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情断陌路

夏观凌一口气说了许多，笑南一时难于接受，她不知道夏观凌的话有几分真，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自己又和他有何区别？

        夏观凌见她情绪似乎稳定，慢慢松开手。夏观凌知道她对山庄的感情，这个秘密，他原本打算，永远不告诉她。笑南如同木偶般愣了许久，她看向地上，快速拾起匕首，就要扎向自己，夏观凌忙阻拦，他抱着她，紧紧依偎。

        “你没有错，自始至终都是西江月的阴谋，你何必对自己这么残忍。”

        笑南对眼前这个男人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却只字不提，他是黑鹰堂的内奸，却隐藏得如此之深，他当初让人打开山庄守门，害死了师叔，他杀了师父师兄，嫁祸他人……笑南心中仇恨如熊熊烈火，她不自觉地举起了匕首。

        夏观凌感到利刃锋芒，正对准了自己的后背，却不躲闪，他闭上眼睛，喃喃道：

        “我的仇已经报了，再也没什么遗憾了，如果能死在你的手上，便是我一生的救赎。”

        笑南手握匕首，往事如走马灯在脑中一一掠过：他握着她的手说，我来为你做饭；他给她的伤口涂药，说，这个金风玉露很管用，你脸上的疤很快就能好；他眉眼含笑对她说，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手停在半空中，不自觉地颤抖，明明，明明再用点力，就可以为师父他们报仇，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手落不下去？匕首“铛”地一声，再次掉落。夏观凌睁开眼睛，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两个声音在身体里激烈交战，一个说杀了这个大魔头，为死去的人报仇，一个却说，他对你那么好，不能杀他。笑南一口气憋在胸中，怎么也喘不匀，当即一病不起。

        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笑南一动不动，感觉自己现在跟个死人差不多，她呆呆地望着床顶，不吃也不喝。

        “笑南!”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笑南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她转头看去，红菱正跑了进来，笑南又惊又喜，忙坐了起来。

        从笑南被逐出以后，这是二人第一次见面。红菱当初见笑南独自一人离开，后就没有音讯，一直担忧着。也不知她一个人，出了山庄能去哪里。听说她之后回来过一次，自己却未曾见到，今天掌门师兄突然告诉她找到了笑南，让她来看看。

        红菱二话没说就跟来了，她原以为两人可以好好叙叙旧，没想到笑南居然居然是这副光景。不禁眼角垂泪。

        红菱劝笑南喝下了药，二人说了许久的话，笑南并未告诉她自己一直和夏观凌在联系，只随便说自己在山下一个酒馆做长工，红菱倒是把山庄近来的情况一一说来，笑南只是静静听着，最后说到在外的李兴，山庄正到处找他。

        笑南猛地省起，忙问道：

        “山庄还找他做什么？要追杀他吗？”

        红菱说道：

        “一开始是为了把他抓回来领罪，后来掌门经过调查，发现他是被冤枉了，原来都是黑鹰堂搞的鬼，于是昭告天下，三师兄无罪。且现在山庄正用人之际，掌门要找他回来，委以重任呢。”

        笑南松了口气，她不希望再听到夏观凌杀人的消息。

        红菱接着说：

        “当初我怎么不也相信三师兄会杀师伯，原来是黑鹰堂栽赃嫁祸，可能因为三师兄平时少言寡语，不太与人打交道，所以无论他怎么解释都没有人听。”

        李兴那日离开之后，山庄也到处追拿，始终未找到，也不知是生是死。笑南眼下也懒得去想。

        二人一直聊到到天将黑，红菱才起身回去，临走时让她好好养病，明天再来看她。又说了许久才走。笑南心情稍安，躺回床上，不久便沉沉入睡。红菱每日来照料，又躺了几日，病情稍有好转。

        她每日里思索着，要怎么面对今后的日子，夏观凌也识趣，没有再来过。思量再三，她下定决心，还是去山庄，揭发他的罪行。本想着先和红菱说，可左等右等，红菱却一直不来。

        她干脆利落地收拾整理一番，就要出门，刚一转身，夏观凌正好进来。

        笑南不去看他，气氛分外尴尬，夏观凌道：

        “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山庄揭发你，以慰师父师叔在天之灵。”

        夏观凌苦笑道：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你叫我怎么原谅你？你会原谅你的杀父仇人吗？”

        夏观凌点点头，他慢慢走向笑南，笑南不知道他意欲何为，刚要开口，夏观凌已经牢牢将她抱在了怀里，

        “我夏观凌罪恶滔天，人神共愤，迟早要下地狱的。

        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的命运，半分由不得自己做主。我此生所求，不过是洗手为一人做羹汤，只不过，我的手太脏了，做出来的东西再美味，也未必有人吃。

        我会永远记住我们在木屋里共同度过的那段美好时光。我活着是个孤家寡人，死了也是个孤魂野鬼，只希望你每年的清明时节能来给我上个坟，希望你每次想记起我的时候，想的都是我温柔慈善的一面，而不是我嗜血成性，疯狂屠杀的模样，这就足够了。”

        他抽噎着，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笑南的脖颈上。笑南木然地任由他抱着，脑袋里一片空白。她推开他，走出门去，再也不回头。

        金甲跑进来，焦急道：

        “庄主!”

        他看了看夏观凌，又看了看远去的笑南，等待着夏观凌的命令，见他迟迟不语，他自作主张，抬脚跨出，就要去追。夏观凌叫道：

        “回来。”

        金甲心急如焚，

        “可是，她要去山庄，要去告你。”

        夏观凌心平气和道：

        “我自己一人承担，不会连累你们。”

        金甲跺着脚，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金甲，你以后要好好辅佐四师弟，山庄就靠他了。”

        笑南出了木屋，一路向前，所过之处，景色依旧，却物是人非。走到一个岔路口，往东，再走一程，便是山脚下，往西，是热闹非凡的集市。笑南徘徊一阵，往东走去。

        刚走出几步，又停下，望了望矗立的高山，心中百感交集。她忽地一转头，快步往西走去。

        笑南反向而行，浑浑噩噩，漫无目的。除了小木屋，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到了集市，但见熙熙攘攘，人潮涌动，突然生出一种茫然之感，天下之大，她该何去何从？

        街边摊位琳琅满目，摆满了各种商品，旁边的烧饼，包子，点心香味一阵阵传来，笑南这才感到腹中空虚。原来走得匆忙，又没打算外出，所以身上并未带盘缠。

        之前在山庄不必为伙食发愁，后来又是夏观凌料理一切，给她钱她也只是往屋里，随手一丢，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连钱都很少碰，一顿不吃饿得慌，眼下，却如何去应付？

        正自思虑，忽听得一阵锣鼓声，紧接着吆喝声传来笑南看前面围了一圈人，不停地鼓掌叫好，笑南之前看过，知那是江湖卖艺耍杂的，突然灵机一动，心想着自己也身兼武艺，正好与他们一道合作，赚点外快。

        但转念一想，自己师出盟剑山庄，却要用山庄武艺在这抛头露面，岂不有辱师门？当即打消念头，继续往前行去。她不想再见山庄之人，专挑人烟稀少之地行走。

        出了城，来到一块田地，见地里一位老农夫带着小孙子，正在地里劳作。笑南上前去讨了口水喝。她之前在山庄受罚，也做挑水劈柴之类，见祖孙两辛苦，又帮着老农做了些农活，管了顿粗茶淡饭。

        就这样，她漂泊不定，一边靠着帮人打点杂碎，一边摘野果，掏蜂窝充饥。期间又将自己的衣服卖了，换了一身粗布麻衣。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风餐露宿地走了一个多月。

        一路穿林度水，翻山越岭，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一双鞋底已磨出了洞。她觉得走得离山庄够远了，才敢来到人群密集处，心里想着，不能再混日子，必须找份营生。可是，自己除了会耍几个剑招，实在是没什么傍身的技巧。

        她走走停停，这一日来到一座城门口，抬头见上两个大字，她猜测可能是城名，城门旁贴着一张告示。几个人站在下边观看。笑南遂了过去。望了一眼告示，她除了会认“盟剑山庄”和自己的名字，其他的字是一概不识，也不知那上面写着什么。

        她便向旁边一书生模样人之人询问，那人见她虽然落魄，但眉清目秀，虚心求教，便跟她讲了。原来是官府衙门要招聘捕快，让条件合适者去前应征。

        笑南一听，心里欢喜，总算有个着落，自己会武功，年龄又相符，至于性别，自己不说，又有谁能识破？二话不说，就进了城。

        想着自己这一身衣服已然破旧，如何能去见人。她左思右想，最终伸手摸了摸胸前的那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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