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卫生间的门开了，苏达绿一身休闲运动装，迈着猫步、昂头挺胸走出来。

        何双双解说：“我们的绿姐决心要告别自由散漫的单身生活，迈步走向二人世界。”

        她把一只手括在嘴边，向着虚拟的观众，放低了声音挤了挤眼：“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爱情的的坟墓……你们都懂得！”她清清嗓子，重新恢复了之前的语调：“……以彻底缝上老爸老妈那两张唠叨不停的嘴！”

        苏达绿停步，摆出一个POSS，向何双双抛一个白眼。

        何双双解说：“今晚被相亲的是位国家干部，大家都来说，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朋友？清新的、运动的、活泼的？”

        苏达绿配合着眨眨眼，做了个很酷的跳跃打网球的动作。

        何双双眼睛转向何小双。何小双夸张地摊开两手，耸起肩，摇摇头。

        何双双继续解说：“是的，清新、运动、活泼，显然会被国家干部视为不稳重的……PASS!”

        苏达绿也学何小双，摊开双手，作了个无奈的动作，退回卫生间。走到何小双身边，特地绕过来，亲昵地刮刮她的小鼻子。

        何小双抬头瞥了一眼苏达绿，很不耐烦：“It’s　not　free（这不是免费的）！刮鼻子是个收费项目，每次10元！”

        苏达绿“扑哧”一声笑了，从兜里掏出100元纸钞，蹲下来交给小双：“好吧，老熟人了，打个折吧！合适的话，我来100块钱的！”

        小双一把把钱夺了过去装在兜里，按按，头也不抬地说：“我说的是英镑，100元人民币就是10英镑！”

        苏达绿夸张地惊叫：“Whyexpensive（啊，这么贵？）！”

        苏达绿又掏出来一张100元的纸币，在何小双面前晃晃，笑嘻嘻地说：“好吧，再来10英镑的！”

        何小双抬起头来，瞪大眼睛认真地：“Sorry,　Madam，We　are　closed。（抱歉，女士，我们打烊了）！明天再来吧！”

        苏达绿遗憾地摇摇头讪讪地走开。

        卫生间的门再次打开，苏达绿穿一件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扎成一个马尾。

        何双双解说：“清纯的？”

        何小双摇头，何双双也摇头。

        苏达绿不急不慢，迈着优雅的猫步退回卫生间。

        何双双继续解说：“瞧人家这风度！即使清纯也忘不了装优雅，这才是正点！谁谁谁说的好啊，将来的世界是跨界的天下……不会跨界？等死吧！”

        卫生间的门打开，苏达绿穿一套淡粉的职业装，长发挽起。

        何双双解说：“职业的？拜托，人家找的是老婆，想吓跑人家不用这着吧！”

        卫生间的门打开，苏达绿身着一件红色曳地长裙。

        何双双托着下巴认真审视，并作出咨询何小双的姿势：“有点过份，小麻烦你说呢？”

        何小双会意，端起“话筒”：“我觉得吧，绿姐什么也不穿最好看！啰嗦姐，你说呢？”

        “哈哈哈……”

        何双双放声大笑，苏达绿也撑不住，紧绷的脸一放松，“扑哧”笑出声来。

        苏达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有些泄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么才行？你们倒是说话呀！”

        何双双理直气壮：“这不是为了保证你的出场成功率嘛！”

        她突然想起什么，抓起进门放在沙发上的包开始翻找，小心地拽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差点忘了，我这里有镇山之宝！喏，试试这件，估计问题不大!”

        苏达绿接过来，抖开，狐疑地放在自己身上比划着：“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啊？”

        何双双上前“唰”地一下拉开苏达绿曳地长裙背上的拉链：“相信何军师的眼光，没错的！”

        苏达绿捂着前胸、提着裙子退回卫生间：“好吧好吧！”

        很快，卫生间的门再次打开，苏达绿着黑白相间的夏奈儿连衣裙，不自在地左顾右盼。

        何双双的眼睛一亮：“不错不错，低调的奢华，有格调有品位，又不张扬不轻狂！”

        何小双又拍手、飞吻，又唱歌：“Oohla　you'resuperstar（你看起来像我的超级巨星），Oohla　love　the　way　that　you　are（我爱你现在的样子）！”

        何双双右手顺着苏达绿的肩膀向下摸：“瞧瞧，这身材，该显得显，该藏得藏，水到渠成、玲珑有致！”

        苏达绿一把打掉何双双的“魔爪”，抱起何小双旋转，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这是贬我呢，还是褒我呢？”

        何双双又从包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袋子，打开，一双细高跟的鞋子出现在眼前：“一定要配这双鞋子才出效果！”

        和何小双闹作一团的苏达绿瞄一眼，头疼地大叫：“天哪，你饶了我吧！”

        “公务员”叫王宝，不但名字跟演员王宝强差一个字，人长得也跟他半斤八两——个头差不多，只是五官太差强人意，不敢恭维。此人戴一副黑框眼镜，一件肥大的白衬衣，在一条瘦腿腿上空荡荡飘逸，脚上却穿着一双格格不入的大头鞋。他在苏达绿面前一站，比她还矮一头。苏达绿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悲哀：难道自己跟老妈的代沟就这么深得不可救药？

        约会的地点在皇家咖啡厅，但是他们两个围着咖啡厅转了四圈，王宝也没有进去的意思。苏达绿终于忍不住了，提议道：“我们不进去喝杯咖啡吗？”

        王宝一怔：“晚上不能喝咖啡，喝咖啡会让人失眠！”

        苏达绿尽量耐着性子：“我喝咖啡，你喝苏打水应该没问题吧？”

        王宝不为所动：“再走走吧，外面空气多好，视线多好，这样说说话多好！”

        苏达绿蹲下身摸摸被鞋子磨疼的脚，心里又开始暗骂始作俑者何双双：什么破军师，让她穿这样的鞋子，累死人不偿命啊！

        王宝注意到了：“有什么事儿？”

        苏达绿艰难地一笑：“没事儿，鞋子有点磨脚！”

        王宝咂砸嘴：“真不理解你们女同志，穿这么高这么细的鞋子，不就是过去的裹小脚嘛，受罪！像我，宽松肥大，多舒服！”

        苏达绿尴尬地苦笑，心里却在心里把他祖宗八辈都问候了个遍：“怎么摊上这么块货，人家还不是为跟你见面才特地穿成这样！苏达绿啊，忍耐、忍耐、忍耐……回去就可以向老爸老妈交代啦！”

        迎面走过来两个学生模样的年轻女孩，一个捧着一束玫瑰，另一个抱着一个募捐箱，两个人在苏达绿他们面前停下了。

        抱募捐箱的女孩开口道：“大哥，我们为同学募捐治病，给这位漂亮的姐姐买支玫瑰吧！”

        王宝看了看苏达绿，勉强问道：“多少钱一支？”

        捧玫瑰的女孩解释：“多少钱不限，十元不嫌少，一万不嫌多……哥哥姐姐，帮帮我们的同学吧！”

        王宝轰苍蝇似的挥挥手：“走走走，这种骗人的鬼把戏我见得多了！”

        两个女孩满脸委屈，抱募捐箱的女孩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纸：“大哥，这是我们同学的诊断书。您不愿帮忙可以，但不能侮辱我们的人格！”

        苏达绿迅速地扫了一眼那张复印的诊断书，打开自己的手包，拿出一百元钱放进募捐箱。

        两个女孩给苏达绿鞠躬：“谢谢漂亮姐姐！”

        捧玫瑰的女孩送给苏达绿一大把玫瑰花，苏达绿抽出一枝留下，剩下的还给女孩：“也得谢谢你们为同学的付出，姐姐祝你们的同学早日康复！”

        两个女孩走了，王宝埋怨苏达绿：“你也太大方了，随便给点就打发走了！”

        苏达绿冷冷地：“我的钱包我做主！”她懒得搭理他：“我累了，要进咖啡厅去坐！”

        王宝仍然不想进去：“那地方能随便让咱坐吗？这样走走不是挺好嘛！”

        苏达绿恍然大悟，原来遇到个小气鬼！她指指手包：“我带着钱呢！”

        “男人怎么能让女人花钱！”王宝的回答让王苏达绿啼笑皆非，她鄙夷地撇他一眼：“我请客！”

        “不好吧！”王宝还在沉吟。苏达绿已经彻底放弃了对他的忍耐，径直推门走进咖啡厅。王宝顿了顿脚，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服务生拿来酒水单。苏达绿看也不看：“给我来一杯卡布奇诺。”

        王宝仔细翻看酒水单，服务员拿着点单器耐心等待。

        王宝“啪”地合上酒水单：“我要杯白开水吧，要滚烫的。这个不收费吧？”

        服务生彬彬有礼地躬身答复：“先生，我们只收30%的服务费。”

        王宝像被开水烫了似的跳起来：“白开水也收费？这不是杀人嘛！让物价局来查查你们！”说着，他就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苏达绿按下，小声对王宝说：“这是高档消费场所！”又转身对服务员说：“就给这位先生上白开水！”

        很快，服务员端着盘上过来，将一杯卡布奇诺放在苏达绿面前，又将一杯白开水放在王宝面前，并提醒：“先生，小心水烫！”

        王宝拿过包，从包里变戏法般地掏出一个小袋，撕开包装，竟然是一袋挂耳咖啡。他开始熟练地操作，拉开纸袋侧面的两只小耳朵，撕掉纸袋开口，先在白开水里轻轻浸了一下，接着将两只小耳朵挂在白开水的杯沿上，轻轻晃动杯子；然后取过桌上的糖包，撕开倒进去；接着又放了两小勺奶精，轻轻搅拌。

        苏达绿目瞪口呆，瞪大眼睛看着。

        王宝放下小勺，端起咖啡轻抿一口，闭上眼睛回味，然后皱起眉头：“勉强凑合吧！其实这袋子应该挂在空杯子里，空杯子最好提前温杯；注水也有技巧，要顺时针、划小圈、均速地注入……这样泡出来的咖啡才味道十足……条件有限，只能将就吧！”

        苏达绿提醒道：“你不是晚上喝咖啡失眠吗？”

        王宝端起咖啡，又抿了一口：“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两全其美。想开了，今晚就交给咖啡，豁上不睡了！”

        苏达绿心想，索性让他敞开表演，探探他的真面目。她装作兴趣十足：“听你姑姑说，你房子和车都买好了？”

        王宝自豪地：“一点都不错！我上高中时，我爸妈就给我买了房子。老人考虑得长远，他们说现在的女孩子都很现实，没有房子，女孩子连面都不朝……不过，车是我自己买的”。

        “你一个公务员，自己能买上车，也不容易！”

        王宝一点也没察觉出苏达绿的冷嘲热讽：“也没什么，就是不该花的钱，一分都不能乱花！”

        “是啊是啊，牙缝里都能省钱，也确实值得钦佩！”

        王宝不以为然地一笑：“听说你们有的女孩子为了买一个手包，连卫生巾都啥不得买……道理都一样，就看你的兴奋点在哪里！”

        苏达绿冷笑，招呼服务生过来：“服务生，结账！”

        服务生拿来账单：“先生、小姐，60元！”

        王宝拍出10元钱：“我的服务费我自己出！”

        服务生恭敬却难掩不屑：“先生，咖啡45元，不收服务费；白开水的服务费15元！”

        “一杯白开水的钱够我买2袋挂耳咖啡了，回头让物价局来查查！”王宝恼火。

        服务生拿过来酒水单，翻到最后一页，不亢不卑的指给他看：“先生，这是物价局的收费批文复印件，请过目。”

        苏达绿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她将100元纸钞放在桌上，拿起手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不用找了！”

        王宝将10元钱收回放进自己的口袋，对服务生说：“还有40元，找！她不要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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