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会议结束后，在曹庆元等乡领导的带领下，宋超凡一行县领导来到龙口乡贫困村之一的大路村，实地检查扶贫开发工作开展情况，先后走访了该村一组村民王同国的养猪场、二组村民李福胜的磨盘柿采摘园、赵小明家的山木耳大棚。一路爬山涉水，走了差不多有五里路。等到检查结束，天已经擦黑了。

        天黑了，自然也就没法工作了，这一天的调研检查工作也就算基本结束了。

        县乡领导们回到乡里，准备享用晚饭。

        这一天下来，宋超凡、魏仁杰等人可算是累坏了，坐车坐的腰疼，走路走得脚疼，开会开的屁股疼，听汇报听得脑袋疼，一个个的早都撑不住了。

        宋超凡特意嘱咐曹庆元，晚宴不必太铺张丰盛，能吃饱肚子就好，早早吃完也好早早休息。

        饶是他刻意提出了要求，可是等酒宴开始的时候，桌上又摆得满满当当，荤素凉热十几大盘佳肴，色香味俱全，一看就是名厨烧制出来的，乡里的厨子哪里做得出这种菜？还好没有什么山珍野味，俱都是一些平民百姓家都吃得起的菜肴。桌上最名贵的一道菜，也不过是红烧野兔。可以说，丰盛则已，并不奢腐。

        宋超凡看到并不过分，也就没说什么，招呼众人吃喝起来。

        在吃饭的时候，秦少秋意外接到了田菁的电话。

        田菁这个电话打得很怪，打通了却不说话。秦少秋却已经很高兴了，值此二人发生矛盾之时，她能主动打来电话，就说明她有意跟自己和好，也算给了自己台阶下，自己当然要抓住这个好机会了，快步走到餐厅外面，找了个僻静角落，柔声道“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啊，每次咱俩吵架后都是你主动跟我和好。”田菁还是没说话。秦少秋想了想，道“那天晚上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跟你道歉，你就别生气了，好吗？”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说，电话立时就断了;

        秦少秋搞得稀里糊涂，不知道田菁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原地思虑半响，也想不通，就又拨了回去。

        电话很快被拒接了。

        秦少秋越发纳闷，难道说，田菁那边出了什么重大变故，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子？话也不说，电话也只打一半，再打就拒接，这在正常情况下显然是不可能发生的呀，皱着眉再次拨打，发誓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电话一连被拒接了三次，到第四次上，田菁终于接听了，冷冰冰的说“你少给我自作多情，电话不是我打的，是我外甥女玩我手机的时候胡乱拨出去的。”秦少秋至此才恍然大悟，敢情不是她主动跟自己和好，心里酸溜溜的不是味儿，随口问道“你哪来的外甥女？”田菁冷冷的说“要你管？”说着就把电话挂了。秦少秋哼了一声，再次拨打过去，心说我今天非烦死你不可。田菁接听后怒道“你抽疯呀？”秦少秋淡淡地说“说说吧，打算怎么着？”田菁愣了下，道“什么怎么着？”秦少秋说“你跟我呀。”田菁冷笑道“我？我可配不上你。你不是有市电视台的美女主持人吗，还会看得上我？”

        秦少秋笑了笑，道“你应该明白，我叫她过去是什么意思，就是让你尝尝你让我尝到的滋味。事实上，我跟她只是兄妹关系，她是我干哥的妹妹。”田菁冷冷的说“兄妹？兄妹的话，你会送她回家？”秦少秋吃了一惊，她怎么知道自己送白雅霏回家的？心念一闪，忽然间就明白了，当夜知道自己送白雅霏回家的人，只有李广斌与佟小威张兵三人，这三个人里边，最有可能告诉田菁此事的就是李广斌，难道，他又不声不响地阴了自己一回？故作镇定的说道“我送她回家也没什么了不起吧，我把她接出来的，当然就要送她回了。我倒想问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送她回家的？是某人多嘴的？”

        田菁道“秦少秋，我告诉你，可能李广斌什么都不如你，但他有一点比你强，他只对我一个好。”秦少秋听她再次拿自己与李广斌相比，立时就气炸了肺，更可气的是，她竟然给李广斌说好话，真是气得五内俱焚，愤愤的说“好，好，那你就找李广斌去吧……”田菁截口道“我爱找谁找谁，轮不着你管。”秦少秋强压胸腔的怒火，深沉的说道“嗯，轮不着我管，我也不管，我管也管不了。田菁，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原来在你心里，李广斌比我更好……好，我什么都不说了，我认了！”说着一把就将电话挂断了。

        这个电话打完，秦少秋一肚子气，气都给气饱了，哪还想回去吃饭，气呼呼的在原地站着，只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糟糕;

        背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秦科长，你怎么不去吃饭？难道你刚才吃好了？”秦少秋回头看去，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桑美琪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不远处，看到她脸上的关切神情，心头一暖，点了点头，又摇头，道“还没吃好呢，呵呵，你怎么也没去吃饭啊？”桑美琪道“我看你出来了，就也跟着出来看看。”秦少秋叹了口气，道“你先去吃饭吧，你今天可是累坏了，吃完了早点休息。”桑美琪嗔道“是呢，今天可算是把我给累死了，走路走得脚后跟都磨破了。”秦少秋看了看她脚上穿的高跟皮鞋，苦笑着叹了口气，道“辛苦你了……磨破了怎么办？对了，我这儿有创可贴，你可以先贴在伤口上。”说完摸出钱包，从夹层里取出两贴创可贴，递给了她。

        桑美琪见他如此温柔细心，芳心大为欢喜，笑盈盈的道“谢谢你啦。不过，你为什么随身带着创可贴啊？”秦少秋道“以备不时之需嘛，呵呵。”又说“下次再跟宋书记下乡，记得穿旅游鞋。”桑美琪嗯了一声，回头看看没人过来，便半蹲半跪在地上，将左脚从高跟鞋里踮起来，然后又拉下丝袜，将创可贴打开一贴，小心翼翼的往上贴去。

        这么冷的冰雪天，桑美琪还穿着薄薄的肉色丝袜，秦少秋看在眼里，也很是佩服她的抗冻性，见她脚丫纤瘦，在丝袜的衬托下非常诱惑，而露出来的脚部肌肤更是白皙如玉，不由得有些心动，盯着看了起来。

        桑美琪贴好左脚，换了个姿势，要给右脚贴。这个过程中，她身子上下摇动，于是细瘦的腰肢与丰美的臀部凸显出来。.  秦少秋饶是不想做小人色狼，但还是情不自禁地看了又看。

        就在此时，就见蹲跪着的桑美琪一个趔趄，眼看就往前面地上趴去，她嘴里啊的一声惊呼，叫道“哎呀，拉我一把，腿麻了。”

        秦少秋眼疾手快，两手探出，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臂，用力往上一提。桑美琪都没回过神来，人已经站了起来，随后倒在秦少秋宽厚的怀抱里，只如腾云驾雾一样，瞬间就懵了。

        秦少秋把她扶好，这才松开她，笑道“没摔到吧？”桑美琪脸红如醉，羞答答的看他一眼，低下头去，道“你力气真大。”秦少秋问道“怎么样，全都贴好了吗？”桑美琪低头看了看，点头道“嗯，都贴好了，谢谢你的创可贴。”秦少秋一摆手道“客气什么，走吧，进去吃饭;”

        二人先后回到餐厅酒桌上，继续吃喝起来。经过桑美琪这么一打岔，秦少秋心中的愤怒也去了不少，也懒得再想田菁的事情，大口吃起饭菜来。

        吃过饭，乡里也没安排别的什么活动，宋超凡等县领导便回到各自房间内，准备休息。

        这种典型的农家院招待所，服务设施相当简陋，客房内就仅仅只是客房本身，没有洗手间，更没有洗浴的功能。想上厕所，就只能上后院里唯一的一个公共厕所；想洗澡，基本上就别想了，除非去乡里的浴池；洗脚还勉勉强强可以做到，也需要自己找洗脚盆找热水找擦脚的毛巾，几乎等同于自助式服务。

        还好，乡里的工作人员已经考虑到县领导们要泡脚的可能需求，提前安排好了洗脚设施，并吩咐宾馆里面准备了大量的热水。哪个领导想洗脚了，只需要其秘书跟在岗值班的乡工作人员打个招呼，就有人端着热水盆给送到房间内。县领导只需要脱下鞋袜，净等着伸脚入盆就可以了。

        秦少秋看着老板宋超凡洗完脚，刚要帮他洗袜子，却被他抢了过去。

        二人拉扯一阵，宋超凡笑道“少秋，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义啊。”秦少秋这才放开，任他自己洗了袜子。

        秦少秋回到自己房间，也泡了会儿脚，洗完后靠在床上，由于心情不佳的缘故，也懒得再去干果杂粮加工厂参观，给孙福兰发条短信，告诉她自己有事不去了，随后就凝神思虑与田菁的关系。

        八点多的时候，他接到了百望镇派出所长曹全的电话。

        曹全笑着说“秦科长，还记得我吗？我是百望镇的曹全啊。”

        秦少秋在之前秘书科去百望山国家森林公园旅游的时候，曾经受过这位曹所长的恩情，不敢一日或望，寻思找个什么机会还他个人情呢，不过他大多数时间都在镇里，自己却在县里，可以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有心还他人情都没机会，心里还是很发愁的，陪笑道“哎呀，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呢？我说曹所长，你别太客气，什么秦科长啊，你叫我声少秋或者老弟就行了。”

        曹全给他打这个电话之前还真是担心，担心他回到县里后翻脸不认人，忘了自己曾经给他的帮助，再也不认自己这一号，所以在电话打通的时候，先试探的问了一句，现下见他还记得旧情，心里非常满意，也很高兴，笑道“那我就来声‘老弟’了，呵呵，是这样，明天我回县城一趟，晚上老弟你要是有时间，就出来坐一坐，好不好？”秦少秋道“我是很想跟哥哥你坐坐的，不过我晚上下班太晚，就怕耽误了你的事情啊;”曹全笑道“晚点也无妨啊，我晚上没事。”秦少秋道“好，那我准到。”

        曹全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要是老弟你下班早，咱们就找个地方吃一点喝两杯；要是下班晚，也没关系，我们找个茶楼坐一坐聊一聊，也不错嘛。”秦少秋心想，自己还他人情的机会渺茫，可是他有一个在县公安局工作的女儿，自己倒是可以照顾照顾，特意叮嘱道“哥哥，别怪我多事啊，明天晚上你也把令嫒叫上吧，介绍给我认识认识。都在县里，以后可以互相关照一下。”

        曹全如何听不出，他这是要关照自己女儿的意思，心里很高兴，觉得这位小兄弟年纪不大，人情却很厚，当日在百望山森林公园的度假山庄里，他提过一次照顾自己女儿的话，今天再一次提起来，说明他把这事记在心里了，如此也能看出他把自己这个人放在心上了，人在社会上交朋友，就是要交他这样人情厚的好朋友啊，叫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明晚上见。”

        挂掉电话，秦少秋心想，县公安局副局长纪飞是自己的老哥哥，办公室副主任沈元珠也是自己的好朋友，有这俩人在，照顾提携曹全的女儿就绝对没问题了，自己虽然不能还曹全的人情，但若是能关照下他的宝贝千金，也就算还了他的人情，以后也就不用再为此烦心了。

        一夜无话。

        次日早上，宋超凡等人起床后洗漱完毕，用过早饭，前往之前洪灾受灾最严重的玉皇村。在玉皇村曾经作为灾民安置点的小学操场上，在县乡村三级工作人员的安排下，上千名乡村当地的领导干部与灾民群众聚集在一起，围观宋超凡这个县委书记针对灾区重建与灾后扶贫两项重要工作而接受县电视台主持人的采访谈话。采访主持人自然还是桑美琪。

        与上次在县城人民广场接受桑美琪采访差不多，一切都是老套路，所以宋超凡一路应答非常流利。在应答中，宋超凡慰问了灾区群众，勉励他们积极展开自救，争取早日重建家园，又提出了期望，希望贫困村在县乡两级的关怀帮扶下，抓住时机，动员力量，尽早实现脱贫致富。

        县电视台摄像记者对此进行了全程摄录。

        采访活动结束后，此次的龙口乡之行也就结束了;

        秦少秋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曹庆元姨妹张薇的出现，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为此担惊受怕。

        回到县里后，秦少秋又回到了之前的工作模式中。

        下午，他抽时间到了秘书科，把徐术存与王铁磊叫到外面小会议室里，谈了下与龙口乡玉皇村对口扶贫的工作，希望科里能够尽快展开此项工作，给龙口乡扶贫试点未来可能的成绩添砖加瓦。

        徐术存皱眉道“咱们秘书科本来就任务繁重不堪，现在科里五个人根本就不够用，要是再派下一两个驻村干部，怕是很影响日常工作啊。”王铁磊点头道“是啊，现在科里常驻的只有五个人，人人各司其职，离了谁都不好办。哪能再抽人去玉皇村驻村？科长，能不能请上级领导考虑下咱们秘书科工作的特殊性质，不要让咱们派出驻村干部啊？”

        秦少秋道“能是能，可如果没有驻村干部下去，哪里能做出什么扶贫成绩呢？难道只是每次科里派一两个人过去村里看看，蜻蜓点水就算？”徐术存忽然想到什么，道“实在不行就这样吧，咱们秘书科人早就不够用了，之前就提过跟办公室领导商量下，跟编制办要一两个编制，这一次科长你不妨再跟蒋主任提一下，看能否给咱们秘书科要来新编制。有了编制就能进新人，有了新人不就有多余的人去玉皇村驻村了吗？”秦少秋听得连连点头，道“这倒是个办法。还有别的办法吗？大家集思广益一下。”

        三人闷头思虑半响，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有徐术存的提议可行。于是小会结束之后，秦少秋马不停蹄地赶往了蒋文轩办公室。

        听秦少秋说完基本情况之后，蒋文轩摇了摇头，道“编制不可能再增了。”秦少秋瞪大眼睛说“那秘书科就派不出驻村干部啦。”蒋文轩问道“谁说必须要派出驻村干部？”秦少秋道“没有驻村干部，肯定出不了扶贫成绩。再说，与驻村的成本相比，派人经常往返玉皇村的各项成本费用更高啊。”蒋文轩又问“为什么要经常往返？”秦少秋哭笑不得，总觉得这位主任今天有点不对劲，怎么这么简单的问题也要问呢？道“当然要经常往结对村子走啦，难道去一次就能扶贫成功？”蒋文轩摇头道“去一次肯定不行，不过，一个月去一次还是可以接受的。”秦少秋皱眉道“一个月去一次？”

        蒋文轩道“我听说，很多单位在结对帮扶的时候都没有派出驻村干部，你们就也不必非要下派人员;你们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在不下派驻村干部的前提下，更有效的做好结对帮扶工作。”这对秦少秋来说倒是一个全新的命题，以前从没接触过的，听后愣了下，愁眉不展的说“我与村干部打过交道，一个个的都懒散透了，自己没有好处就绝对不会出死力。我觉得，如果没有驻村干部看着，怕是不会有太大效果。”蒋文轩笑了笑，道“你那么聪明，肯定会有办法的，回去再考虑下。反正编制是不会给的。”

        秦少秋头一次觉得蒋文轩是个滑不留手的老狐狸，虽然不及县委副书记陈向东的老奸巨猾，但也很令人无语了，不是推挡就是敷衍，不过，这似乎也正是领导的风范啊。领导安排任务的时候，通常不会教给下属如何去做。他只是安排任务下去，至于怎么干，就全让下属自己去考虑了。下属做好了，是领导指挥有方；下属做错了，自然是自己笨手笨脚，与领导没一点关系。要不然，很多机关里的普通干部都信奉一条哲理呢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到了晚上下班的时候，曹全给秦少秋打来了确认电话，确认他可能的下班时间以后，跟他约了见面的地方，是在距离县公安局不远的一处茶楼里。

        等送宋超凡回到政府招待所后，秦少秋就打车急匆匆的赶了过去。到了包间门口一敲门，曹全亲自开门迎了出来，秦少秋有些受宠若惊，忙主动递出双手过去跟他握手。

        两人热情地握了手，彼此寒暄着，迈步走进包间。

        包间茶桌旁端坐一个身段苗条、穿着警服的年轻女子，秦少秋看到她的侧脸后，只觉得有些眼熟，正巧那女警侧头望过来，便与她对了个正脸，看清她面目的时候，只吓得身子一颤，差点没把手里的公文包扔到地上，叫道“段小倩？！”段小倩腾地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半响问曹全道“爸，你……你不会……你约的是这个……混……？”

        曹全更是惊讶，看看女儿，又看看秦少秋，道“你们俩早就认识？”秦少秋匪夷所思的叫道“不是，哥哥，你……你不是姓曹吗？她段小倩不是姓段吗？怎么是你……你女儿了？”曹全尴尬的笑了笑，道“随她妈姓。”秦少秋惊奇万分，重复说道“随她妈姓？你……你这也……”曹全虽有些表情讪讪，还是诚实而又勇敢的说道“当年我是倒插门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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