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故人之人

公孙晨显然并没有想到我会冲到前面，想要收住拳头却停不住了，不过最终他的这一拳还是没有落在我的身上，而是被挣脱了束缚的裴钰用胳膊挡住。

        从一开始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我就听不明白，到现在则正是混乱，裴钰既然能够挣脱束缚那为什么刚才第一拳的时候不还手，显然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且最关键的，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见到少杰，要知道他现在可是裴钰身边最得力的人了，而且身手也是和裴钰不相上下的，否则裴钰也不会走到哪里都带着他并且要他负责我的安全。

        少杰虽然平时有些神出鬼没的却从来没有因此误事，只要裴钰有需要他都会第一时间出现。这一次，却一反常态的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小尧会有今天都是你害的，公孙晨你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你当年犯下的那些错误即便是用命来抵都不为过。”

        裴钰将还没有从惊吓之中缓和过来的我拥抱在怀里，同时质问着面前那个前一秒还气焰嚣张现在确实满脸辛酸的男人。

        “小尧，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我欠你的太多太多，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甚至没有勇气活下去，可你怎么忍心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留给我……小尧，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的对待我，你怎么可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我却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泪水，带着浓浓的哀伤，无比悲凉的看着我，那样的眼神我甚至忘记了他是如何将我和裴钰绑架到这里来的，刚才又是如何要把我们两个置于死地的。

        我想从前的那个、被我遗失在过往的岁月中找不到的周小尧是幸福的，因为不管她消失在何处，都没有办法阻止眼前这个男人对她的痴情。

        他口口声声，心心念念叫着的小尧，不是眼前看到的这一个，而是被我遗失在过往的那一刻。

        “不只是你，过去的很多事情我都已经不记得了。”

        我的惶恐在裴钰的怀里归于平静，也终于有了勇气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他双膝跪地在我的面前，看着我的那一刻，眼前的泪水不断的滑落，没有身份没有顾忌，甚至放弃了一个男人的自尊。

        “我不信，小尧，这是你们商量好的故意骗我对不对，你怎么可能会把过去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忘记了……还是，裴钰逼你这样说的，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有足够的能力绝对不会让姓裴的在伤害你一分一毫。来，小尧，到我的身边来！”

        公孙晨说着朝我伸出了手，那因为烧伤而留下疤痕的胳膊摊开了手掌在我的面前，就好像是被迫尘封的往事，一阵风将上面的尘土全部吹散，原本的痕迹暴露在空气里，曾经的那些美好和伤痛，黑白的光影，同样的触目惊心。

        我看着他的脸，从熟悉到陌生又从陌生恢复到熟悉。

        是他将我从艾月家的药店带走，然后在市中心的私人住宅里亲自下厨为我煮饭，还有医院的那一场大火，等我赶到的时候火苗已经染红了半边天，哭喊之中我看到公孙晨从火光中出来，带着满身的伤痕垂着手在我面前，和我说对不起，他已经尽力了。

        那个时候的他，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的上扬，身上总带着与生俱来的放荡不羁。

        手指不由自主的触碰到他胳膊上那些不管岁月如何变迁都没有办法抹去的火海中留下的痕迹，突然头疼的厉害，心里好像是被捅了一刀，眼前一黑疼的昏厥。

        身体里那些和公孙晨有关的过往就好像是暂时陷入沉睡之中的细胞一样，逐渐开始复苏。

        不管我愿意还是不愿意，它们都以最快的速度，迅速侵占着我血液，然后蔓延至全身。冥冥之中这或许是命运对我的眷恋，它终究是不忍心让我只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屋顶很低，灯光如昼，床很软几乎将我整个身体都陷在里面。醒来之后有那么一瞬间我是不愿意睁开眼睛的，因为只要我一直沉睡下去，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眼前的一切也都不会变。

        可是，我已经睡了太长时间，是到了要醒来的时候了。

        双眼睁开之前已经料想到守在床边的人或许另有他人，然而在看到公孙晨那张脸的时候我还是本能的将身体朝另外一边躲。

        他似乎没有想到我会是如此的反应，还是略显难过的，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安静的看着我。

        “裴钰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是谁和我是什么样的关系我已经断断续续的全部都想起来了，但是我却没有办法让他知道。

        就好像我明明发现了那份协议，却仍旧瞒着没有告诉裴钰一样。

        我从来不否认他们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爱护着我，保护着我，但是我却没有办法安心做他们臂弯下的温室花朵，我也需要用自己的思维去判断是非对错，需要知道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哪些是可以原谅的，哪些是至死不渝的。

        “他对你来说真有那么重要？”

        公孙晨脸上的疤痕那样的明显，从眉毛一直延伸到嘴角，以至于每一次说话都会被牵扯，即便他脸上的表情是平和的，那伤口却仍旧有些狰狞。

        “对于妻子来说，没有什么比丈夫的安慰更加重要。”

        对公孙晨的同情和不忍是真的，对裴钰的担心也是真的，不管这一切是否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管我是否再一次成为他可以利用的棋子，我都真心的希望他是安然无恙的。

        “如果我告诉你他已经死了呢，在你昏睡过去的时候被我用手里的这把刀子捅死的。”

        公孙晨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刀来故意在我眼前晃了晃，似在说你看这上面还沾染了他的血渍。

        “那你可以连我也一起杀了，他死了我也绝对不会苟活。”

        公孙晨平静的看着我，没有任何的表情。那么爱笑并且放荡不羁的一个人，却被岁月折磨成这个样子。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以为至少我在你的心里会有不同，哪怕只是一点一点……呵呵，我还真是不自量力。”

        公孙晨冷笑着，将手里的刀子扔到床上，我的手边。他眼中的冷漠已经说明了一切。

        只有那些经历过大仇恨的人，那些即便是活着但是生命却不属于自己的人才会明白，其实很多时候活着远比死亡要痛苦的多。

        手指用力的握住刀柄的那一刻，我已然笃定公孙晨是不会看着我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生命的，可我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将刀剑朝向自己心脏的位置，我们之间有太多的恩怨纠葛，根本就分辨不清所谓的对错。

        他的手伸过来的瞬间我以为他会用力的将我手中的刀子打落，然而他公孙晨并没有，他已然用了让我最心疼的方式。

        刀子划破他的手掌，鲜红的血液掉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如同奈何桥边那艳红色的曼珠沙华，它绽放的时候，也是地狱灵魂开启，是痛苦的折磨。

        “他暂时还死不了，所以你也不用忙着为他殉情。”

        我的双眼被他手掌的鲜红所刺痛，氤氲的蒙了一层雾气。公孙晨是我最不想要伤害的一个人，可又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了他最多伤害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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