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集体死亡

本来今天不想出门的，但昨晚语文老师亲自打来电话，说希望她去参加高考，还预祝她作文得满分。这位语文老师，一直很欣赏她，不仅给过她高考加分的机会，还数次当众表扬她的作文，给她送去支持与鼓励。虽然对文化知识不感兴趣，但上辈子一直在冷宫，从来没有得到过夸赞和认可的林奕曦，在语文老师这里，却收获了自信和感动。

        对有恩自己的人，当她们有所请求的时候，心思单纯、恩怨分明的少女根本不会拒绝。何况，学校并不在市中心，离郊区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她存了一丝侥幸心理，认为自己只参加一下语文科的高考，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只出门半天，就碰上世界末日。

        “啧，林奕曦你终于来了。这么久不见，又长漂亮了！”

        刚进考场，右前方一个男生便回过头来，朝林奕曦眨眼一笑。

        林奕曦耳尖一红，朝他报以回应的微笑。渐渐想起来：原来是那个提醒她带笔的男同桌。没想到这么巧，他们居然分在同一个考场。

        “好久不见了。”

        那男生长得很干净，依旧留着精神抖擞的板寸，个头蹿高了不少。见林奕曦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名字，他也不在乎，知道她不怎么上课，全班的人恐怕都不认识，朝她扮了个鬼脸，嘿嘿一笑，又回过头去，低头整理笔袋。

        乾坤大法达到第二重的林奕曦，变化的确很大。

        她的体质得到了全方位的提升，不仅身体内部筋骨肌肉锤洗一新，连外貌、肤色、发质也得到了全新的改善。

        肌肤如同凝脂白玉，吹弹可破，身材依旧纤细，却长高了不少，黑色的披肩发泛着柔和的光泽，质感更胜丝绸，精细的五官也越发出类拔萃，水眸如寒烟，翘鼻似悬胆，长眉颀秀不画而庄，薄唇恰到好处，不抿而润。

        右前方的男同桌整理完笔尺之后，又偷偷回头，红着脸瞧了少女好几眼。自以为动作隐蔽，但一举一动，却都逃不过少女的眼睛。被那种充满爱慕却目的了然的眸光偷睇，少女眉头微蹙，不觉有些羞赧起来。

        很快，考试开始，答题的铃声一响，所有人都开始争分夺秒，面对试卷认真作答。教室里响起一片沙沙书写的声音，林奕曦不紧不慢对着作文题目，凝神细看，红唇微抿，雪白的贝齿轻咬着，思考如何破题。

        半晌，当林奕曦提笔，正准备往卷纸上书写时，她忽然眉头一皱。

        不对劲。

        空气中的微风倏然静止。仿佛凝滞住了一般。下一秒，她发现，外面的天空一瞬间阴暗了许多。林奕曦不由抬头，朝窗外看去。

        天上高悬的日头，突然从绚烂的金光转成了诡异的红色。那种红，让天地生出一种幻境之感，眩惑妖异。紧接着，本来还晴空万里的天地，突然昏黑，太阳上骤起一道豁口，仿佛被天狗瞬间吞噬了红日一般，上头的黑斑从左到右，渐渐扩大，慢慢朝太阳遮去……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声，所有的考生都开始朝窗外看去，天色越来越暗，越来越多的黑色正往太阳吞噬而去。

        男生们开始兴奋起来，朝着渐渐扩大的日食打着呼哨，女生们也激动不已，纷纷喃喃自语，对首次目睹日食奇观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一时间，整座教学楼都沸腾了。老师们喝止不休，但完全阻挡不了考生们对于天象奇观的热情，大家交头接耳，谈论着这即将圆满的日全食。

        就在这时，教室里的广播突然“嘟”地一声，蹿起一阵电流音，紧接着，便收到了军方传来的紧急通知声……

        请所有听到广播的人注意，日食结束后，世界末日即将到来。请民众务必注意躲避身旁狂躁的人，寻找有效遮蔽物躲藏，等待军方前来救援。

        林奕曦秀眉拧紧，执笔的手渐渐握紧，望着尚无一字的作文试卷，她脸上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奈。暗忖，难道，我真的是天煞孤星，竟然一出门就碰上世界末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太阳消失殆尽了，全球笼罩在一片浓黑之中，半点光线也无。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一样，大部分声音在日全食的那一刻全部消失，只剩下少许的呼吸声，在安静的环境中，诡异莫测。

        伸手不见五指的黢黑之中，有的人兴奋不已，有的人却觉出了一点异样，有些恐慌。但，所有人都不可能意识到，当光线再临，太阳重照人间，他们所要面对的，是怎样可怕的炼狱之景。

        五分钟过去了，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天地之间笼罩着莫名的气流，萦绕流淌在人体四周围，从四肢百骸灌入，刺进肌理骨骼，带着瘆人刺骨的寒意。扎得人神经生疼，几欲喘不过气来。

        从日食开始的那一刻起，整个教室突然安静了下来。考室中转播的军方广播信号戛然中断了，空气中似有某种静电粒子干扰一般，本还清亮的广播男声，像被人扼住了咽喉，如同磁带卡盘一样扭曲怪异起来，几分钟过去，广播里只剩下一阵阵诡异沙沙的电流音，再也听不到任何人声。

        林奕曦安静地坐在自己位置上，凝神于双眸，将室内的情况看了个一清二楚。

        教室内原本兴奋莫名的同学们，大多数静止在自己的动作上。他们像被点了穴道一般，静谧得无声无息。这些人呆滞地坐在位置上，面无表情，每个人都大张着嘴，好像一瞬间被掐住了喉管，呼吸瞬间停止。他们的瞳孔完全失焦，涣散，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他们失焦的眼球完全变了颜色。从开始的黑白分明，渐渐变成浑黄，最后，连中心那一点点黑色，也全然消失殆尽。血丝渐渐涌上他们大睁的眼睛，暴凸苍白的眼球上，布满暗红色的血纹。

        林奕曦亲眼看着这些人死去。他们的肌肤从开始的白润有光泽，逐渐黯淡，发黄，发紫，变黑。他们的肌肤以她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萎缩，腐朽，一条条干枯爆裂的血管青紫暗红，从他们皲裂的皮肤上凸起，仿佛爬满了暗褐色的蛆虫，让人感觉恶心。她知道，在日全食的那一刻，在太阳光彻底逝去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无声无息死亡了。

        考室里弥漫着一种怪异的氛围。仅有的呼吸声开始急促起来，两三个胆小的女生忽然鼻子发酸，开始低声啜泣。她们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却能够感觉出，周围似乎发生了极为可怕的变化。再加上之前的军方广播，让这些人感到了深重的不安。

        沉滞的黑暗笼罩在整个地球上方，每一个地域，每一个城市和村庄，都在默默发生着与考室中同样的一幕。时间缓缓前进，那些死去的人也在持续变化着。渐渐，林奕曦已经开始从周围的尸体身上，闻到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腐臭，而这种臭味正越来越浓……

        林奕曦凝眸，看了一眼周围那些刚才还活生生的人，心头一震。

        他们死了，真的死了。

        在黑暗降临的瞬间，他们停止了呼吸和心跳，死得无声无息，毫无防备。等日出再度降临，他们就会从座位上暴然而起，冲向无辜的活人，用腐臭脏污的毒爪，将他们撕成碎片，生啖其肉。

        林奕曦看了一眼右前方她曾经的同桌，他还保持着生前的最后一个动作：扭转身体状似看向窗外被吞噬光亮的太阳，但她却知道，他最后一个眼神一直默默留驻在自己身上。

        忽然就想起那天去301教室测试作文时，他突然出声提醒……

        “喂，林奕曦，你是不是高兴傻了！连支笔都不带，你怎么测试啊？”

        男孩的眼睛曾经那么明亮、有神，一头精神的短发，根根抖擞立着，所谓的面冷心热大抵就是这样了。

        又想起他向邢露扮的鬼脸，想起他刚才偷瞄自己被她逮着目光后，不好意思地吐舌……

        然而，此刻，他，死了。

        毫无征兆，从一个活泼善良的生人，变成了一堆永无未来的腐肉。

        林奕曦抿紧唇，秀眉深深拧着，她第一次在面对死亡时，生出这样的震撼与心痛。

        终于，当周围的腐臭味已经浓重到让她难以忍受，她才站起身，长长呼出一口气，把心头那一份酸涩和沉痛彻底摒弃。

        “今天是世界末日，大部分同学已经变成丧尸了，你们快点离开吧。”林奕曦目力过人，即便是在黑暗中行走也毫无妨碍，她迈开大步，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回转头，朝还存活着的少部分同学提醒道。本来打算开灯，但按上开关却发现，教室里已经断电了。

        林奕曦清朗的话音仿佛一道霹雳，在仅存的几个同学心头掠过，他们好像被点醒了一般，急忙循着记忆中过道的路线，朝讲台的位置走去。然而，他们比不了林奕曦的眼睛，一路上不停在桌椅上磕磕绊绊，发出撞击声。有的女生不小心撞到僵硬死去的同学，吓得尖声大叫起来。

        这一刻，他们才感觉到，情况远比想象中严重得多。

        “要想活命，就抓紧时间，不要再磨蹭了，快点出教室，往人少的地方跑。”林奕曦见有的同学吓得蹲在地上大哭，面色一冷，站在门口大声催促。

        惊疑不定的同学们吓得不轻，但林奕曦镇定自若的态度却激励了他们，几个人互相搀扶着，走到讲台边，摸着路，朝门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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