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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答应


天色苍茫,秋风呜咽,枯叶飘零,整片天地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暮色,如同一个迟暮的老人,已经走到了自己生命的终点。

        叶望脚踩着落叶,低头缓缓的行走在官道上,一步一步。那位高姓青年跟在叶望后面数丈远的地方,他的脸色略有纠结,抬起头看了看叶望,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看到叶望此时的样子,最终没有开口。

        此处,距青山镇不过十里,距离虽远,但也不算过于偏僻,若是在平时,倒也能看到几道人影。

        十里的距离,叶望走了两个时辰,除了各种衰败的景色,他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若不是因为他的脚步声惊起了几只在林间觅食的野鸡,证明了这里还有活物存在,叶望几乎以为这里已经是一片死地。

        叶望在镇子的大门前停住了脚步,再往前一步,就是镇内。两丈余高的石柱之上,“青山镇”三个大字依旧存在,只是几道裂纹从顶端蔓延开来,让着几个字隐隐的浮现出一丝狰狞,似乎是想要诉说些什么,又似乎是在做着某种见证。

        叶望叹了口气,一年前,他和二哥乘着马车来到青山镇的时候,这里还是一派热闹的景象,街道上人影绰绰,让他这个从山村里出来的孩子着实惊奇了一把。如今只是时隔一年,这里竟然已经变成了一个荒镇。

        一年时间,街道上落叶满地,一些杂草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街道两旁的屋门大都大开,随意的一撇,可以看见里面众多杂乱的东西随意的扔在地上,可见这些人当初走的有多么的急。

        或许,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永远不想回来,而有些人,再也回不来了。

        当初的那个小医馆还在那里,看着那个熟悉的牌匾,叶望不禁想起了以前在这里学习医术的那段日子。虽然古灵精怪的夕颜总是让自己哭笑不得,不过,没有了那个总要让自己叫她师姐的少女,叶望总觉得心中少了点什么,有一种淡淡的失落萦绕。

        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吧……,还没来得急叫她一声,师姐……

        医馆的旁边,就是学堂。

        学堂的一扇大门倒在地上,另一扇完好的门上则有着几个脚印存在,想必是被某些人踹开,想要做些趁火打劫之类的事。

        叶望走进学堂,正中的墙上,先贤的画像已经倾斜,上面落满了灰尘,叶望在画像面前站定,行了一个标准的书生之礼。

        他将画像上的灰尘轻轻掸去,又将它扶正,环顾了四周几眼缓缓地退了出去。

        走的时候,他将那扇坏掉的大门竖了起来,勉强的可以抵挡外面的风尘。毕竟,这里是学堂,是他们读书人的净土……

        叶望抬头望天,人,都不在了啊……

        白家大门上,挂着一把大锁,如今已经锈迹斑斑。看着这把锁,叶望心头稍定,白家的人,应该还回来了一次,这起码说明他们是安全的。

        叶望来到旁边的围墙下,纵身跃进了院子。高飞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眼里闪过一丝讶色,他本以为叶望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如今看来,他竟然还有着一些功夫在身,虽然和他们修仙者不能相提并论,但在世俗中也算是不错了。

        看着叶望的身影消失,高飞略一踌躇,在自己身上使了一个轻身术,翻过墙头,也轻飘飘的落到了院子里。

        叶望从以前居住的小院内走出的时候,神色有些复杂,他手里拿着一条白色的丝带,这是在他的房间内发现的。

        这丝带,叶望认得,这是大小姐用来系头发的丝带。

        白家所有的人都走了,叶望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没有一点痕迹可寻。或许,他们也不愿继续待在这个地方,这里,有他们最为惨痛的回忆。

        他亦不知该不该去寻找,如今的自己,在他们眼中,怕是已经成为了怪物一流吧。那天晚上他犹如恶魔一般的杀戮,想必在那些人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叶望将那丝带收起,缓缓的走出了白府。

        高飞此时心里十分苦涩,自己离开宗门的时候,宗主明确的表示,要是不能劝的那少年加入天衍宗,那他自己也就不用回来了……

        这,这不是坑我吗!

        高飞想要怒骂,却没那个胆子。他只能仰天长叹,叹息完了,心里还是得盘算着如何说服叶望。

        跟着叶望走出了这座府邸,高飞刚要开口,便是发现叶望的身体化作了一道白影,迅速的向前方掠去。

        看到这一幕的高飞双目一凝。

        “果然不是普通人!”

        眼看着叶望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高飞不敢再耽搁,脚下灵光涌动,竟也是化作了一道灰光,紧跟叶望而去。

        远远的看着熟悉的村子,叶望的身影突然停下,不知为何,此时的他,有点畏惧踏入村子。

        这里,是他的家。他怕,他怕这里也和青山镇一样没有一个人影,那么从此,他就没有家了。

        叶望走到村口,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大黄没有出来迎接他。

        王爷爷的屋子还在那里,里面的东西全都不见,只剩下了四面空空的墙壁,叶望只能找到一点点熟悉的感觉。

        这里,是书桌,这里,是王爷爷的躺椅,这里,是大黄喜欢睡觉的地方……

        叶望低声喃喃。

        王爷爷,也走了……

        村子中间隐隐的传来一阵阵乐声,夹杂着村民欢乐的笑声,不时还有一阵爆竹的炸响。这声音,叶望熟悉,那里,应该是有人娶亲了吧……

        “是大柱哥吧,我记得他去年订了一门亲事,是邻村的一个姑娘,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娶亲,是叶家村比过年还要喜庆的日子,村里要是有人娶亲,全村的村民都会聚到那里,只是此时的叶望,似乎与这喜庆格格不入。

        叶望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不愿去打扰他们,只是躲在一座矮墙后面,远远的看着。

        “那是铁子叔,那是宁伯,那个,真的是大柱哥啊,穿了新郎官的衣服还真认不出来了……”

        叶望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低声喃喃道。

        日头渐渐偏西,叶望就这样看着村民们忙忙碌碌,进进出出,他的眼睛虽然看着那边,但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突然,叶望的身体一震,呆呆的看着从人群中走来的一位中年妇女,神色变的复杂起来。

        “二婶……”

        看看越来越近的二婶,叶望的身影渐渐的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咦,我刚才好像看到小望了……”

        李氏走近几步,看着叶望刚才站立的地方,脸上先是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就变的黯然起来。

        “这孩子,到底去了哪儿……”

        不远处的一颗大树后面,叶望看着神色黯然的二婶,也听到了她口中的话语,他双膝跪下,对着李氏的方向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叶望站起身来,看着这个从小长大的村庄,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觉。

        娘不在了,叶震走了,王爷爷也不见了,我……

        叶望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之色,随即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他环顾四周,许久许久,似乎想要把这里的一切都刻进心里。

        高飞此时在焦急的寻找叶望的身影,刚才他只是眨眼的功夫,他一直跟着的那个少年就不见了,要是真的把人丢了,他也就没脸进宗门了。

        正当他焦急的四处乱转的时候,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我要去,天衍宗……”

        高飞惊诧的转过头去,他什么时候到我后面了?不过待他回过神来,却是一阵掩饰不住的狂喜,他正纠结如何劝说这少年假如宗门呢,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提出来了,这下,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不过今晚,我想在这里留一夜。

        叶望缓缓道。

        “好,好!”

        高飞连忙答应。

        叶望点头,转身走进了黑暗中,那里,是去往他家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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