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离开

按照叶家村以往的风俗，若有人过世，尸身需得在家里停留一晚，等到第二天中午才能下葬。

        村里的木匠连夜做出了一口棺材，叶龙想要付钱给他的时候，却被他摇头拒绝了。

        叶望母亲的娘家也来了人，进屋后又是一阵痛哭，至于其他的亲戚，倒也没有多少，因为离得太远，短时间内也无法全都通知到。

        院子里整齐的摆了几张红木桌子，快接近中午的时候，众人在一起吃过午饭，就准备下葬了。

        虽是中午，天色却并不很亮，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目尽所及，天空被一片灰色的雾霭所弥漫，透出一股苍凉的暮色，似乎连这整片天地，都充满了浓浓的悲伤。

        叶望身着孝衣，头上缠着一圈白布，缓缓的走在前面。

        几个精壮的汉子抬着漆黑的棺材紧随其后，一小队乐手跟在后面，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

        叶家村的祖坟在村东头的一片荒地里面，自从第一代祖先搬迁至此，这里就一直是逝去村民的安身之地。

        早有人挖好了墓穴，等王老致辞完毕之后，众人将棺材小心的摆放进去，安置好墓碑，将一旁的泥土全都填了进去，很快，原地就出现了一座低矮的土丘。

        在土丘的左边不远处，同样有着一个略小一些的土丘，那是十年前叶望父亲的坟墓，当时并没有找到他的遗体，只是从家里拿了几件平时穿戴的衣服放在里面，建了一座衣冠冢。

        “小望，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众人大都已经离去，看着依然跪在坟前的叶望，二婶李氏有些不忍的对他说道。

        “二婶，你和二哥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再陪陪娘。”

        叶望低着头，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道。

        “唉……”

        “那好吧，地上湿气很重，你再待一会就回来吧，小心受了风寒。”

        李氏叹了一口气，又看了叶望几眼，转身离去了。

        风有些大了，吹动空气，发出“呜呜”声音，也吹的叶望的衣衫猎猎作响，混合着周围的声音，像是奏响了一曲悲鸣。

        许久，一个同样年龄的少年缓缓的走到了叶望身边，与他并排跪下，叶望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依旧没有抬起头。

        两人就这样跪着，一动不动，就像是两座磐石，任凭风吹雨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后来的那位少年抬起头，直视前方，缓缓的说道：“叶望，我就要走了……，我爹说村子太小，待在这里会一辈子没出息，他想带我出去见见世面。我们会去长安城，在那里开一家铁匠铺子，你以后到了那里，一定要来找我。”

        叶震站起身来，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呼吸有些粗重，声音提高了一些：“你要是不来找我，我就回来找你，到时候，我会狠狠的揍你的！”

        说罢，叶震脚步加快，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此时的叶震，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在叶望手下总是吃亏的愣头青，和叶望一样，他已经将灵武的第三变修炼到了巅峰之境，在最近的几次交手中，两人已经不相上下了。

        叶震走后不久，叶龙来到了叶望身旁。

        “小望，回去吧，天已经黑了，就算你娘还活着，她也不想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啊！”

        叶望默不作声。

        叶龙面露无奈之色，刚想再说什么，从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让他一个人待会吧，这对他没坏处的。”

        不知什么什么，王老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说完这句话，老人便转身离去，转眼间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叶龙本来是准备来带叶望回去的，如果叶望不肯，他也会强行将叶望带走，可听了老人的话，他却改变了自己的主意。

        “或许这样离母亲更近一些，能减轻他心里的痛苦吧……”

        叶龙苦笑一声，也转身离开了。

        夜，更深了，叶望还是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身白衣的跪在那里，周围磷火点点，风，更大了。

        又是一夜。

        第二天一早，一辆马车从村子里驶出，缓缓的停在了叶望的身边。

        叶震从车厢里走出，走到了叶望旁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件东西，轻轻的放在了叶望身侧的土地上。

        那是一块只有婴儿手掌大小的铁牌，上面有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叶”字，这是叶震刚学会打铁的时候，让叶望教他写的第一个字，他将这个字烙到了铁牌之上。

        这样的铁牌，有两个。

        叶震在叶望身边又站了一会，最终叹了一口气，回过头上了马车。

        “驾！”

        那马儿一声嘶鸣，渐渐的越走越远。

        叶望缓缓的转过头，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嘴唇微动，发出了两个嘶哑而又沉重的音节。

        “保重！”

        早上李氏来过一次，给叶望带了一些饭菜，劝了叶望几句无果，又无奈的回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中开始飘起了小雨，并且有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不久，叶望的衣衫就全都被打湿了。

        雨水打在叶望的身上，激起了一层白蒙蒙的雾气。

        水珠沿着叶望的头发流下，模糊了他的双眼，流过叶望早已干裂的嘴唇，带来了丝丝凉意。

        突然，叶望察觉到自己身侧的雨势渐小，最终停了下来，而身外咫尺的地方，依旧是大雨滂沱。

        他抬头，发现一把油纸伞停在了自己的头顶。

        大小姐一袭白衣，长发飘飘的站在雨中，对自己伸出了纤纤玉手。

        叶望一怔，许久，才缓缓的伸出手，轻轻的握住了那只柔胰，艰难的站了起来。

        长时间的跪着，即使以他强悍的身体，膝盖也早已失去了知觉。

        白梦薇俏脸微红，小心的搀扶着叶望，缓缓的向着不远处的一个颇为华丽的马车走去。

        小丫头白雪早已在车上等的着急，见小姐过来，连忙帮着她把叶望扶了上去，看着叶望一脸心疼。

        刚一上了马车，叶望就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这两天，他实在是太累太累了，无论是从身体上，还是从心灵上都是。

        白梦薇轻轻的给叶望盖上了被子，随即对外面的车夫吩咐道：“回白家。”

        “是，小姐。”

        那车夫应了一声，马车缓缓启动，渐渐消失在了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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