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谢餐感恩

很快就到了万圣节，这是西方的鬼节，也是艾瑞克真正的生日，作为福利，周怡培策划了一次圣米歇尔山远足。关于圣米歇尔山有很多谣传，什么海浪冲过来的啊，尸骨垒成的啊，天使的便便啊……总之，在一片白茫茫的沙洲上突然出现这么一座岛，确实有点诡异甚至恐怖。

        艾瑞克一边看矮墙上的壁画一边往山顶的奇迹修道院爬。壁画中有两个关于信仰的故事给艾瑞克留下很深刻的映像。一个是圣女贞德，在百年战争期间英国一直没有能够攻克圣米歇尔山，这一不太合理的事实成为贞德激励奥尔良士气的口号，直到她自己被关进异端裁判所。另一个是儿童朝圣团，百年战争后欧洲各地突然涌现了一大批不要父母跟随的儿童，结队前往圣米歇尔山，他们大部分都死在途中，少部分成为后来宗教战争的主力。

        “老爹，你说超自然力量对普通人的生活到底有什么影响？”艾瑞克走累了，坐在矮墙上看着欧洲最大潮汐上的落日问。

        “嗯。这很难回答，因为超自然本身就是一个不准确的概念。文明之前，火对于人类就是巨大的威胁，而掌握了火之后人类才成为文明人。很多在历史上被认为是神秘的现象，逐渐都得到了科学的解释。”

        “你是说电？”艾瑞克指着逐渐亮起来的堤坝说。

        “这是最突出的例子了。电，在希腊时代还是神的武器，而在现在是小朋友都可以利用的工具。”

        “那么，如果像你所说的，四大元素的四大力量和物理学的四大作用能够互相解释的话，是不是普通人也可以使用元素力量呢？”

        “这个不一定，很可能不同的人在这方面能够得到的好处是不一样的。精神力人人都有，就好像身高也是人人都有一样，但是身材高的人天生适合打篮球，而我可能永远也不能像你一样……”

        周怡培的话突然被打断了，“哦，很恰当的比喻。”父子俩同时回头，看到一个身穿紫黑袍子的修士正笑咪咪地划十字，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同时在想晚饭有着落了。

        “你们好，我是康斯坦丁神甫。”声音中气十足，所以这位修士是个身体很好的人。

        “你好，康斯坦丁爷爷，我叫艾瑞克。”艾瑞克很娇羞地打招呼。

        “你好，神甫，我是Joe  De  Epail。”刚才为了锻炼艾瑞克的凯尔特语，一般父子两人的对话是用这种古老语言的，而现在为了骗饭，都很默契地换成了法语。

        “哦，你们好，说凯尔特语吧，没关系的，上帝不会因为语言和眼睛的颜色而吝啬他的恩典的。”

        “那好吧。神甫爷爷，你住在这里吗？”小家伙其实很想问有厨房吗。

        “嗯，是的，我现在就住在这里。”作为荣休主教，康斯坦丁·米维尔达是自己选择了圣米歇尔山为自己的修养地的，因为这里特殊的高盐分海水对他的鼻窦炎很有好处。

        艾瑞克点点头，只要你在这吃饭就好办，不过他没词了，只好看向周怡培。

        “这里晚上的景色真不错。”可怜的周怡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问晚上菜单吧。

        “是啊，当潮水退去，平整的沙滩就好像我们的人生一样完全地坦白在上帝的眼前。”大概康斯坦丁神甫认为还没有到饭点，还在说别的。

        “那上面的海星、贝壳是什么呢？还有冻死的螃蟹和被海浪卷上来却没有搭上回程车的海藻？”艾瑞克一阵恶寒，他吃了大半年海藻糊糊了。

        神甫很有经验地回答说：“在我们眼中那些是海星或者海藻，可是在审判者面前，那些就是我们一生的所作所为，决定了我们灵魂的归宿……”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要海藻了！”艾瑞克抢着说，然后打了个哈欠，小孩子睡觉的时间快到了。

        “好吧，康斯坦丁神甫，我们该告辞了。”周怡培心一横，玩了手以退为进。

        果然，大鼻子神甫中计了。“哦，亲爱的德·伊佩阁下，你现在恐怕找不到回去的车了，不要说你们的船就搁浅在那边的沙洲上。”还真就在那边，不过这两个一心蹭饭的是不会承认的。“这样吧，今天晚上你们就留在岛上吧，你们可以在我的书房过夜，至于晚餐，哦，希望我们还赶得上。”

        刚说完，这老人家自己扭头跑了，周怡培一看到嘴的饭可能会飞，赶紧把艾瑞克夹在胳膊下面，甩开脚跟上。那老头毕竟年纪大了，怎么可能甩掉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年轻人，何况他还带着一个专门认路的小孩。在艾瑞克的指路之下，周怡培顺利地赶到了餐厅。

        “哦，老师，您来了，请来带领我们。”已经坐下的教士们纷纷调整了座位，紧跟在老头后面的周怡培也得到了一个位置，不过艾瑞克就只好坐在爸爸的腿上了。

        “晚上好，孩子们，好在我没有迷路，我的鼻子有时候比眼睛更好使。”康斯坦丁荣休主教坐在长桌的头上，他摘下小方帽露出根本长不了毛的荷包蛋头顶。“我今天听到一句嘉言，是我身边的这位德·伊佩兄弟感恩而发，我现在分享给大家。”

        所有人都抱着拳闭上眼睛，艾瑞克看了看老爹，也有样学样地抱着拳，不过眼睛是不肯闭上的。

        “我们在天上的父（这一段不好改，就不改了，但是省略掉，以免伤害信教的同学的感情）直到永远……”就在教士们要念阿门的时候，康斯坦丁主教用很快的语速大声说：“我们对你的感恩就好像身高，人人都有，摆脱不掉，无论高矮都是对你的礼敬。阿门。”

        “阿门。”因为吃惊，教士们的声音七零八落的。

        “很新颖的祈祷词，不过，老师，身高高的人就一定比身高矮的人更虔敬吗？”一个矮个子的教士一边切盘子里又粗又滑的香肠一边不服气地说。

        “亲爱的孩子，虔敬与否不是我们来判断的，也不是我们可以判断的。愿主施恩于你。”

        “不过我觉得体重更好，表面也看不出来。”一个胖子小心地提议。

        “随你，奉献是你我的义务，而评判唯有神。”

        “那么呼吸不是更好么？每一次呼吸都是念你的名，直到我回归于你。这样不是更好么？”一个幼稚的声音惊得满屋子的刀叉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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