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疫病（三）

龙伊一的话掷地有声，就像是破除黑暗的一把斧头，将昏暗的天际劈开，令光芒再次笼罩大地。  人们不禁因为她这话，又燃起了信心。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她的话再次点起信心，例如李长寿。

        如果问在这场疫病中，压力最大的人是谁，那必是李长寿无疑。他被皇上委派下来全权处理疫病的事情，他身上不仅担着上头的压力，自己给自己的压力，还担着这些平民老百姓给的压力。

        “相信你，然后放你进去送死吗”李长寿沉重的看着龙伊一，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但是他不相信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地方会出现好运。

        “大人说话还真是难听啊。”龙伊一低声笑了笑，“我希望大人对我有点信心，因为手中握有可能解决这场疫病的药。”

        李长寿的眼中闪过了微弱的光芒，他的语气略激动，“什么药”

        “见生花。”

        龙伊一的回答无疑让李长寿失望了，因为见生花是解决疫病的常用药之一，之前不少炼药师都曾用过这味药炼丹，可效果并不显著。

        “他们曾经试验过，最后否决了见生花的治疗效果。”李长寿眼中微弱的光熄灭了，他自嘲的笑笑：刚才因为对方的话燃起了希望，我真是太天真了。

        墨临栖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你把以前的炼药师对这场疫病的相关研究拿过来。”

        李长寿惊讶的瞧了一眼墨临栖。

        虽然墨临栖一直沉默的站在那里，甚至都没有动过，但是墨临栖一直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强烈存在感。李长寿身居官场，一早就认定了墨临栖必然是一个身份尊贵的人，否则不会流露出这种浑然天成的气势。

        可当墨临栖开口后，李长寿发现，墨临栖的来头比自己想象得还要高得多。因为就算是白国的皇帝，也从来没有给过李长寿这样的压力。

        “我想知道二位的身份，最好二位再留一封说明事情缘由的信。”李长寿抬眼直直的看向墨临栖，“说一句不好听的话，我怕二位死在里面，给我白国带来灭国之祸。”

        听到李长寿这样说，龙伊一下意识的想到了月夫人，要是墨临栖真因为这疫病出了事，恐怕带来的不只是灭国之祸，是灭面位只祸。

        “焰嚣，意狂。”墨临栖回道：“你不用担心我们身后的势力因误会，造成人员伤亡。”

        李长寿曾经听说过焰嚣、意狂的名字，虽然这两个人出现的次数不多，但每一次出现，必然会造成极大的轰动。

        因为那神乎其神的传说，李长寿又忍不住期待着光明的到来。

        “姐姐，你一定要治好我妈妈。”灵儿扑到了龙伊一的怀中，用那双麋鹿似的水眸期待的看着她。

        “姐姐会研究出治病的方法的。”龙伊一摸了摸灵儿的脑袋，朝那跛脚的汉子道：“你带孩子回去吧，这里的病人太多了，怕是会有传染的危险。”

        “妈妈”灵儿扭头看向隔离区里的苏文秀，泪眼汪汪的，十分招人疼。

        跛脚的汉子看了眼苏文秀，对那弱质纤纤的女子道：“阿秀你放心，我会把灵儿当亲生女儿，好好照顾她”

        苏文秀身子虚弱，吼不出声，只得流着泪点了点头。

        “二位先到我那里看看疫病的记录吧，在进入隔离区之前，二位还有反悔的余地。”说罢，李长寿大步的往前走去。

        “姐姐，你们不要反悔好不好”灵儿咬了咬唇，用软糯的声音乞求道。

        “姐姐不会反悔的，你先乖乖的和你牛叔回家，等姐姐给你的好消息。”龙伊一温和的对灵儿说道。

        李长寿转过头，不悦的说道：“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跛脚的汉子讪讪的抱住灵儿，生怕李长寿现在会追究咬手的事情。

        但李长寿没再说什么，只是用更快的步速带着龙伊一他们离开。

        从那些研究疫病的前辈的笔记本中，龙伊一很快就了解到了这场疫病的病况是怎样的。

        得了疫病的人，会在身上长出黑色的斑点，大大小小，分布在身体各处。随着病情的加重，患者身上的黑斑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最后连接成片。当患者全身漆黑时，死亡。

        因为患者在死亡的时候，肌肤全数变黑，就连眼白嘴唇骨骼都会变黑，所以有一个炼药师将这种不知名的传染病叫做黑死病。

        黑死病这个名字，龙伊一前世的时候听过，但很显然，眼前的黑死病和她前世听过的黑死病除了名字相同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眼前的黑死病很是恶毒，但凡长出黑斑，都会带着剧烈的疼痛。为了缓解这种疼痛，有的患者丧心病狂的剜掉了自己变黑的肉，可是肉的下面是发黑的骨头，还是会疼。那种疼痛犹如跗骨之蛆，难以缓解。

        好在前面的炼药师已经研制出了，能够缓解病患疼痛的药物，不然那些病患还没有被病折磨死，就该先自杀了。不得不说，缓解疼痛的药物，给龙伊一争取了许多时间。

        龙伊一很快就把记录大略的看了一遍，那速度快得李长寿觉得她压根就没有看清楚里面记录的内容。

        “情况我已经基本了解了，我现在就进入隔离区。”龙伊一挥了挥手，将房内的所有资料收进了空间戒指中，“我希望李大人想办法寻求更多炼药师的支援，譬如毕家，譬如炼药师公会，譬如英华学院的丹泽炼药师的帮助。”

        “我会再试试的。”李长寿点了点头，但眼中的疲惫明晃晃的告诉着别人，他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

        当天，李长寿目送着龙伊一和墨临栖进入了隔离区，亲眼看着他们越过了那扇代表死亡的门。许多人都进入了那扇门之后，都没能出来，李长寿希望他们能成为例外。

        龙伊一转过身，朝着李长寿挥了挥手，“李大人对不起了刚开始的时候误会你了，你是个好官”

        因她的话，李长寿虎目含泪。他不奢望谁来理解自己的作为，他现在只希望能够挽救剩下的这些人的生命，要是可以，他宁可被所有人误认为是一个坏官。

        “若是有什么需要，就用联络石通知我，我会尽量满足你的需求。”李长寿中气十足的喊着，似乎想将心中的郁结全部喊出来。

        “好。”

        龙伊一和墨临栖进入隔离区的时候，隔离区的病患们齐刷刷的看向他们俩，眼中都透着求生的**。

        他们眼中的光比在隔离区外没有患病却等死的人们更亮，不得不说，有时候人离死近了，反而会升起更为强烈的求生欲。

        可就算眼中带着求生的渴望，他们还是不敢轻易靠近龙伊一。因为在研制解药的过程中，需要人主动试药，前面的一系列失败品告诉他们，这药不是那么好试的，一个不小心就会因为所谓的“解药”死掉。

        在众人都不敢对上龙伊一视线的时候，一个纤细的身影从人群中出来了，她道：“尊贵的炼药师大人请让我试验您炼出的丹药吧”

        这个勇敢站出来的人，正是灵儿的母亲苏文秀。

        “试药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龙伊一看着苏文秀，不咸不淡的说道。

        苏文秀重重的点头，“我知道。”

        在和苏文秀接触之前，龙伊一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纤细的女子身上会蕴藏着那么强大的力量。不得不说，她骨子里的坚定，震撼到了龙伊一。

        “可是万一失败了”龙伊一踌躇了一会儿，若是知道苏文秀因为试药离世，她将来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灵儿。可话说到一半，她又说不下去，因为只要她没能成功研制出治病的良药，都有可能毁掉一条生命。

        “我知道的。”苏文秀的声音很是温柔，温柔得几乎没入了空气中，“可是也有成功的机会呀，我想快点治好病，出去见见我的女儿，这也算我的私心吧。”

        压力好大。龙伊一皱了皱脸，终于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李长寿的感觉。

        墨临栖默不作声的揽住了龙伊一的肩膀，仿佛在告诉她，不用担心，凡事有他担着。

        他的动作给了她力量，她对苏文秀道：“现在开始吧。”

        时间不等人，龙伊一必须抓紧时间，快点找出解决这疫病的药方

        在龙伊一研究解药的过程中，每天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她知道，那些默默盯着她的目光，是周边的病患在关注事情的进展。

        一开始，她还觉得病患只是在旁边看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渐渐的，那种目光给了她巨大的压力，特别是在她一个人思考，没有其他炼药师提供意见的时候，她郁闷得想出去跑了百来圈。

        墨临栖注意到那些目光干扰了她，便在暗中使了些小手段，之后，龙伊一再没有感受到那种强烈到能吃人的目光。

        除了病患的目光有些骇人，不管是苏文秀还是李长寿，都无比配合她，再加上有墨临栖的鼓励，她在那压抑的环境中才能一直保持着乐观向上的精神态度。

        为了研究解药，龙伊一连续保持了五天五夜高度紧绷的精神状态，墨临栖见她绞尽脑汁的研究疫病的情况，生怕她在把药研究出来前，把自己累垮了。

        “先歇歇。”墨临栖抽走了她手中的书。

        揉了揉发痛的额角，她摇了摇头，“我睡不着。”

        只要她一想到自己炼制出的药会关系到那么多条生命，她就寝食难安。

        不等他开口，她又道：“师傅那边有回信了吗”

        “没有回应。他们应该不在落霞峰，但他们若是回到落霞峰，会看到我留下的简讯。”

        “师傅偏偏不在落霞峰”龙伊一烦躁的撞了撞桌子，当然了，她撞的力道很轻，并不会伤到自己。

        “睡吧。”墨临栖点了她的睡穴，让她昏睡过去。

        他将她放回床上后，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走了出去，见一个病患想跑进屋子，便问道：“怎么”

        “又有人死了。”那汇报情况的患者低声道。

        不放心的看了眼屋内的人，墨临栖道：“我去处理，别打扰她。”

        病患死亡后的处理方式，不过是用草药将死去的病患焚烧掉，并不是一件难事。可墨临栖却不想再让龙伊一重复的看这个画面了，每一次燃烧都是生命的逝去，每一个生命的逝去，都让她给自己更多的压力。

        墨临栖很想对她说，你不是救世主，就算你拯救不了他们，他们也没有理由怪罪你。

        可每次看到她全心全意的研制那些解药的时候，他又觉得没有把那些话说出口的必要了，因为有一种情绪叫自责。

        即便她尽力了，她还是会为每一条生命的逝去自责，只因为她能力不足。

        “意狂姑娘，有进展了吗”联络石里传来了李长寿的声音。

        墨临栖道：“我让她睡了。”

        沉默了一会儿，李长寿才道：“应该的，她太累了。焰嚣大人，不知道你能不能用武力解决一些，我无法解决的问题。”

        “譬如”墨临栖挑了挑眉头。

        “譬如把一些有实力的炼药师请过来。”

        李长寿用的是“请”字，但既然涉及了武力，必然不是字面上的“请”了。

        “把那些炼药师的资料整理给我，我去请请看。”墨临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当墨临栖回去的时候，龙伊一已经神清气爽的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了。

        “我要出去一趟。”

        龙伊一头也不抬的问道：“去哪儿”

        墨临栖没有把详情说出来，“帮李大人接几个炼药师。”

        “嗯，早去早回。”她没再多问。

        “兔小萌，好好照顾她。”墨临栖叮嘱了一句。

        白光一闪，兔小萌从精神空间中出来，骄傲的站了起来，一副“算你识货”的模样。

        “暗魂堂的人有可能出来捣乱，你注意着些。”墨临栖低下脑袋对着站在桌子上的兔小萌说道。

        听到墨临栖的话，龙伊一却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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