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番外：幻境之境

我这是在做梦吗？就像睡了一觉醒来，周围静的没有丝毫声音，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地上留下点点斑驳，我扶着身边粗壮的树木站起来，环顾周围。

        没有一丝风，周围弥漫着微雨过后的清新，混合着泥土和腐叶的味道。脚下的土壤疏松绵软，耳边还有不时被踩到的小枝在脚下折断时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这是哪里？

        我漫无目的的到处乱走，可是举目四处都是茂密的丛林，没有人，也鲜有活畜。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远，总之周围的景物在不知不觉间开始变得有些奇怪，那些高大笔直的树木渐渐被一些奇形怪状的植物取代，绞杀植物攀附在偶有的几棵大树上吸取养分，裸露的树干已经发黑，仔细看去还有不知是什么昆虫的幼虫蠕动其中，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不自禁的皱了皱眉头，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要快点离开。

        又走了一阵，脚下开始出现了一些东西。对，它们是我在这么久的时间里见过的唯一的活物，可是却让我觉得更加恶心。红褐色的百足虫穿梭在落叶断枝之间，各种不知名的昆虫长着黝黑的虫甲，带着绒毛和粘液的口器，让人眩晕。我很累，腿已经不再能支撑自己前进，可是却不敢停下片刻，似乎就连这里的空气都让我心惊胆战，哪里还敢停下来歇歇脚？汗水浸湿了单薄的衣衫，口渴，口渴。

        不远处似乎有隐隐的流水的声音，这是我除了爬虫翻动落叶和自己的脚步声之外听到的唯一的声响。这是幻听吗，心中难免疑惑可是脚步却不由自主的朝着声源处奔去，一路跌跌撞撞来到了一条细流前，水还算清澈，没有浮枝烂叶，我掬一捧在手心，触感清凉。这清凉通过我麻木的神经，传递给我的大脑让我清醒，让我知道自己还活着。

        “千炤，千炤……”

        有人？有人在呼唤着我的名字，他是谁？他在哪儿？

        我站起来四处查看，那声音一声一声的微弱下去，我看见不远的石滩上有一个男人仰面躺在那里。

        “风尹！风尹！”踏着浅水的清凉，虽看不清那人的面目，但我知道一定是他！

        “风尹，你怎么样？”我跪在石滩上，把他的头靠在我的怀里，替他擦去嘴角的黑血，“你怎么了？”

        他抬起手臂摆摆手，我看到他的小臂上布满了细小的伤口，出血虽然不多但却满是黑气。

        “这……”我不由得惊呼出口，“风尹，这……”

        “不碍事的，扶我起来。”风尹说道。

        “不，至少让我替你清洗伤口。”我从左臂上撕下一块衬衫布料，沾了溪水替他清洗，伤口处的血渐渐被洗去，可是从伤口里冒出的浑浊恶腐的气息却源源不绝。

        “你去了哪里？怎么伤的这么重……”明媚的阳光照不进阴冷的山洞，他的气息微弱，而我却束手无策。

        本以为以现在的自己多少可以帮他一点的，可是终不过是个拖油瓶，泪水不争气的流下来，暗骂自己不争气，可是越骂泪就流的越厉害。

        “不要哭，没事的。”风尹替我擦去泪水安慰我。

        “怎么可能没事，这么重的……这么重的……”尸气，这两个字我还是不敢说出口，我从来没见过什么尸气，只是隐约记得在哪本书上看过，沾惹上尸气的人，伤口处会隐隐泛黑，还有腐尸的气息。

        他有气无力的笑了笑，说:“我们两个至少还有你没事，你没事就够了。”

        “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我什么都不会也一样会死在这里的，你不能丢下我。你不要睡，我会想办法……一定会想到办法……”我已泣不成声，我怎么会告诉你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这么久了依赖你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要怎么改？

        “我有办法了！”我擦干眼泪，心中已有决断。

        “什么办法？”

        “我是饕餮之力的继承者，可以用噬的力量替你拔除尸气，我可以的。”

        “不行，这样我会害死你……”

        “不会，我是神的后裔，怎么会轻易的死掉。”我笑，这是我唯一的方法，我的骄傲告诉我这一次我不会再拖累你。

        我靠着冰冷的石壁，抬臂用带着溪水湿凉的衣袖抹了一把脸，让这冰冷时刻提醒自己要清醒，同时让他躺在我的面前，多庆幸此刻他伤重不能动弹一下，要不然以他的个性又怎么会如此“坐以待毙”？

        静下心来双手胸前结印，口中默念那生涩的咒文，我隐约看见有白光从指尖延伸出去。白光驱赶着黑色的尸气将它们聚集，它们在我面前汇成恶鬼骷髅的模样，那表情扭曲的厉害……大概是在笑吧，笑我自不量力。

        可是那万恶的笑竟然露出了惊讶之色，但同样扭曲而丑陋。是看到什么了吗？我轻笑，就知道你们不该小看我。我会吞掉你们，把你们一口吃个干净！

        “不，不要……”风尹极其虚弱的声音在耳旁回响，但很快就有另一个声音将它湮没，那是一声无法分辨是悲愤抑或兴奋的吼叫，恶鬼的嘶鸣大概就是这样吧，我感觉它们在我的身体里翻滚着挣扎着，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腐的气息在我身上翻腾。大概是神的力量让他们兴奋，让它们想要占据我的身体吧，我感到从身体里传来的剧烈的痛苦。

        “风尹，果然我还是很没用呢……”我知道此刻我的脸色一定比纸还苍白，“我压制不了它们……如果，它们占据我的身体，那我就成了恶人，用神的力量来做坏事……老妈一定会失望的……”

        “千炤……”

        “不要说话，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我惨淡的苍白的笑了笑，我的身体灼烧的厉害，我知道我还是抵不过它们，就要失败了呢……只有藏在心底唯一的清凉还在坚守着做最后的反抗，那是神赐予我的力量。

        我把这一股清凉汇聚在眉心，风尹……这大概是我送给你最后的礼物了……

        “风尹，我不想让老妈失望。所以……拜托你了……”

        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这一股清凉从身体里拔出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它们缓缓的化作温润的光晕，融进风尹的身体，从眉心散入全身。

        我看着风尹此刻的表情有些疑惑，他抱着我很温暖，可是他瞳孔里的那个人是我么……那个人拥有紫黑色的瞳仁，全身上下散发着令人不舒服的黑气……那一定是我吧，好丑。

        眼神开始涣散，眼前的他的样子开始变得灰暗，徒睁着眼，却再看不到任何东西。

        “原来……你是比子衿更加愚蠢的人啊……”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传进耳朵，我费力的睁着双眼，混沌中重新聚焦却看到风尹得意洋洋的笑。

        “早知如此轻易得手，就不那么费尽心机把自己伤的那么重了。”他似乎是在对自己说话。

        我疑惑的看着他，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只言片语。你，是在骗我么……难道，你也想拥有饕餮的力量？

        “神的力量谁不想得到？”他的脸在这一刻变得那么陌生，“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大费周折的接近你，博得你的信任。”

        你怎么会骗我？你怎么会骗我？泪水不争气的再次夺眶而出，他对我如此，竟然……都是骗我。

        “没错，这一切都不过是逢场作戏，风尹的目的自始至终都只是为了得到力量而已，当初欺骗子衿，如今又来迷惑你，这一切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骗局。”

        心底的声音恶狠狠的对我说，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泪水悄无声息的落下，恍惚间回忆起母亲总说的善恶来。她说，每个人都有善与恶两面。难道这个声音就是我恶的一面么？原来，我也会如此丑陋……

        “他骗了你，你的真心不过换来一场骗局，你怎么甘心？阮千炤，你怎么甘心！”

        是啊，我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

        “那就恨吧，狠狠地去恨。把你的爱化作恨，去反击他！负心之人，不可饶恕。”

        恨么？泪水还在流。要去恨么？喜欢的感觉那么美好，我怎么舍得拿来去恨……就算，就算这一切都是欺骗，我又怎么忍心恨他？

        这一切只不过是自己太过多情了啊，又怎么能怨他？只是自己的真心没能感动他，又怎么能怨他？自己倚借着神的力量结识了他，喜欢上他，又怎么能怨他？

        “风尹，风尹……”

        泪水还在不断的滑落，风尹的身影已经离我越来越远，山洞里只剩下彻骨的冰冷，再也看不到了……那些爱我和我爱的人，那纯粹的阳光，耳边只留下一句冰冷如他的话。

        “现在，请你安息。”

        “还不恨么？那人如此绝情，不恨么？不恨么……”

        心底的声音从未停止，泪也从未停止。那些曾经的点滴而今历历在目，可终究不过是一场骗局，我那么真心对你，风尹，你难道真的……真的就不曾留恋么？

        “恨吧，阮千炤。用你的恨意，活下去……然后站到风尹的面前，让他尝尝悔不当初的滋味。”

        “恨。”我吐出最后一丝气力，用力的给自己一个微笑低语喃喃，“风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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