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句章的秘密

有人说光明之于人类不亚于太阳之于花草。一花一世界，没有光明的世界没有希望。

        当闸刀推上去的那刻，光明重临句章这个渺旧的小区。

        回404的路上，两人之间氛围微妙，心思各异。

        贺兰嵑背着手，长腿迁就白熙真的速度，缓缓走在她一侧，昏黄的楼道让他想起初次见面时自己虚弱狼狈的样子，眼神晦暗不明地看了一眼身旁人。

        却见白熙真也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

        “你有话要说？”岭石一般的嗓音带有一丝迟疑。

        “…嗯。”她一向温和的眼中出现复杂的情绪。

        “虽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离开这里，但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有些必要的事情还是要交代一下。”

        “你说。”少年正色道。

        “在一层的走廊尽头，有一道带着铁链的铁门，你不要靠近那里。”

        “好。”贺兰嵑认真点了点头。

        看着少年清肃的脸庞，白熙真迟疑了，在她的的印象中，贺兰嵑不是个爱说话的孩子，他冷清疏离，明理克制，受过良好的教育，戒备心强，但有时又默默帮着自己。

        她知道话不讲完最是危险，容易吊起别人的好奇心，而好奇心最容易让人送命。

        “你不问为什么吗？”

        “…我相信你。”的确当初他怀疑过她，但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从救他到现在，她什么也没有问过他，没有打听他的来历，没有盘问他为何受伤倒在那里。

        就如一开始她平静地出现在他面前，现在平静地接受了他这个人，纯粹是他这个人而已，不是因为他的家族名望，利益纠葛。

        他的回答让白熙真犹豫了。

        她不是小孩子了，乱世里也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她知道这种真挚的信任及其难得。

        她决定坦诚相待。

        于是停下脚步，伸手缓缓拉住一旁的贺兰嵑。

        面色如水一般平和地注视对方，她说道：“那里关着一个人魔，不要靠近那里。”

        连贯的话语传入贺兰嵑的耳中，俊秀的眉眼间却浮现出晦涩万般的神情。

        “你…说什么？”少年艰难开口。

        “那里关着一个人魔。”

        “我听见了，不过人魔…你知道什么是人魔吗？”岭石般的嗓音带上一丝沙哑。

        据历史记载，人魔这种生物虽然有着人形，但是没有人的神智，喜好生啖血肉，直白点就是吃人，移动速度快，力气大，浑身血色，如血雾一般鲜红。

        不同于白雾让人疯魔，绿雾含有剧毒，黄雾酸腐，所谓血雾就是孕育人魔的温床：正常人类一旦置身于这种颜色鲜红的大雾中，就会被异化成人魔，失去理智，获得力量，掠食同胞。

        历史有记载的红雾于2045年发生在美国和巴西，那也是有史以来唯二的红雾，让当地人口直接减少一半以上。因为影像过于血腥，流传出来的资料都打了阴影。

        白熙真回想当年收音机广播里主城播报的新闻，她没记错。

        军方就是这么称呼的。

        她确定地点点头。

        贺兰嵑却是不信，他一把拉过女人抵在墙上，垂眸看着她，黑曜石般的眸子里一言难尽。

        他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虽然他出生于新纪元之后，但是他从小在主城长大，没有听说过任何这里有过血雾的只言片语。

        如今白熙真却告诉他这个小区里关着一个传闻中的人魔？

        传入别有用心人的耳中，言外之意就是在质疑主城以韦司令为首的那帮老头子篡改历史，颠倒黑白，欺瞒民众。

        可他们这样做的动机又是什么？

        所以他觉得，是白熙真弄错了，这样的话传出去对她可是没有任何好处。

        上层对言论管控一向抓得紧，不会轻易放过质疑政权的声音。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里起过红雾。就在第一场白雾后不久。”

        女人琥珀般的眼睛平静自若，没有因对方的诘问而打乱方寸。

        她带着不愿相信的少年，无声无息缓缓地走向一层的尽头。

        在那里，贺兰嵑见到了一道锈迹斑斑的厚重铁门，上面横着焊接了两块铁板，用以加固，粗壮的铁链静静地盘踞在门上，肃杀的气氛仿佛在警告来者这里十分危险。

        白熙真缓缓伸手，动作轻柔地捂住贺兰嵑的口鼻，示意他尽量屏住呼吸。

        铁门内的东西对活人的气息很敏感。

        贺兰嵑无声地瞥了一眼覆在自己脸上的手，白若凝脂，上面满是她特有的味道。

        浓密的睫毛闪了闪，默默拿开她的手，学着她的样子捂住口鼻。

        他靠近铁门，透过门上蜡黄的猫眼，少年瞳孔放大，原本沉稳修长的身影颤了一下，清冷疏离的面目表情出现一丝裂缝。

        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里面用沉重的铁链锁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它没有皮肤，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五官。空洞洞的脸上只有两个碗大的疮口，浊黄的尖牙中渗出黏腻的□□。

        直观的视觉冲击让人瞳孔微震。

        记忆深处曾经朦胧的影像如今走进现实，活生生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他明白了从前画质模糊的影像中为何怪物是红色的。

        因为它最外层的皮肤早在雾中就被野蛮褪去，剥露出血淋淋的兽性。

        贴着铁门，他能清楚地听到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发出的浑浊呼吸声，身上的肌肉随着呼吸微弱起伏，足以证明它还活着

        白熙真没有骗他，这里真的起过血雾。

        而主城的那帮老头子有意识地在下一代中封锁了当年的消息。

        恐怕最高等级的机密文件里记载就是有关当年的真相，外公他们到底做了什么，需要将这件事情隐瞒起来？他目前的级别是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核心机密。

        如果不是跟着小队出基地，意外遇到了…白熙真，这件事情就堙灭消逝在时光的尘埃里了，最后只剩坟墓中的死人知晓。

        少年抿嘴咬牙，无力地垂首，瘦削的背影显出一丝颓靡破碎的味道。

        似是感受到他的情绪，白熙真安抚地摸上他的后背，动作轻柔。一大一小的背影就像当年白母安慰年幼时的她一样。

        人的世界总是有各种谎言和欺骗，他想要真相，她便带他来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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