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分道扬镳

第二天，市长又来到公司，和三多经营班子在二楼碰头开了一个短会，我在后面旁听记录。会议的主题是政府把百万吨旁边那片油菜地以最低价割出一块给华投发展新项目用，三多必须保证员工的工作。穆铁说虽然这是华投总部股东的意思，但正式的文件还没来，自己持保留意见，即使看到了文件，临时工还是要解聘的，因为三多的冗员实在太严重了。市长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又介绍了他旁边的两个人，说这是组织部派来考察干部的干部科科长，江州机械厂在搞招商引资，准备改制，原厂长快到点了，市委市政府有意在三多物色一位人选去任那边的总经理，这个，胥书记也和华投那边打过招呼。市长说完，穆铁也没反对，让丁二配合政府开展干部考察。

        接下来，丁二安排人员接受咨询调查。我是第一个。

        问了我的姓名和职务，两位科长单刀直入，问我对陈三和项四的看法。我脑子里懵了一下，不知该从何处入手，一段微微尴尬的空白之后，我说两个人同为公司副总，能力都挺强的。两位科长对望了一眼，一位放下手中的笔，提示道，你就从五个方面说，德能勤绩廉，德就是政治思想水平和道德素质，能就是工作能力，勤就是工作作风，绩就是工作成绩，廉就是廉洁自律。我想了想，说，两人的政治思想觉悟都很高，道德素质上也没得啥子问题。说到后面，我的速度明显慢了一点，因为我忽然想到了任陆那个小熊吊链，但是，这是人家的隐私，如果我把它讲出来，我道德何在？所以我保了密。听我简单的描述之后，一位科长问，两个应该还是有些差别吧？我一惊。他接着说，陈三是共产党员，项四是一个民主党派。我松了一口气，心想你们知道了还问。科长示意我继续。我说，从能力上来讲，两个人真的都很强，不分伯仲。工作作风嘛，倒是有点不一样。听到这里，两个人抬头看了看我。我继续说，陈总的思维很缜密，工作很细心，理论水平高，爱读书善思考，项总大刀阔斧，雷厉风行，有一股拼命三郎的狠劲和闯劲。两位科长一边记录一边点头。我接着说，工作成绩上，项总亲手建起了三多百万吨项目，陈总把三多的机制理得很顺，效率很高。说到廉洁，我又不由自主地卡住了，因为我的思维无法自行绕开那封针对项四的匿名信，但是，那只是一封信而已，不知出自谁手，无法鉴别真伪，我不能凭空乱讲。所以，我违心地说没有听说二人有啥子不廉洁的事情。一位科长低头问，三多搞项目动用上亿的资金，就没听说个风水草动？我说没有，话一出口，我感到自己脸上微微有点发热。还好，二位科长没有仔细观察我的神态，说可以了。我连忙站起来，出了会议室。门口等着下一位接受咨询的人，见我出来，他整了整衣服，表情严肃地进了会议室。

        我低头往办公室走，门口，忽然碰到了迎面出来的穆铁，我一愣，因为我分明看见穆铁的脸上带着一丝隐隐的笑意，咦？原来他会笑啊，我颇为惊奇，这些日子以来，我从没见穆铁笑过，有时我还真怀疑他是不是缺少那根牵引着笑的肌肉神经，看来我的怀疑是错的。进了办公室，孟旋告诉我，刚才宋总来找过我，让我去她办公室。

        宋阔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子，见到我，说你看看这个，小孟拿过来的，是怎么一回事？我接过来，原来是市总工会的那份文件，一周后将在江州体育场馆内举办全省“水电杯”企业职工代表篮球运动会，请各企业做好协办工作。我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的摆给了宋阔听，说市总工会有意将此届运动会的冠名权给三多，但原总经理熊懿觉得50万元的冠名费太多了，而且当时项目建设很差钱，便再三推却，后来就不了了之，从文件上看，水电集团接了招。我没说熊懿评全国劳模的事，因为这件事报上去后就如泥牛入海。宋阔问协办是什么意思？我说就是给点宣传费或是赞助费什么的，三五千元不等。宋阔说企业没有义务为了这些事情出钱吧，不参加。我顿了顿，说通知上写了的，到时要企业负责人出席开幕式仪式。宋阔回答，派人参加是可以的，你去吧。我一愣。宋阔接着又问李根，我作了汇报，她若有所思地沉默着。我说昨天在下面晒了那么久，身体没事噻，她一笑，说没事，以前在某单位曾被员工围困一天一夜，一口水都没喝。说到这里，宋阔脸上的笑忽然消失了，我回头看，原来是穆铁板着他那张标志性的脸进来了。穆铁对宋阔说你来一下，商量些事。宋阔答应一声便跟了出去。

        穆铁减员的计划宣告流产，但车间的临时工却没了他们的岗位，行政这边也放了几个清洁工。小蔡还在文印室，三多厂报虽经我和牟刚的再三争取，依然没能保住，这样一来，小芹和老焦都没了着落。我们又向宋阔求情，好说歹说终于同意小芹暂且安排在文印室，老焦实在没有去处，只得去车间顶临工留下的岗位。

        要下班的时候，老焦和小芹结伴来到我办公室。

        “柳主任，我想好了，准备辞职。”小芹不舍的说，“我跟爸妈都商量了，报纸不办了，工作没意思。”

        “那，你准备干啥子呢？”我心情沉重的问。

        “我有几个同学在重庆开了一个画室，学生很多，我想去那里跟他们干，他们以前跟我联系过。”小芹回答。

        “德……华，我，我也不.…..干哒。”老焦接着小芹的话说。

        “你们不在岗位上上班，在这里闲聊什么！”忽然，拿着文件夹出来的穆铁把夹子往我桌上一放，严肃地问。

        “老子lz辞职不干了，炒你的鱿鱼，啷个嘛？”老焦作横眉怒目状，吼了一句。

        “你怎么爆粗口？这么没素质。”穆铁皱眉道。

        “就爆粗口啷个嘛？跟你这种人，不能讲啥子素质。”老焦脸红脖子粗，毫不客气。

        穆铁摇摇头，看了我一眼，走了。

        我们都呆了，一时没反应。

        “那，老焦你回去能干啥子呢？”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问。

        “德……华，你不.…..用担心，我……靠……靠手艺就.…..就.…..能养活一家人。”老焦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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