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剪子来了

中午十一点二十分，四中午休下课铃声准时响起，三个年级三千多名学生从教学楼里鱼贯而出，不到片刻工夫就占满了学校操场，纪岩夹在人群中间，缓缓的走出校门，延着青砖的人行道缓步的往小饭馆来。

        老纪家小饭馆所处的位置并不算最繁华路段，市中心次之的道路两边却也是商铺林立，客流不断。林家茶舍独辟蹊径，于闹市中取静，上下楼百来坪的门面，装修的古典雅致，隔音设施也做的齐备，一入室内是茶香四溢，吵杂喧闹隔绝于耳。

        严华芳坐在一张茶桌前正跟着认识不久却谈得相当投机的张夫人说起自家的小儿子：“不是我这个当妈妈的吹牛，我们家简勋那真是个子又高长得又帅，往那一站半点不输那些个电影明星，不过就是人酷了点儿，不大爱搭理人，平常女孩子也入不了他的眼，不是特别优秀的那更是看都不看一下——”

        张夫人觉着这话说的有点儿大，拉了把还要继续说下去的她，指了指窗外的马路沿子上：“简夫人，你看那边那个是不是就是简少？”

        斜对过儿一家小饭馆门口站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正抻着头追着个里头一个穿校服的短发学生看，光是个背影就能猜出来他此刻脸上肯定是副色相。

        “简夫人，跟简少说说，人家还是个学生呢？”什么洁身自好，不爱搭理女孩子，这站在道边儿上逮个人都能看到眼儿直，就这样儿的还夸的跟朵花儿似的，这简夫人可真应该姓王。

        刚才说完那些话就被打了脸，严华芳低头直想捂脸。心说这儿子可真不给她长脸，平时对女孩儿一脸冷冰冰的就差没掉冰碴儿了，这会儿倒是对个走过的路人感兴趣了，也真是会赶个时候。

        不过，丢脸归丢脸，儿子要真是在看那小姑娘，还真就是好事儿，只要能让他动心思管她是不是学生呢。纪华芳为了自己儿子，什么世俗眼光，道德言论可都不去管了，就巴望着这事儿能是真的。也不管张夫人和茶舍里还有人在看着，风度不风度的也不要了，踩着半粗的高跟鞋子，要不是及膝的一步裙限制了行动，可能冲出去的速度还能快些。

        “小勋，小勋，你在看什么呢？是不是刚才进去那小姑娘啊，你快跟妈说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她长什么样，好不好看啊？”严华芳一连串的问题，就恨不得当场逼着简勋当场承认一样。刚才晃过那一眼，倒是瞅着了个背影，可正脸儿没看着，只知道穿了身校服。

        茶舍就在小饭馆的斜对面儿，站在严华芳这个位置往对面瞧，顺着窗户倒是能看见里面尽是些年纪不大的学生，可都穿着一样的校服，这么大概瞅着也分不出哪个是哪个，倒是有几个女孩子，没仔细的瞅也看不清楚啊？

        简勋好像似没听见这些话，张望的姿势保持不变，线条硬朗的脸上现出极为柔和的表情，眼里尽是痴迷蒙幻的目光，冲着小饭馆那扇门轻喃自语：“漂亮，她穿校服真是漂亮！”

        严华芳什么时候看见儿子有这副表情，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二话不说扯住简勋的手拽着就直冲过马路，她今天说什么也得见见这了不起的小姑娘，能让她儿子色傻成这样儿可这世上也没有第二个呀，这机会怎么着也不能给错过了。

        张夫人站在茶舍里，望着外面严华芳的动作所为，还直误会，这简夫人也真是够厉害的，不就是瞅了两眼吗，非得找上门去骂人家一顿吗？也不想想，人家小姑娘还是学生呢，能怎么会勾搭人，明明是她儿子自己不好色迷迷的，自己不懂得去管教，反倒找人去算帐。刚才明明看她挺和气那么个人，也就是夸自己儿子夸的有点儿过头，其他方面倒是聊的挺投机，没想到都是些假像，这才是她本性。还好没把女儿介绍他们认识，不然的话可是够忧心的。

        严华芳拖着简勋进了小饭馆，两人的一身穿戴跟这里有些格格不入，几张桌子前坐着的上班族和学生们纷纷投来好奇打量的目光。进来的这两个人瞧起来像是对母子，五官神态上有几分肖似，中年女人一身高定制的浅灰色套装，胸前别了支紫晶胸针，手里握着名牌手包，经典知性优雅贵妇的形象，一看就是生活条件优渥，养尊处忧的富家太太。被她拽进来的青年瞧着二十六七岁，寸头方脸，一身笔挺有型的黑色西装，穿在身形高大的他身上，就像是从杂志上走下来的国际知名男模，硬朗的五官和浑身散发的冷漠气势，简直是酷毙了。

        “哎哎，快看那个男的，真是太帅了！”

        “好酷啊，真有男人味儿！”

        “男人就该长成这样，多阳刚啊！”

        几个女上班族满眼小星星的小声议论，坐她们旁边的男同事则是表面上不屑，暗里却是相当不是心思，有种人就好像生下来就是让人嫉妒和羡慕的，就好比进来的这男的，浑身上下都写着我有型、我有款、我有派，跟他一比自己就成了豆腐渣，郁闷无比只能冲着桌子上的饭菜奋战了。

        除了他们，男生女生们也都挺留意，只是相比起来要显得矜持的多，到底年纪上有差距，加上校园跟社会总归还是隔了一层，相对而言想到的也不会那么多，看看也就算了，倒没有谁去公开议论。

        严华芳一进来就冲着那些个小女生们直打量，尤其是长得好看的两三个，目光游移不定在她们身上来回的

        不定在她们身上来回的转，到底是哪一个也拿不准，就想跟自己儿子落实下到底他看上的是哪一个？刚张嘴想问，回头就看见简勋那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一个方向，根本瞅都没瞅那些小女生。再一看，儿子看的地方是道白色的门帘儿，哪怕没来过这样的小饭馆，却也知道那里面是厨房。

        难道那小女生进去了？严华芳一阵怀疑，可是除了门帘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油烟机嗡隆隆转动的杂音。

        “小勋，你——”话将说出一半儿，白色的门帘一阵晃动，里面有人走出来。

        严华芳睁大了眼睛，出来的是个大眼睛皮肤有些微黑的年青姑娘，能有二十多岁，体形健美，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难道就是她吗，儿子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子？

        “阿姨，你们第一次来吧，想吃点儿什么？我们中午主要以份儿饭为主，菜马上就都好了，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凤萍扬着笑脸招呼着，边把手上一方盆儿的豆角排骨放到蒸柜槽里，回手把饭煲里刚闷好的米饭倒进空着的钢桶中，扬声冲着已经来的这些人道：“可以先盛汤打饭了——”

        前台前一下子就涌过来十几号人，严华芳拉着简勋往后退了退，眼睛却没怎么离开这个黑姑娘，嘴甜、开朗、爽快、麻利，十几秒钟就终结出了好几样的优点，比起以前的那些名媛女孩儿，这姑娘倒是更亲民一些，儿了或许喜欢的就是这些吧？

        “哎，我说你们俩个，怎么跟这干站着，那不是有桌子过去坐呗？”郭鹏刚卖完了两份水果进店里正好要进厨房，嫌两人直挡道的道。

        “小勋，咱们过去那里坐吧？”严华芳也看了，这里地方不太大，来吃饭的人不断往里头进，再站一会儿连个坐的地方都没了。先一步坐到了张空着的桌子前，等着儿子跟过来。

        可都坐稳当了也不见他来，再一看还站那儿傻瞅呢。

        严华芳算是彻底服了，什么不喜欢女孩子，跟她们亲近不起来，那压根儿就没碰着喜欢的，看看现在，整个跟一二傻子似的杵那儿，这要不是亲眼所见，旁人说了她肯定是不相信，真是没想到自己这对哪个女孩子都是一张冷脸的儿子还有这么一面呢？咦，不对呀，他怎么还盯着那门帘看，不是该把目光放在黑姑娘身上吗？呀，她怎么没穿校服啊？

        后知后觉的严华芳意识到自己可能猜错了，先头那又打量又暗自评价的工夫算是都白费了，不仅有些懈气，再看儿子目不转睛略显有些紧张的神态，刚降下去的希望又升了回来，这是还没找对人啊，那小女生肯定是还在里面。

        正寻思的工夫，就听见里头一个脆生生特别清亮的声音叫了声：“凤萍，过来帮我拿掀下帘子，我腾不出手——”

        “哦好，我来了。”

        严华芳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那道白帘，刚才那声音真是太好听了，小饭馆里现在人多吵吵闹闹的声音，她正觉着心烦的慌，这一嗓子就像是大夏天吃个冰镇鸭梨，浑身说不出的清凉舒服，越发好奇声音的主人会是个什么样儿？

        垂着的门帘打外面撩了起来，里面先出来的是装着满满的一方盆热汤，圆圆的牛肉丸子能盛了多半儿，上头点缀着翠绿的葱花香菜，连着汤微微的晃动着，香气很快就布满了空气里，不饿的人都会觉着想喝上一碗。

        哪怕是特别关注门里人的严华芳，在对着这盆汤时也是扫了一眼，跟着又扫了一眼，等再抬眼时帘后的人已经现出身形，正往前台里去。只这一眼，她就明白了，没有别人就是她了，百分之一百的肯定。

        出身商政世家严华芳，打小接触的就是诸多上层名流，各色美女名媛那真是也见了不少，眼光不说有多挑剔，可也是相差无几。她也就只在小儿子简勋身上搓磨的降低了标准，但凡是清秀之姿她也都会说声漂亮，为的就是防备着不让儿子有任何漏掉的可能。可是她心里自然还有另外一套标定线，哪些才够得上是真正的美女。毫无疑问，眼前出现的这个绝对够得上漂亮的这两个字，甚至说只单单这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她身上的特质。

        以前严华芳根本不知道竟然还有这种不分性别的美丽，乍看的第一眼，会让人误以为他是个小男生，薄薄柔顺的短发头，一身立领白色双排黑纽扣的厨师服，细腰上系了条长直筒的围裙，整个人干净利落，清爽文雅。稍加打量，才发现除了眉眼清隽外更多的是份淡然柔美，偏向女孩子气息更浓上一些。这样双重的长相气质，再加上她白皙通透的肤质，整个人都似个移动的发光体，让人看了由里到外觉着心情舒畅。

        这样的女孩儿才最能配她的儿子，严华芳暗自点头赞许，哪怕对方身上并没见校服，她也不再有任何的怀疑，也就只有这么特别的小姑娘才能够让自己的儿子失了常态。她觉着瞬时间真相了，转头想叫儿子过来，说她已经知道了，可是下一秒却发现，本来傻傻杵在那里的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严华芳这时候也顾不上再看了，拿着手包就小跑着冲了出去。

        纪岩在前台里正看着几样菜，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挺纳闷儿的道：“这是怎么了，觉着饭菜不好吗？”

        “别理她，神经病呗。”郭鹏丢了记白眼儿过去：“刚才就看见她跟个男的堵在门口，也不知道寻思什么事儿呢，这种人一看就

        种人一看就是吃惯大饭店的，哪里瞧得上咱们这种小饭馆啊，不吃是她损失，正好人多没位置了，她还给腾地方了呢。来来来，给我装二十份盒饭，人那头等着要呢，离的近我走走过去了就不等孙刚回来了。”

        凤萍和他两人开始着手装饭，纪岩抹身回厨房继续炒剩下的两个菜，谁都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严华芳‘噔噔噔’踩着高跟鞋出了饭馆，左右来回的瞅，就发现自己儿子离得不远处，正站在一所学校的铁栏杆围墙外面，瞅着操场里头几个学生正搁那儿捂着胸口鼓着腮帮子不知道干嘛呢？直等到她走近跟前才看出来，他正大口大口的倒腾气儿呢。

        “小勋，你跑出来干什么，不打算跟那小姑娘认识了？”这好不容易才有个看上眼的，刚才又是那副恨不能把人全装进眼睛里的架势，怎么临到跟前了还退缩了呢？

        简勋捂着胸口，感觉着慢慢平稳下来的心跳，又长舒了口气，这才放下手道：“我太紧张了，刚才心跳的都快窜出来了，我怕我见了她再激动的说不出来话，只能跑出来缓缓气儿。”

        严华芳都愣了，自己儿子竟然还有说害怕的时候，当初在部队的时候，就算再危险的任务都没听他说半个字，哪怕有一次被凶徒射穿了大腿，拿枪指着脑袋都没见他变脸色，后来他的战友学述此事时，她被吓得够呛直抹眼泪，可他倒好还指着自己落下枪伤的大腿直说笑话。这小子打小就皮，长大性子是一点儿都没改，越是危险他越觉着刺激似的，压根儿就不懂得什么叫害怕。这下倒是好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让他怕到落荒而逃，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了。

        “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一早就打好了主意，所以才把地点定在了这里？”她就说吗，这次儿子怎么这么勤快，竟然主动的把地方都给选好了，以前碰到这种事他躲都来不及，还能上赶子往前凑？先前还以为他是打算认识张家那姑娘，怎么着都是军人了，同行之间有话题可聊，没想到他确实是早上目标了，不过对象却换成了小饭馆里的厨师。

        “嗯，我早就想过来见她了。”简勋倒也没打算再遮掩，痛快的就承认了。

        “倒还挺诚实。”严华芳比较满意他的态度，接着道：“我看那小姑娘年纪不大，应该还是学生吧？先前你在茶舍门口看的入神的穿校服的那个是不是就是她？”基本上可以判断了十之八九，却不完全的肯定。

        “就是她。”简勋酷脸上难得显出些红晕来，回想当时的情形，陷入梦幻似的道：“她穿校服的样子很漂亮，很漂亮！”

        看他这副傻了吧叽的样子，严华芳今天第二次涌出种想捂脸的冲动，不自觉往后倒退两步，可别说我认识你，都跟着你丢人！可又觉着他这样挺可气，忍不住道了句：“你那是没见她穿厨师服的样子，一身制服白，那才叫是真好看。可惜啊，你都没看到——”

        简勋跟着联想了下，随即就反应过来，有些失笑的道：“妈，你这是故意眼馋我是吧？没关系，我以后有很多机会看到，不光是这些，还有她穿各种衣服的样子，也都会看到。”

        “哟，这算什么，有能耐你连她不穿衣服的样子也能看到，那才叫厉害呢。”

        简勋：“……”

        “怎么不说话，知道害臊了？”严华芳抿着嘴乐，道：“她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在哪所学生上学，怎么还当了厨师呢，是不是家境不太好？”紧跟了句：“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是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吗？都看进眼里拔都拔不出来了，还能什么都没准备吗，肯定是早就打听好了，赶紧的老实交代？”

        “好，我告诉你。”简勋终于见到了想见的人，哪怕最后一刻逃掉了，可是先前那么近距离看到她的侧影已经是相当的高兴了，连带着话也多了起来，丝毫不嫌烦的把一早就知道的信息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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