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互不相犯

笑南剑挑武师，并扬言要赶他走一事，立刻在府里传开，又传进了将军耳里。将军先是夸了笑南的剑法，接着又批评她不该令武师难堪。

        笑南心中却无限欢喜，暗爽道：这次给了那棺材脸一个下马威，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嚣张。她认为人在屋檐下，总是要低头的，想那李兴，以后便再不敢轻看自己。

        这天，笑南来后花园里散步，忽见李兴也在此。李兴见了她来，二话不说抬脚就要走。笑南见他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叫道：

        “站住!”

        李兴停下脚步，也不回头，不卑不亢道：

        “五师弟有什么事吗？”

        笑南缓步上前，道：

        “谁是你五师弟？你现在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尊卑有序，你受聘于我家，就要和其他下人一样，喊我做小姐。还有，以后见了我要打招呼，要懂得下人的规矩。”

        李兴回过头来，不置可否，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径直走了。笑南彻底恼了。她觉得，很有必要找机会治治这臭小子的狂傲病。

        将军爱惜李兴才华，特地设了筵席，让笑南给他赔礼道歉。笑南自是不肯，李兴从小便知她性情，也不指望她会真心认错，本不想参加，奈何将军邀请，盛情难却。

        一番寒暄过后，分宾主落座，将军见两位公子武艺大有进步，心中欣喜，夸赞李兴教导有方，并让轩明与哲辉向李兴敬了酒。将军交代二位公子跟着武师好生练习，二人齐声答应。

        笑南在一旁听得只想打人。

        听父亲一个劲地夸赞李兴，心中大为不满，又耳听得将军吩咐道：

        “嫣儿，你也向武师敬杯酒道个歉。”

        “？？”

        笑南一脸惊疑地望着父亲，要她向那棺材脸道歉，这怎么可能？笑南干笑一声，

        “爹，我已经……道过歉了。”

        “哦，什么时候？”

        将军想起女儿之前的态度，大感意外，眼看看笑南，又看看李兴，李兴不置可否，笑南努力扯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就在刚才，入席之前。”

        将军半信半疑，道：

        “既如此，再好不过，以后可不能任性。”

        笑南连连称是，将军接着道：

        “为表诚意，就更应该敬这一杯了。”

        笑南瞪着眼，正想着该用什么理由搪塞，不想李兴却开口道：

        “将军，不必了，五师弟……”

        李兴自感这话说起来特别扭，

        “小姐与我只是普通的切磋……”

        “是了是了，”

        笑南抢着道：

        “好久不见，我只是想看看三师兄武功到底精进了多少，才想比试一番，这在我们山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李兴知笑南脾气，要她道歉几乎不可能，又怕将军不肯，好好的一顿席最后要因自己不欢而散。若非如此，他早就扬长而去。

        若将军执意要笑南道歉，她虽是一百个不情愿，但若父亲一再要求，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敷衍几句，不想那棺材脸却知趣，这样最好不过。将军点点头，

        “你来将军府也有大半年了，之前听你说家中已无亲人，我看你也不小了，俗话说，男大当婚，你可有意向找个姑娘成家，也好在平时有个照应。”

        笑南原在自顾自地吃着，听了父亲的话，却是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筷子，静静听着。李兴忙放下手中酒杯，道：

        “多谢将军关心，李兴粗人一个，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将军却不赞同，

        “男人成家立业是人生大事，即使之前没有想法，如今也该考虑了。我看你这年轻人不错，能文能武，将来建功立业不在话下，若是能够入仕为官，即能报效国家，又能大展前程。本将军在朝中有几位同僚，他们都有待字闺中的千金，俱是饱读诗书，礼仪教养样样不差，不如……”

        李兴忙又是一揖，

        “将军，李兴无得无能，不想糟蹋好人家的姑娘。”

        将军讶异道：

        “难不成，你有什么顾虑？”

        李兴摇头，

        “没有，只是我是个无趣得紧的人，不会照顾人，任何姑娘跟着我都是要吃苦的。”

        将军一番好意，李兴却全不领情，笑南撅了撅嘴道：

        “爹你好偏心，两位哥哥也老大不小了，你怎么不先给他们找媳妇？却想着外人。”

        夫人在一旁笑道：

        “这个自然是要的，包括嫣儿你，也是要尽快找个婆家才好。”

        笑南不想母亲一下把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忙道：

        “娘，我才刚回家不久你就想着把我嫁出去。”

        夫人拉着笑南的手道：

        “娘哪舍得你，不嫁出去，咱们招个上门女婿。”

        笑南忙道，

        “不要不要，我不要嫁人，也不招什么女婿。”

        话音刚落，只听得将军爽朗的笑声响起，

        “我说你们俩真有意思，一个不想娶，一个不想嫁，当初你们的师父是怎么教的，怎么好好的娃教成了这样，你们帮派其他人都这样，还是只有你们俩才这样的？”

        笑南脸上一红，忙低下头去，李兴却从座位上立身站起，

        “将军，李兴胸无大志，恐这一生难成大业。我早就许身于天地山水，完全是自己意愿，跟师父教导无关，小姐是千金，而我不过一介莽夫，断不敢相提并论，我与小姐只是曾经拜在同一师门，从今往后，便各自安生，只愿今生桥归桥路归路，永不相犯，望将军海涵。”

        话说的虽然客气，傻子却都能听得出话外的意思，“不要拿这个粗俗的女人跟我比。”

        这可太不给面子了，将军脸色沉了下去，没有再出声，李哲辉却是恼了，他跟这个妹妹非常投缘，听李兴如此说，拍案而起，

        “知道你在跟谁讲话吗？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吗？平时我们敬重你，那是本着尊师重道的礼数，再则我爹又礼贤下士，可你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才好。”

        将军责备道：

        “辉儿不得无礼。”

        李哲辉还想再说，见了父亲的眼神，也只得住了口。笑南却是再也坐不住，借口身体不适，起身离席而去。夫人望了望李兴一眼，也跟着去了。笑南和母亲一起喝了茶，赏了会花，接着便要回去自己厢房。

        一路上她心情郁闷，却只在西苑散心。笑南没有被人伺候的习惯，她遣散了跟随自己的丫鬟，一个人慢步与小道。

        见了前面一条小河穿过，河岸边有块光滑的大石，她走过去，坐在石头上，看着水中自己清晰的倒影。心中生出一股凄凉之感，“我怎么会长成这个样子？怎么就长了一张令人生厌的脸？”她独自一人，暗暗自惭形秽。

        又想起李兴在席上的一番言语，无端地就泪垂腮边流。正自黯然神伤，忽听得身后不远处一声轻响，像是走路不小心踩了东西要绊倒。

        笑南转头望去，只见到一个背影匆匆一闪，便消失在视线里。她忙起身，快走几步上前，却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那背影看着熟悉，倒像是那人。笑南忽又笑自己愚蠢，心道：自己莫不是傻了，怎么可能会是他？

        自那之后，笑南一直心神不定，每次出门，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她暗忖道：难道是自己之前被二师兄吓得不轻，如今又出现幻觉？

        为了弄清真相，她让碧秋扮成自己模样，而她却偷偷跟在在不远处，希望能将那鬼鬼祟祟的贼人抓个正着。

        跟了半天，却不见半个踪影，笑南正要唤碧秋回去，却见一人从假山后面跟了出来，笑南一激灵，忙打起精神，想要看个究竟。

        她本想着等那人靠近碧秋，她就上前将他制服，来个抓贼捉脏，不想那人却只是远远地跟在碧秋身后二十步之遥，就再也不上前了。碧秋走他也走，碧秋停他也停。

        笑南再也等待不急，悄步上前去，趁其不备，后面飞起一脚，本想一招制敌，不料那人反应迅猛，他感应到后背劲风扫来，一个纵身跳跃，躲过这一腿，回身抢攻，笑南不料对方会武功，一招不中，她手上虚晃一招，接着飞出第二脚，那人原本就心虚，待看清了来人是笑南，刚打出一半的招式生生地被他收了回去。笑南却是攻势不减，一脚稳稳地踢中他小腹，那人被踢翻在地。笑南大声质问道：

        “你是什么人，跟踪我做什么？”

        那人听了笑南的问话，羞得一张脸通红，支支吾吾半天回答不上来。碧秋也快步跑上来，仔细瞧那人，叫嚷道：

        “景护卫，怎么是你？你不是将军的贴身侍卫吗？为何不跟着将军，却在这里？”

        笑南听碧秋一连问了那人好几个问题，尤其是听到说他是将军侍从，她不禁瞪大眼睛仔细打量起眼前人来。

        那人自知理亏，爬起便跪在笑南面前，

        “属下越矩，冒犯了小姐，还望小姐恕罪，属下甘愿受罚。”

        碧秋得理不饶人，

        “少来这一套，你跟踪小姐，心怀不轨，我这就告诉将军去，看他怎么教训你。”

        笑南见那人把头抵在地上，态度诚恳，一副诚心悔过的姿态，且他刚才突然收招，笑南亦是明白，顿时心软了下来，语气和缓了许多，问道：

        “你即是我爹的侍从，为何却一直跟着我？我们什么时候见过吗？”

        笑南觉着此人仿佛似曾相识，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小姐，属下曾经和张少之大人一起护送小姐回府。”

        笑南猛地省起，当初自己被张少之从归来客栈送回京来，一路上还有好几个侍卫，其中有一人二十五六岁年纪，长相和李兴有几分相似，笑南第一眼见了还以为是那棺材脸。那人见笑南一直盯着自己看，脸蹭地就红了。笑南觉得他有趣。当时自己的身份还未确定，那人一路上也很照顾自己，想至此，笑南恍然大悟，

        “你就是那个，那个景什么来的……”

        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属下景逸!”

        “对对对，”

        笑南连连点头，

        “就是景逸，不过，你跟着我做什么？”

        碧秋也道：

        “快说，你有什么企图？”

        景逸道：

        “属下，属下该死，甘愿接受任何惩罚。”

        碧秋道：

        “我现在就告诉将军去。”

        说完就要走，笑南却叫住了她，又对景逸道：

        “你先起来说话。”

        景逸望着笑南，犹豫片刻，还是站了起来，碧秋了急道：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然后她又转向景逸，

        “你还没回答，为何跟踪小姐呢。”

        景逸低下头，

        “属下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做，自觉对不起小姐。”

        笑南笑笑，

        “那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做了。”

        景逸抬头，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笑南，

        “小姐，我……”

        笑南想着他即是父亲侍从，虽然一直尾随自己，但并无任何不规矩的行为，又诚心认错，不如给他个改过的机会。

        景逸本想着自己如此不堪之事暴露，定是要身败名裂，严惩不贷的，可笑南不但轻轻松松放过他，甚至连骂一句都没有，还交待碧秋不要将此事声张出去，景逸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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