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强硬的情敌

让韩英和老太太呆住的自然不是我，而是靠在我肩头的孟旋，电梯门开着，全电梯的人都在等着母女俩，见两人无动于衷的样子，开电梯的小妹儿问了声下不下？两人方才低头尴尬地挤了进来。

        门关了，韩英和我之间只隔着一个浑然不知的孟旋，韩英侧对着我，见她紧闭双唇，眉头微皱，一丝隐隐的歉意在我心里油然而生，我想表达自己的这份歉意，但电梯里塞满了人，有些不合时宜。站在她后面的老太太从人群的缝隙中望过来，目光落在孟旋的身上，我看了她一眼，她立刻转过头去。

        下到一楼，电梯放出了我们，老太太扶着韩英埋头走在前面，我牵着孟旋跟在后头。

        “韩英。”我喊了一声，喊住了韩英和老太太的脚步。

        “这是韩英，绵绵的妈妈，这是绵绵的外婆。”等她们转过身来，我给孟旋介绍。既然撞见了，干脆挑明，这样可能对大家都好，我想。

        孟旋被我握住的手微微一缩。

        “这是孟旋，我女朋友。”我又把孟旋介绍给她们。

        “好标致的美女。”韩英的手没再按着腹部，她直直地站着，望着孟旋，落落大度地一笑，没有了刚才的那种不自然。

        孟旋不知如何作答，脸色微红，低头不语。

        “手术做了吗？没事噻？”我问。

        “做了，没事。”韩英回答。

        “孟旋的爸爸昨晚出了点意外，住院了，我陪她来办入院手续。”我解释说。

        “哦，应该的。”韩英还是一笑。

        “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我说。

        “晓得。”韩英回答。

        “晓得，晓得还要去银行。”老太太不满地嘀咕起来，“几十岁的人了，不要把流产不当一回事。”

        “行里有点急事，我去去就回来。”韩英连忙打断老太太的话，然后看了看我们说，“你们自己去忙吧。”

        听老太太这话，韩英还要去银行。我想再劝两句，话还没出口，韩英却已转过了身，老太太连忙又去扶着她。这时，那边急匆匆跑过来一人，说韩行，车在这边，病了怎么也不给我们说一声啊。原来是上次在KTV见过的赵秘书，他伸手想去扶韩英，被韩英婉拒了。

        目送着韩英走远，我才回过头，拉着孟旋的手，朝缴费大厅方向走去。

        我让孟旋在大厅的座椅上等我，自己过去接在了长长的缴费队伍的后面，十来分钟，我挪到了窗口前，递卡，刷卡，取卡，离开窗口，后面缴费的队形还在拉长。孟旋靠在椅子上，神情黯然。我蹲下来，握住她的手，问她想不想吃点东西，她摇头，我说我马上回公司，你怎么办？她应了一声，问我需不需要她一起去公司，我说跑来跑去用不着，要不先送你回家？她说自己独自呆一会儿。我又安慰和叮嘱了她一番，说自己办完了就给她电话，然后拍了拍她的手背，轻轻吻wen了吻wen她的头发，走了。

        到了公司，我把小蔡叫下来在办公室呆着，自己填了一张借款单，先找分管领导宋阔签字。宋阔问了问，我把抢救的结果告诉了她，她又看了看单子，说一下借20万？这么多？我说恐怕这点还不够。宋阔说公司员工参加保险了的，这个费用该由社保机构支付吧。我说政策自己不太清楚，总之工伤治疗的买单不是单位就是社保，个人一下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借来用了再说。见我着急得一种不容商量的口气，她拿笔签了字。拿着单子，我又匆匆忙忙去找穆铁，他是关键。

        门关着，我敲了敲，又响又急的砰砰声传递着我此时的心情。没响动，我又敲，还是没响动，我一推门，见穆铁在一边接电话，只好等着。

        “穆总，请你签个字。”终于等他放下电话，我把单子递过去。

        “这是什么？”穆铁扫了扫单子，问我。

        “动力车间锅炉结焦，昨晚一个工人进炉维修时发生事故，现在还在医院重症监护室，得拿钱救人。”我回答。

        “为什么你来办这个？”穆铁问。

        “昨晚我值班，发生事故时在现场。”我又答。

        “怎么没有事故的经过和报告？”穆铁说。

        “我昨晚一直在医院，没时间写报告，我给宋总口头汇报过。”我加快了语速。

        “那你再说一说。”穆铁并不着急。

        我耐着性子把整个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

        “你说的和我掌握的情况基本吻合，但你的叙述回避了一个重大的事实，也许是你自己没有意识到，昨晚发生的这个事故是一起典型的违章事故。”穆铁不紧不慢地说。

        “据专业技术人员讲，锅炉结焦用水冲是大忌，动力车间这么违章蛮干，出了事故，当事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穆铁说，“我们也难辞其咎，负有管理责任，这件事责成你写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上来，上至我，下到车间维修工，按照制度规定进行处罚。”

        “处罚不处罚那是后一步的事情，先签字把钱借了再说。”我不想听他这些啰嗦的废话。

        “你不要意气用事，做事情讲究有章可循，签字借钱，要看公司有没有这个责任和义务？”穆铁问。

        “你的员工被砸成了植物人了，怎么没有责任和义务？”我开始冒火了，从嘴里蹦出的话像一梭硬邦邦的子弹。

        “这件事，企业有责任，员工本人更有责任，如果定性为工伤，就严格按照国家工伤保险的条例和办法来办，不能全部指望企业来承担，所以，在事故性质还没有结论之前，要企业一下拿这么多钱出来，是要慎重的。”穆铁的回答让我有一种子弹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你知不知道，受伤的孟师傅是维修电器的，锅炉维修根本不关他的事，当时，他纯碎是去帮人家的忙，想尽快吧锅炉启动起来。”我的说变成了吼。

        “那就更不对了，不该自己做的工作就不要做，你去干人家的事情，一是可能你自己的工作不饱和，二是说明别人的工作要么不饱和，要么是别人无能。忠于职守，各尽其责，这是我们制定制度的原则。”穆铁冷冷地说。

        “制度制度！又是你的狗屁制度！制度是不是人定的？你是不是人？你有没有人情味？”实在忍无可忍，我一边吼，一边用肢体语言咚咚的擂着桌子。

        “柳主任，请控制一下你的情绪。”穆铁巍然不动，望着我说。

        “签字！你给我签字！”我没有控制，无法控制。

        “我不签又怎样？”穆铁问。

        “你不签？你不签老子laozi修理你！”我的愤怒再一次上档升级，伸手挥向桌上一个盛了水的玻璃杯子，啪的一下，杯子碎了。

        “柳主任！你干什么？”门忽然被推开，宋阔闯了进来，一脸惊惧的说。

        “站在公司的角度，我不能签，就是把我杀了，我也不会签。”穆铁固执地说。

        “柳主任，那个受伤的工人是谁？你认识吗？”宋阔连忙紧张地插话问道。

        “是我在车间实习的师傅。”我回答。

        宋阔看着我没说话，似乎还在等着后面的回答。

        “他是孟旋的爸爸。”我接着说。

        宋阔微微点头，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说什么？”穆铁问。我奇怪的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起了一些变化。

        “受伤的孟师傅是孟旋的父亲，孟旋你应该认识吧？每天给你办公室送文件的那个女员工。”我说。

        穆铁神色严峻，垂头沉思。

        “签字吧。”我把单子推过去，忽然发现单子上有个红点点，原来是自己手上滴下来的液体给染的。

        “这字我不能签。”穆铁望着那单子说，接着说，“给病人治病的钱要给。”

        “什么？”这个矛盾的回答把我绕糊涂了。

        “这钱公司不给，我私人给。”他说。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给？”我听明白了，但还是没弄明白。

        “本来这是我私事，说了也无妨，我很喜欢孟旋，正在追求她。”穆铁站起来，向我伸出手，言辞恳切地说，“柳主任对她的父亲这么关心，我以我个人的名义向你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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