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淡定王子

1985年，英国已经基本走出了石油危机以来的衰退，在生物工程、微电子和海洋工程几个新兴产业的带动下，在英镑贬值一半的直接推动下，英国的经济已经开始有点起色了。就连持续了一年的煤矿工人大罢工也因为首相撒切尔夫人的强硬态度而无疾而终，不过，那些私自结束罢工回去上班的工人至少还有工作可做，也说明经济慢慢运转起来了。

        其中生物工程就是得益于刚刚获得诺贝尔奖的梅里菲尔德教授发明的多肽固相合成技术而发展起来的，当然也有一些打着生物工程的名头，其实只不过是人造橡胶产业的东西在股票市场上骗钱。例如正在往天上飞的这只硅胶人体模型就是这样的概念产品，它明明是石油化工的产物，只不过可以用在生物工程领域，就成了资本市场的新贵。

        威廉现在不能称作小王子了，他自己也不愿意，因为刚刚半岁的哈里就在旁边的婴儿车里很认真地踢挂在上面的小熊娃娃。而刚刚上课的时候，戴安娜还很粗鲁地把小儿子的安慰奶嘴塞到威廉嘴里。所以查尔斯和他的男女朋友们嘲笑她粗鄙不文也是有道理的，她确实自己能想到解决问题最简单粗暴的办法，而对一切繁文缛节天生地忽视了。

        威廉是出身温莎王室的继承人，他一出生就是最高阶的贵族，因而也觉得母亲的做法让人郁闷。不过他能够在爱的名义下接受这个奶嘴，不管是爱弟弟还是爱妈妈。他安静地把奶嘴摘下来，然后一言不发地坐着，因为妈妈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他安静地呆着。而她没有意识到，威廉已经是一个听得懂话的孩子了。

        威廉现实安静地坐着，后来发现弟弟哈里正在踢挂在婴儿车上的铃铛，连忙走过去，把铃铛摘下来。为了安慰弟弟，免得哭起来被妈妈堵嘴，他还和小家伙玩起了躲猫猫。

        学生们开始对硅胶人体模型进行心肺复苏练习的时候，小哈里已经玩躲猫猫累得睡着了。威廉这才坐回到妈妈身边，看着她像个小丫头似的，满脸通红地对着硅胶模型吹起。“我怀疑这个气球马上就要撑破了。”威廉王子刚嘀咕完，不远处就传来嘭的一声巨响，刚睡着的哈利王子被吓得哭了起来。

        戴安娜王妃并没有像个一心扑在孩子身上的母亲一样立刻去安慰小儿子，她显然也被这巨大的声响吓呆了，直愣愣地坐在那里。

        “呃，抱歉，我们吹得太多了，人体模型被我们吹炸了。”艾瑞莎不好意思地对大家说，声音中偷偷地用上了镇定的精神力效果。

        “吹炸了？你们没有发现吹到一定程度，模型的眼睛会亮起来，再吹下去还会出现声音吗？”教官奇怪地问，这种人体模型是电子技术和人造橡胶结合在一起冒充的生物工程产品，可以用来提示肺通气已经达到一般的标准，可以停止心肺复苏了。

        “不注意也就罢了，可是这玩意这么结实，能吹炸了可不是一般的怪物做得出来的啊，这怕是要用空气压缩机才能够做到。”在场的另外一位教官也很疑惑，他拿手撑了撑模型的硅胶碎片，这可比汽车轮胎结实。

        “但是，它确实是破了啊，也许这个质量不那么好吧。”艾瑞莎之乎者也地打着哈哈，看到一旁嗷嗷大哭的小王子，连忙走过去想要把他抱起来。

        “快住手！你要干什么！”三岁的威廉像个被激活了攻击状态的猎狗一样守在弟弟的婴儿车前面。

        “嗨，你好，威廉。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艾瑞莎，艾瑞莎姐姐。”艾瑞莎以为威廉王子忘记了他，自我感觉良好地介绍自己道。

        “我知道你，圣安德鲁斯伯爵，前年的圣诞节我们见过。”威廉的印象中叔叔和姑妈还拿他开了好一阵子玩笑来着，不过为什么就不太记得了，哪怕他再早熟，对于政治婚姻这个复杂的概念也不会这么快就能领会的。

        “你弟弟在哭。”艾瑞莎提示道，心想，这熊孩子不会不知道好歹吧。

        “我知道，他就是被你吓到才哭的。”果然是个熊孩子。

        “我都没碰到他，他连看都没看到过我。”艾瑞莎解释道。

        “是因为你弄破了气球！”威廉的思路倒是很清晰，坚决不肯让开。

        “好了，威廉，不许这样对待艾瑞莎殿下，她有可能成为你的表婶。”戴安娜王妃这个时候才走过来把哈里王子抱起来，不过她心情很好，原因是总算把这个事实点了出来，而且还是当着威廉的面。

        “表婶？那是什么？”威廉毕竟才三岁，戴安娜王妃三十岁的时候都不知道这个词，她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就是说，她有很大可能成为你的表叔的妻子。”弗朗西斯卡走了过来插话解释道，看上去是在揶揄艾瑞莎，但是她的到来使得艾瑞莎不再一个人面对这不怎么友好的气氛，身形要放松多了。

        “表叔？听起来像是我爸爸的表兄弟？那就是玛格丽特姨婆的儿子，不太可能吧……”虽然小，但是威廉基本上能认出大部分的王室近亲来。

        “不是温莎表叔，而是瑞典的卡尔王子殿下，他是你的表叔，只不过隔得比较远。”戴安娜解释道，哈里已经止住了哭声，带着泪眼婆娑的小脸看着众人，想要把刚才那个吵醒他的坏蛋找出来。

        “瑞典？还真是远。”威廉偏了偏脑袋，他已经想起来那个小表叔了，好像就比自己大五岁，前年圣诞节的时候再伦敦还遭遇过恐怖袭击。“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上次从摩天轮上面掉下来的那个姐姐。”

        “对，我就是那个倒霉蛋。”艾瑞莎摸了摸鼻子，“还好，这次被吹炸的不是我，要说结实，我恐怕还没有那个塑胶人结实呢。”

        “好了，没人受伤吧，没人受伤的话，这节课就到这里了，大家可以去餐厅吃午餐了，午餐是鞑靼牛排，记得自备牙签。”凯瑟琳教官走到讲台中间宣布午饭的时间到了。“王妃殿下，请跟我去餐厅用餐吧。”

        “嗯，谢谢。艾瑞莎殿下，和你的朋友一起来吧，我们好像还没有一起吃过饭呢。”戴安娜王妃把哈里王子交给跟来的护士，婴儿也要吃饭了，而她似乎不愿意在公众场合亲自哺乳。

        绕来绕去来到未来号的地下室，戴安娜王妃一路上牵着威廉王子，给他介绍这里十五年前是菜园子，那里曾经有个不关门的猪圈。“啊，这个建筑是全新的，以前这个位置好像是个木头做的大礼拜堂。可是很久都没有人去过，风大的时候还能听到嘎吱嘎吱的响声，是玩抓鬼游戏的好地方。”

        “抓鬼游戏？那是怎么玩的？”威廉王子好奇地问，白金汉宫虽然也比较阴森，可是小王子们成长的地方还是阳光明媚的。

        “和捉迷藏差不多，只不过躲着的人会跑出来扮鬼吓唬人，越是恐怖的地方越好玩，嗯，现在想起来，有些危险。”戴安娜这才注意到不应该宣传野孩子玩的游戏。

        弗朗西斯卡远远地跟在后面，她和艾瑞莎还是要扶着叶卡捷琳娜，不过即便隔得很远，她也听得清清楚楚。“嘿，要不我们去吓唬一下这小子？”

        “别了，人家还是小孩子，吓傻了可恢复不过来。”艾瑞莎坚决地反对。

        “反正又不是你老公，怕什么。而且，不会傻的，说不定还能变聪明点。”叶卡捷琳娜也在旁边煽风点火。

        “放心好了，肯定不会吓傻，我们保证。”弗朗西斯卡拍着高耸的胸脯中间说，可是艾瑞莎还是不放心，但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希望两位姐姐下手轻一点了。

        几位高级贵族坐满了一张长桌，弗朗西斯卡很偶然地坐到了威廉的旁边，而他对面就是叶卡捷琳娜。艾瑞莎胆战心惊地坐在了王妃的对面。

        “艾瑞莎，我以前对你可能不是很和善，但是你不用怕我，我现在对你一点都不担心了，哦，可能还是有点，我对所有的贵族女人还是有点小小的担心，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戴安娜语无伦次地说了好多话，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好拿盘子里的牛排生气，把一大块熟透的牛腰切成了许多的小块。

        “嗯，给你们吧，我不想吃。”戴安娜王妃用刀叉把盘子里的碎牛排分给艾瑞莎和威廉，其他人本来她也想给点的，但是总感觉弗朗西斯卡和叶卡捷琳娜不好欺负的样子，于是缩了回来，最后的几块自己吃掉了，好歹算是给厨师点面子。

        威廉还不会用刀，当然，他自己是觉得自己会的，只不过大人不给。艾瑞莎是早就舞刀弄叉了，而且礼仪训练也很周全，但是她也不想自己切牛排，很容易弄得袖子的蕾丝花边上有汤汁的。两人很干脆地放下刀子，举起叉子在黑椒汁里面追逐着跑来跑去的肉丁，戴安娜王妃切得肉丁奇形怪状的，没一个好扎起来的。

        不过威廉王子显然对这种状况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他很有经验地先把肉丁掀翻，然后用叉子背抵到盘子边上，最后才翻过叉子叉下去。只是他也没吃几块，突然发现，盘子里的肉丁变成了一只只活的小动物，有小牛，有小羊，还有小猪和小狗，都欢快地在盘子里打滚嬉闹。

        威廉抬眼看了一下对面神色自若的艾瑞莎，发现她盘子里的肉丁更恶心，不是蟾蜍就是鼻涕虫。“这就是你们的戏法？”威廉王子小声问道，旁边戴安娜正和几位年长的老师叙旧，暂时不会管他。

        “嗯。好玩么？”艾瑞莎点点头，把威廉王子盘子里的肉丁变成了各式各样的小汽车、小火车和小飞机，甚至还有条潜水艇，大概是那艘无法完成使命的皇家彩礼号吧。

        “不好玩。”威廉王子摇着头，“还是还原吧，别弄得好像幻想狂一样。”

        听着三岁的孩子说着这么高级的词，艾瑞莎也感觉到有点违和，当然，她自己从来没把自己当做小孩子，在她的人生记忆中也从来没有婴儿这个阶段。“如您所愿。”取消咒语之后，盘子里的肉恢复原状了，其实也不能说是恢复原状了，肉丁的大小稍微变大了些，形状也更平整了些。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变戏法的？”艾瑞莎吃着吃着，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注意，赶紧问。

        “我爸爸说的。”威廉心中的查尔斯王储是位很厉害的父亲，“爱德华叔叔告诉他的。”

        “哦，是爱德华殿下啊，那也算正常，怎么样？害怕吗？”艾瑞莎故意把嘴里面一块肉咬出汤汁滴下来，好像很狰狞的样子。

        “既然知道是变戏法，那就不怕了。”威廉王子淡定地说。

        “好吧。恭喜你有颗淡定的心。”艾瑞莎舔了舔嘴唇，把刚才野蛮的样子收起来，看得威廉一瞬间觉得这个小姐姐也蛮好看的。

        等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吃完饭，大人那边也开始喝茶了。“走吧，我们去书库捉迷藏，玩抓鬼游戏。”弗朗西斯卡早就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抓鬼游戏？”威廉眼睛亮起来，这可和幼儿园的小朋友丢手绢不一样，这是妈妈小时候玩的游戏，只不过作为王子他还有点顾虑。

        “放心吧，就我们四个人，中午的时候书库里也不会有人，不会有人知道的。”叶卡捷琳娜很善解人意地说，当然，在高矮黑瘦四个人中轮到她善解人意本身就是见鬼了。

        威廉犹豫了一下，终究熬不过三个魔法师的精神暗示，悄悄地从椅子上滑下来，一边看着妈妈一边倒退着溜出了餐厅。四个哥哥姐姐出去的时候，叼着奶嘴的哈里王子伸出小胳膊推开奶瓶想要向妈妈告发，可是立刻就被护士把嘴又堵上了。

        戴安娜在和老师的闲聊中总算找回了点温情。其实老师们多半并不记得十五年前那个不起眼的斯宾塞伯爵小姐，在老师的回忆中每一届的学生都是由出色和调皮的学生来标记的，其他的学生只是那些个性鲜明的孩子的同学而已。好在这些人都是活了半个多世纪的人精，顺着戴安娜自己的回忆讲总是不会错的。

        “谢谢各位老师了，我今天过得很快乐。威廉，我们要回家了，威廉，威廉！”平常叫一声就会乖巧地答应，叫两声一定会奔过来的大儿子不见了，戴安娜一下子就慌了神。“你们谁捡到威廉了？”

        戴安娜的话很直接，显然还沉浸在少女撒娇耍蛮的回忆中，原本以为爱自己的丈夫会是自己一辈子撒娇耍蛮的对象，没想到人家根本不理睬。辛普森夫人摇了摇头，站出来翻译道，“王妃殿下的意思是，你们谁看到威廉王子了，不要把他带到别的地方玩，赶紧带回来。”

        “原来是这么个捡到啊，还以为是个玩具或者宠物呢。”王妃身边也有些瞧不起她的随从，有人阴阳怪气地回复者，可见戴安娜平常的生活环境是多么的不顺心。

        “他们应该是去书库玩游戏了，和圣安德鲁斯伯爵一起。”一个好心的护士提示道。

        “快带我去找！”戴安娜蛮劲上来，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可是我也不知道书库在哪里啊，我是哈里王子的护士。”小护士被身材高大的王妃压迫到墙角，几乎要为自己刚才的善良后悔得哭起来。

        “书库在一楼到三楼，出去上楼梯就是。”校监辛普森夫人刚说完，戴安娜王妃就跑了出去。

        在三楼书库的角落里，玩累了的四个孩子正坐在地上一边分吃会跑会跳的糖果，一边回味刚才的游戏。“看不出来，你胆子蛮大的嘛，我自己听到这高跟鞋的声音都头皮发麻，你那样四面八方都是，居然也不害怕。”叶卡捷琳娜一边揉着脚背一边表扬道。

        “你要是一出生身边就是无数的高跟鞋，你也不会害怕的。”威廉王子淡定地抓住一只快要爬走的乌龟，一口咬掉长着红眼睛的头。

        “还有啊，我们特地使用了镜像，所以你会看到很多曾经经过的路线，也就是说，你肯定知道你在绕圈，这都不害怕吗？”弗朗西斯卡挑拣着铺在地上的变形糖，把好吃的挑出来给威廉。

        “开始的时候有点，可是我想通了，不管这些书架怎么变，肯定都能走到房间的边上，而房间的边肯定是四方的，而且门一定在上面，这样就不怕了。”威廉王子用嘴接过一颗桃子糖，开心地吃了。“可是，我布置的密集恐惧症和幽闭空间恐惧症效果的转角你是怎么绕过去的？”艾瑞莎疑惑地问。“我没有看到。”威廉王子刚说完，书库的一角突然响起了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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