色怯怯。
“长安城这么大,找人谈何容易。”老鸨阅人无数,早看出此女天生丽质,非同凡人。
“他叫南晓楼,会写诗,写得很好,个子很高。”女子双手比画着,起初兴奋,继而黯然,“您说得对,我找了他半个多月,无人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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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她唯一活下去的理由。
因为,她不愿相信——他离开的时候,乱世烽烟,人命如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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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十年前,村口老树下,青涩娇羞的她!
种花园丁身躯肥硕,终年默默不语,累了,会坐在向日葵中,取一把浮土,洒入满瓢冷水,吹着土,喝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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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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