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迟到的告白

在她20岁的那年,  曾经去北京集训过一段时间。在她训练的那块冰场上，突然来了个剧组打算在那里拍戏。她头一回亲眼见到拍戏，非常好奇地跟过去看。

        这部戏是花滑题材的电视剧，找来的演员大多都是二线明星。演员们都不会滑冰,  所以剧组只能招募替身演员,  通过后期ps来制作成片。当时万昀也在北京集训,  就被导演组挑去了当替身。她没有合适的角色，就没有被导演组选上。

        剧组中有一个男孩儿让她影响深刻。他是个替身演员,  因为这部戏才临时开始学花滑。因为这个角色并非是职业运动员，导演组就没有选运动员来当替身，只是选了一个职业的替身演员。

        沈乔当时非常惊讶。她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就被抓来当替身演员了,  还是武替。她担心对方是被拐卖的,  于是就和他搭起了话。

        男孩起初戒备心很强，不愿意回答她的问题。但在沈乔答应教他滑冰之后,  他就放松了一些，和沈乔聊了起来。

        男孩有着远超年龄的成熟和稳重。从他的口中,  沈乔得知他是自愿出来当武替的,  可以给家里挣点钱。沈乔知道后心疼不已，在男孩拍戏的时候处处维护他,  还教他各种滑冰的小技巧。

        男孩很聪明，学东西很快,  没过多久就滑的有模有样的了，还练出了华尔兹跳。沈乔第一次教人滑冰,  非常有成就感。把他滑冰的视频录了下来，到处跟人炫耀。

        万昀都看不下去了,  嗤之以鼻地说道:“我15岁的时候都会五种三周跳了,  这算什么？”

        沈乔气得一整天没搭理他。

        集训结束之后,  沈乔就要回长春了。她给男孩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让他有事给她打电话。可是过了很久，她都没有接到他的电话。在高强度的训练和密集的比赛中，她很快就把男孩给忘了。

        直到此刻，她才猛地想起来，男孩姓宋，剧组的人都管他叫小宋。

        所以这个人是宋升？！

        记忆里缺失的拼图终于被补上了，事情的真相赤裸裸地在她的面前摊开。那些曾让她困惑不已的，此时都有了答案。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为什么还会对自己如此的执着？

        沈乔的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可是她不敢相信。

        他们认识的那年，他才15岁啊

        沈婉一脸困惑地看着沈乔，问道:“怎么了？你和这个宋升，是发生过什么吗？”

        沈乔忙不迭摇头否认:“没有，没有。”

        沈婉不明所以，继续讲道:“你出车祸之后，马上就被送进了手术室，那时候我在外面等着，心里焦急地不行。不知道宋升是怎么找过的，他也站在手术室外面等着，不停地询问医生你的状况。他两只眼睛都充血了，看上去特别吓人。我当时精神状况也不好，顾不上安慰他。”

        沈乔沉默地听着，眼睛里流动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你昏迷的那两年，他几乎每个月都会来看你，有时候在病房一坐就是一整天。他说他是你的朋友，我也没办法赶他走。我给你请了一个护工阿姨，随时在病房照顾着你。他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给护工带点礼物红包什么的，让她好好照顾你。唉，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他比我还细心。”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沈乔哑着嗓子问道。

        沈婉叹了口气道:“这我怎么知道。不过依我之见，普通朋友是不可能做到这份上的你跟万昀那小子关系好吧，他也只是偶尔来病房看看，带个果篮什么的。”

        沈乔感觉脑子都有些发木了，她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了，于是就岔开了话题，对沈婉说道:“姑妈，我今晚睡这里吧。”

        沈婉点头，欣然道:“好啊，你的房间我都经常收拾着呢，换个床单被套就能睡。”

        沈乔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发现屋里的陈设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并且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就像有人在这里久住。

        沈婉感慨地叹道:“你和你爸妈的房间我都尽量保持着原样，我自己就睡另一间次卧。实在没想到啊，这个房间居然还有能用上的一天。”

        她和沈乔一起，把床单被罩换了一套新的，然后把旧的拿去洗衣机里洗了。

        沈乔提议道:“姑妈，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沈婉笑着点点头道:“好啊好啊，我也是这样想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人关了灯躺在床上，聊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聊着聊着，又难免提起了沈乔的父母。

        “姑妈，你把陵园的具体位置告诉我吧，我想明天自己去看看。”

        有些话，她想单独对父母说。沈婉也明白，于是就答应了，把陵园的位置告诉了沈乔。

        “侄女儿啊，”沈婉突然在黑暗中说道，“其实我觉得，你应该把你还活着的事情告诉朋友的。你想想，我都快四十的人了，思维观念都跟不上你们年轻人，即使这样我都还是接受了这些。你们才二三十岁，再怎么说接受能力也应该比我强吧。”

        沈乔沉默良久，说道:“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会告诉他们的。”

        那一晚，两人一直聊到凌晨一两点钟才睡觉。可是因为生物钟的缘故，沈乔第二天还是很早就醒了。为了不吵到沈婉，她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过后，就戴上口罩出门了。

        她打算一个人去陵园。那里离她家不远，所以她没有打车，而是选择步行前往。

        路上她途径了一家熟悉的早餐店，还进去吃了早点。

        到了陵园之后，她在门口买了许多花，除了祭奠用的菊花之外，她还买了母亲曾经最喜欢的百合花。找到了父母和她自己的墓之后，她感觉又有了流泪的冲动。

        她轻轻地在父母的墓前跪下，把鲜花放在了面前。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沈乔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爸、妈，你们可能不认识我的身体，但其实我是沈乔。那一年的车祸之后，我穿越了”

        沈乔絮絮叨叨地对爸妈说了许多，为他们解释了自己为何会以这种形式出现，以及自己为何过了这么久才来看他们。

        “我还是没有放弃练花滑，就在前几天的中国站上，我还拿到了金牌，”沈乔一边说着，一边把金牌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了鲜花的旁边，“还有上个月的美国站，我也拿到了金牌，不过那块牌我没有带过来，没办法给你们看了。接下来，我就要准备大奖赛总决赛了，争取也能拿块牌。到时候我可能没办法过来看你们，只能委托姑妈来向你们带信了。”

        在穿越之前，沈乔是不相信这些鬼啊神啊的，但是穿越之后，她现在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都深信不疑。她完全相信，她说的这些，是可以被爸妈听到的。

        “我现在在北京队训练，有了新的教练和新的领导，我和新队友也相处的很好，你们不用担心。这两年我应该会比较忙，要准备26年的米兰奥运会。在那之后，我应该可以放松一些了，到了休赛季的时候，我就能经常来长春看你们了。”

        她对奥运金牌非常渴望，她的爸妈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们甚至不敢表现出来，怕给她带来压力。可是但凡是运动员，哪有对奥运金牌能等闲视之的呢？她爸妈不仅是退役的花滑运动员，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是她的私人教练。在她备战北京奥运会的时候，他们两人都忙瘦了几斤。

        “爸、妈，你们可能不知道，万昀和唐诗韵都已经退役了。万昀现在好像是经商去了，貌似混得还挺不错的。还有，魏青青那个小姑娘现在已经升组了，在这次的中国站上还拿了铜牌呢。当年在吉林队的时候，谁能想到她如今会这么厉害。嗯，俄罗斯又有了几个超强的小女单，其中一个你们知道，伊莲娜，她现在是世界积分第一的选手。还有一个你们多半不知道，叫库尔雪娃，她今年刚满17，就已经非常厉害了，可是她最近好像正在发育，状态不大好”

        忽然，沈乔的身后传来了踩着枯叶的窸窣声。她转过头去，和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四目相接。

        怎么会是他？

        沈乔立刻站了起来，声音颤抖地问他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宋升摘下口罩，眼神中含着深不见底的情绪。

        “我们能出去谈谈吗？”宋升缓缓地说道。

        沈乔也不想在这里谈，于是拿起放在菊花旁边的金牌，揣回了兜里。她跟着宋升，走到了陵园的外面。

        一直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巷时，宋升才转过了身，看着沈乔的眼睛问道:“你是沈乔吗？”

        这个问题实在有些莫名其妙，但两人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沈乔觉得此时已经瞒不下去、也没有必要瞒了，于是她避开了宋升灼热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宋升攥紧了拳。他的呼吸声在宁静的小巷里被无限地放大，几乎到了震耳欲聋的地步。

        沈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紧张，可是她的心跳已经明显失速了。

        “我以为再也没机会见到你了。”宋升的语速很慢，每说出一个字就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沈乔微微地抬起头，故作放松地笑了笑，说道:“我昨天才想起来，你是那个在剧组当替身演员的小男孩儿。你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真的叫人认不出来。”

        宋升没有说话，只是用无比炽热的眼神看着她，让人感觉仿佛会被那眼神灼伤。

        “哎，”沈乔故意忽略他的异样，自然地问道，“我记得我当初给你留了电话号码啊，你怎么后来都没给我打电话呢？”

        宋升终于说话了:“你少写了一位数，打不通。”

        沈乔惊讶地说道:“不会吧？”

        宋升当场念出了那串数字，只有十位，果然是沈乔写漏了一位。

        她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可能当时走得太急，没注意。”

        宋升忽然道:“你不问问我今天为什么到这儿来吗？”

        沈乔愣住了，顺着他的话道:“那你为什么过来？”

        “因为我想你了。”

        寒来暑往八年载，他对这个人的思念就如同烧不尽的野火一般，轻易就燎原。

        因为他的一再迟疑，喜欢的心思被暗藏了整整八年。他拼尽全力，才和她站在了相似的高度。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为了几百块钱四处奔波的群演了，他变得很有钱，也很有名，甚至不输与她。可是他还是不敢找到她，对她表白心迹。

        他怕她的眼睛里会流露出困惑和迷茫，他怕她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们共度的那个夏天。

        就在他游移不定的时候，车祸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让他的生活天翻地覆。

        “再等等看”变成了“再也来不及”，他很难分辨后悔和悲痛哪个占了上风。

        今天当他看见沈乔跪在墓前时，他的情绪从疑惑到难以置信，从挣扎到狂喜。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给自己任何退缩的理由。

        沈乔看着宋升，不知该作何回答。

        宋升给了她一个台阶下，说道:“我喜欢你。但是你不用现在给我答复，你可以慢慢地考虑，无论多久都行。我只是想要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沈乔脑子发懵，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从你开始教我滑冰开始。”宋升道。

        “可是那个时候你才15岁啊！”沈乔瞪大了眼睛。

        宋升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笑:“可是我现在已经23了，比你还大4岁。”

        沈乔不服气地说道:“什么啊？明明是我比你大5岁好吧。”

        宋升无心和她争论年龄的问题，只是问道:“所以，我可以有这个机会吗？”

        沈乔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机会？”

        “追你的机会。”宋升毫不害臊地说道。

        沈乔哽住了。许久之后，她僵硬地点了点头道:“随便你吧。”

        宋升看上去非常高兴，得寸进尺地问道:“我能陪你一起祭拜伯父伯母吗？”

        沈乔断然回绝道:“不行，我自己去。”

        宋升被拒绝后没有丝毫丧气的表情，只是说道:“那我在外面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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