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刘洎冤案

十一月二十四日，在李世民停留定州休养期间，他回想起去年路过定州时，率领唐军车辚辚、马鸣鸣，数万唐军三千里尘与土，何等气势磅礴！于是他当场作诗《春日望海》：
  “披襟眺沧海，凭轼玩春芳。
  积流横地纪，疏派引天潢。
  仙气凝三岭，和风扇八荒。
  拂潮云布色，穿浪日舒光。
  照岸花分彩，迷云雁断行。
  怀卑运深广，持满守灵长。
  有形非易测，无源讵可量。
  洪涛经变野，翠岛屡成桑。
  之罘思汉帝，碣石想秦皇。
  霓裳非本意，端拱且图王。”
  现在躺在定州行宫的病榻上，李世民除了懊悔，就是悲哀！正是李世民这种情绪的感染下，他昏头主导了一起刘洎冤案。
  冤案的起因是：在出征辽东前，李世民把侍中刘洎留在定州辅佐太子李治，让他仍然兼任太子少詹事、检校民部尚书，总理尚书省吏部、礼部、户部三部的事务。
  临行前，李世民嘱咐刘洎道：
  “朕如今带兵远征，让你辅佐太子，国家的安危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刘洎答道：“圣上不必忧虑，大臣有罪，我当立即予以诛罚。”
  李世民认为他言语过于狂妄，于是告诫道：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你性情疏阔刚直，必会因此而遭祸，应当慎重行事。”
  十一月二十四日，当李世民在定州养病时，刘洎来行宫看望圣上，当他从内室出来后，面容非常悲哀、恐惧，对长孙无忌、褚遂良、李积、马周、袁天纲等同僚说：
  “圣上病到这个地步，我真为圣上的龙体感到担忧啊!”
  没想到刘洎祸从口出。本来长孙无忌与褚遂良是现太子李治一党，而刘洎是原魏王李泰一党。虽然李泰已经被贬到均州，但是长孙无忌与褚遂良仍日夜担忧李泰会死灰复燃，重新回长安夺嫡，于是就趁机通过栽赃陷害刘洎，来嫁祸到李泰身上。
  于是，长孙无忌指使同党褚遂良向李世民诋毁刘洎说：
  “在圣上生病期间，刘洎在朝中散布谣言：说朝廷大事不足忧虑，只要辅佐年幼的太子，效法伊尹、霍光的故事，大臣之中有二心的就杀掉他，政局自然就稳定了。”
  李世民本来为征高丽失败正懊悔呢，一听褚遂良的诽谤之言，也不经过大理寺审讯，及按照死刑五复奏制度定罪，直接下诏书：
  “刘洎与人私下议论，窥测朕有不测时，图谋执掌朝政，自比伊尹、霍光，还无端猜忌大臣，想把他们全部杀戮。应该赐他自尽，赦免他的妻儿。”
  就这样，刚当上侍中、位子还没坐热的刘洎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下狱。
  袁天纲听闻圣上要杀刘洎，他大为震惊！因为当时刘洎看望圣上后说的话，他袁天纲也在场亲耳所闻，心里清楚刘洎是被人诬告的。他于是急忙去找马周讨论此事。
  见到马周，他将刘洎将被冤杀的事告诉马周，马周听罢人很平静，袁天纲立即察觉到，就问道：
  “马周，你也知道此事了？你是怎么认为的？”
  马周回答：“我已经知道此事了，但是也无能为力。”
  “为何？”  袁天纲不解地问。
  “因为刘洎属于原魏王李泰的余党，长孙无忌与褚遂良作为现太子党，必会除之而后快！”马周说出理由。
  “那也不能让刘洎被冤杀！我们一起去找圣上说出真相，不要让圣上在历史上留下不经审判就冤杀宰相的恶名！”  袁天纲急忙说。
  “我劝贤弟还是保持沉默吧。”  马周劝说道。
  “为什么？”  袁天纲不解地问。
  “因为你这样冒失地找圣上，圣上正在为征高丽失败而满腹怒火，你这样去，不但没能救刘洎，反而会让圣上、长孙无忌、褚遂良迁怒于你，甚至会搭上你的性命！”  马周继续劝说道。
  “我身正不怕影子歪！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刘洎被冤杀！”  袁天纲愤怒地吼道。
  “贤弟，你人到中年，难道还要犯政治幼稚病吗？即使你这次能救下刘洎，你必然会被长孙无忌、褚遂良等太子党们所忌恨！你将在朝廷上无立锥之地！而且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马周劝道。
  马周之言，就像一桶冰水从他头顶浇下来，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是啊！我这次冒冒失失地去救刘洎，不但没能救下刘洎，还会引火烧身！”
  沉默了好一会儿，袁天纲内心非常纠结，他想起了21年前，自己从阆中去长安之前的那首诗：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数生万户侯。”
  袁天纲心里在纠结：“难道当年自己怀揣着‘效法汉代班超投笔从戎，万里封侯’的梦想，今日却因党争而不敢说真话了吗？不！我就是放弃荣华富贵甚至生命，也要去揭发真相！”
  想清楚后，袁天纲平静地对马周说道：“马周，你有顾虑而不跟我去找圣上说明真相，我不怪你。但是我做人的原则，就是眼里不揉沙子，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说罢，他辞别马周，毅然决然地去圣上的行宫。马周看罢，也目瞪口呆！但是须臾之间，他还是由衷地钦佩，还是袁天纲有种！
  在去圣上的行宫的路上，袁天纲内心五味杂陈，他不敢相信马周这个当年有为青年，在政坛里浸泡已久，现在也变得圆滑世故、嗜权如命、不敢挺身而出说真话！此刻他脑海里勾想出资治通鉴记载的史实：刘洎于贞观十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被冤杀！还有两天时间了，如果不及时搭救，刘洎就人头落地了！
  这时，他脑海里又勾想出了长孙无忌、褚遂良等太子党们的面容。他心里清楚，自己一进行宫宫门，就会与太子党们誓不两立！
  但是，袁天纲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宋代文天祥、明代海瑞的身影，看来在唐朝说真话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不由地吟唱出文天祥的《正气歌》：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于是，他快步走进行宫，要求觐见！李世民听殿中监说袁天纲要求觐见，心里立刻明白了袁天纲的来意，他刚想让其进宫，但一想到高士廉舅父，他就犹豫了，心里暗暗告诉自己：
  “不能让袁天纲进宫，他一旦进宫，祸从口出，局势就不可收拾了！”
  于是，他下口谕：
  “朕龙体有恙，不见任何人！”
  袁天纲听到殿中监传达的圣上口谕，他仍不甘心，就跪在圣上的寝宫前，坚持要求觐见！
  就这样，袁天纲整整跪了一天，李世民仍不让他觐见！到第二日时，袁天纲一天未饮水进食，一下子头昏眼花地昏厥过去。等他醒来时已是一日后，刘洎在定州已被赐自尽。时人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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