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本性

这些平民，之所以受尽欺凌，挣扎在死亡线上，也不愿意站起来反叛。是因为他们怯懦。

        但沉默的羔羊终究有撅起怒蹄的一天，只要有一个人领头，对抗压迫和强权，他们感同身受，就会受到感染，最终团结凝聚起来，推翻压迫他们的人。

        这边的情况，她完全不担心，一切都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着。

        回眸朝萧翊的方向看去，眉头渐渐越皱越紧。

        这个人，难到她竟救错了么？

        但见一群平民围观之下，萧翊被殷奇、钟德兴三人围在正中，那三人一边嬉笑打闹着，一边拿他当成破布敝屣般玩物，百般凌辱，殴打。

        第一次见到了杜轩和褚秀口中的殷奇，果然是条“汉子”。

        只不过，眉目虽然清秀，像个铮铮男儿，实际上，是个内心阴冷残酷，眼神闪烁的汉子。

        他长相倒是不错的，白面皮，五官匀称，相貌堂堂的。中等身材偏瘦，肩宽腰细，一身紧实柔韧的肌肉，穿着一件黑色的劲旅军装，黑色皮靴，格外衬得精神。

        褚秀在耳旁重重“哼”了一声，道：“看到没有，就是那个黑衣服的男人！我呸！空有一副好皮囊，可惜了，就算他帅翻了天，老娘也不会动心，一定要了他的狗命！”

        “他不帅，只能算人模狗样。”

        林奕曦淡淡睨了那人一眼，冷笑道。

        她从来不撒谎，说得完全是实情。

        殷奇虽然比许金力和钟德兴耐看，但实际上，也只是个为非作歹的狗腿子。

        论身材，别说陈皓天、杜轩那种无可挑剔型的，就连丛明逸和萧翊，他都完全比不上；再论相貌，他更是给陈皓天、羽玉提鞋都不配，也怪不得向来对美男“怜香惜玉”的褚秀，对他毫无怜惜，一心要杀他后快了。

        没办法，看过了沧海，谁还会在意一条小河沟啊。

        而且，还是一条满腹臭水的阴渠。

        钟德兴三人，似乎用肉掌毒打萧翊，仍不尽兴。

        纷纷拿出工具和看家本事来了。

        但见殷奇手握一根长约尺许的黑色电棍，顶端紫光闪烁，释放出如同雷电一般的劲光，面带狞笑，朝趴卧在地，动弹不得的萧翊走去。

        许金力挥舞的铁拳暗藏深厚内力，将萧翊背上的肌肉、筋骨震断，另一个手掌，似是为了炫耀，火红色的光芒闪耀，竟是同时施展出火系特能，欲往萧翊背上按下。

        而一身肥肉的钟德兴，也不甘落后。

        口中连声吆喝：“殷老弟，别以为是你发现了萧翊没死，通知了我们，他就该葬送在你手里，我俩可是有首长的直接命令，要亲手杀了他的，走开走开，还是看我的水刃吧！”

        说着，脸颊上的肥肉一抖，狭若线痕的眼睛里透出两道蓝光，他像是为了跟许殷二人抢功劳似的，掌心水刃快速无伦朝萧翊身上轰去。

        “哈哈，我叫二位来，只是为了确认一下，首长是不是真有这么一条指示，要萧翊的狗命。”

        殷奇狞嘴而笑，一手紧握三千万伏的雷神电棍，另一手呈爪状，朝虚空一招，登时青风肆虐，也朝萧翊脑门处刮去，“可不是叫你们过来跟我抢功劳的。今天这儿是我当值，萧翊既然在这里被发现，理所应当应该我来了解他。”

        说着，掌中青风如同利刃，毫不留情地朝萧翊砸过去。

        许金力哈哈一笑，见萧翊被自己的铁拳砸得半晕不晕的，已经是无力从地上爬起，掌中的火刃也跟着朝他招呼过去，一边笑道：“殷老弟，今天是你当值，那边有人闹事，你赶紧去管管，这儿还是交给我和德兴了！”

        一边说着，右手一抬，猛然朝地钻子等人闹事的方向砸过几个火球过去，登时燃伤了几个平民，一时间，尖叫四起，原本就一触即发的民众，像是被点燃了最后一根导火索，轰得一下，登时就炸开了锅。

        “老子跟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拼了！”

        “打伤我爹，我砍死你！”

        “救救我，我的背像火烧一样，好疼……”

        平民们叫声四起，群情激愤，登时就有的人抄起身旁的铁锹，有的握起钢筋和铁板，有的甚至抓起搬砖就朝士兵监工们的身上砸去。

        士兵和监工们就更加嚣张了，因为有了许金力的火球从天而降，打在平民们身上，他们登时大笑起来，猖狂到了极点。

        手中挥舞着浸了盐水的鞭子和电棍，朝平民们身上狠狠抽打过去。

        陈皓天朝林奕曦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眼神飞快朝自己看来，闪了一闪，竟然是让他们先等一下，而不是立即行动。

        地钻子等人立刻会了意，吆喝着，一边一边帮民众扑灭身上的火，一边用暗劲扭打士兵和监工。但他们却始终不使出自己的真本事，特能，或是武功出来。只单单混在人群里，煽风点火，助长声势，越闹越凶。

        这一边，因为平民们的暴动，殷奇等人殴打萧翊的势头稍微一缓。

        但瞥了一眼平民们的闹法，和占尽优势的士兵、监工之后，殷奇冷冷一笑，眼神像是淬了毒水。

        这些猪狗不如的奴隶，一无所长，只有一具废物身体，凭他们，还想跟自己的手下斗，简直做梦。

        爱闹就闹去吧，死伤多少也没有关系，对他来说，奴隶的命，不值钱。

        倒是这个萧翊，谁杀了他，去向邢元波请功，倒是会得到不少好处和犒劳的。

        殷奇的冷笑被许金力和钟德兴看在眼里，两人都是心中冷笑，掌中特能登时鼓荡开来，跟殷奇一样，毫不保留地朝萧翊身上击去。

        正在这时……

        萧翊，突然翻了个身。

        他浑浑噩噩的，意识很混沌，也不知道是自己翻的身，还是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驱使他的身体，自然而然就翻跌过去……

        陡然见到萧翊血肉模糊的脸，钟德兴三人还是不禁吓了一大跳的。

        他的身上无一块完好的皮肤，早前姣好的容貌早已看不出来，只觉得狰狞。

        何况，他双肩、后背的骨骼都是裂损的，在许金力的监督下，不可能有力量使得自己翻过身来。

        三人眼睁睁看着萧翊的眼睛，从混沌失焦，渐渐变得黑沉。

        到最后，深邃得看不见内中的底限。

        仿佛一泓无底的冻潭，内中光华尽掩，像是能吞噬世间的一切光明一般。

        萧翊原本就是个沉默少言的人，此刻，他的沉默，更让人生出一种寒冷和战栗。

        从前第一次见到他时，那种震慑的感觉，突然爬上了钟德兴三人的心头。

        尽管如此，尽管感觉那眼神莫名的慑人，但他们手中的动作却毫未停歇，径直朝他身上击落。

        一时间，殷奇手中的高压电棍滋溜着紫色的火花，如同暴雷炸开瑰丽的色彩，错叉的电光瞬间激落在萧翊身上，引得他一阵狂烈的战栗，一声惨烈的唳叫响彻云霄。

        他的身体如同煮透的虾子，弓了起来。

        颤抖不已。

        伴随着殷奇哈哈大笑的声音，许金力不甘落后，一抬手，一道汹涌的火刃打上萧翊的胸间。

        “轰！”

        一声火焰的呜鸣，空气里登时出现一股烧焦的气味。

        萧翊的脸色，尽管在鲜血和污泥的掩盖下，仍能看出一刹而白。

        这一厢，惨烈至极的一幕，使得另一边的平民暴动产生了瞬间的安静。

        连不停挥舞鞭子电棍殴打平民的士兵和监工们，都呆怔住了。

        所有人睁大了眼眶，朝这边望来。

        看着地上那一团黑漆漆，发出焦糊臭味，和一阵阵白烟的东西。

        心中升起深重的怀疑。

        那真的是一个人吗？

        经历了那样的重创，他不可能还活着，对吧？

        凶神恶煞的监工，冷漠无情的士兵，眼中的残忍和冷酷显露出来，唇角咧开，露出充满恶意的冷笑。

        这世上有一些人，他们总在最黑暗的地方，嫉妒着那些比自己优秀的。

        甚至，日日祈祷，那些比自己优秀的人，终有一天会从云端落下，堕落于泥，变成满身脏污和可怜的存在。

        但在人前，他们却永远不敢违拗这些优秀者，卑躬屈膝，奴颜谄媚，失去应有的尊严。

        就好比这些士兵、监工，这些低萧翊好几等的“俗人”，他们的恶质与卑劣，在这一刻尽数体现。

        脸上盈满狞笑，看着前方焦糊黑漆，在白烟下模糊看不真切的一团。

        他们在想，哇，那真的是萧翊大帅吗？

        他也有今天？真是太好了。

        就差鼓掌欢呼了。

        而相反，这世上还有另一种极端。

        另一种人，他们得了优秀者的恩惠，心中却并不甚感恩，永远不知满足，甚至觉得，对他们好的人，那是应该的。而上位者对他们差，那也是应该的。

        所以，分不出好恶。

        这些人处在一种麻木的边缘，感受不到世间的温情与热爱。整个人浑噩着，毫无反应地接受善良者的馈赠，凶恶者的奴役。

        当看到曾经有恩于自己、馈赠过自己的好人落难时，他们也会眉头一皱，心中一拧，生出几分不忍和恻隐，甚至有一刻的难过。

        但他们绝不会为了这个恩人，跳出来，跟恶人抗争，或是，让这样的行为威胁自己的性命。

        这就是人类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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