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4Lz成

工作日的晚上，树下冰场里只有寥寥几个人。沈乔把口罩戴上，又把扎起来的马尾放下，让乌黑的长发披了下来。

        平时她滑冰的时候喜欢把头发盘起，这样在高速旋转的时候，头发就不会扇到自己的脸。但是有的时候盘太久了，发根的地方就会有点痛。

        她甩了甩自己的长发，轻轻地用手按摩自己发根的位置。

        还有三天就要比赛了，她必须在这三天之内把四周跳练出来。她的4s还从来没有稳定落冰过，4lz则总是有点不足周。

        如果这是哪个喜欢pre或者存周的选手，早就能宣称自己把4lz练出来了。但是沈乔最讨厌在冰上偷奸耍滑，比起一个水分满满的四周跳，她宁可要一个实打实的三周跳。

        她一次次地起跳，又一次次地摔倒。次数多了之后，她甚至感觉半边身体都有些发麻了，但她还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就当她准备再试一次的时候，冰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宋升。

        沈乔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整个冰场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于是她向他招了招手，大声地喊道：“宋升！”

        宋升这才注意到她，慢慢的朝她的方向滑了过去。站定之后，他问道：“你怎么来这里训练了？”

        “我们训练场的人太多了，不方便练习，”沈乔问道，“你这个点来这里干嘛？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冰场就要关门了吧。”

        宋升掏出兜里的钥匙，晃了晃道：“我有这里的钥匙，想滑到几点就滑到几点。”

        沈乔有些无语：“这老板到底把钥匙给了多少人啊？他是你的粉丝吗？”

        “不，”宋升道，“我是这个冰场的终身会员。”

        沈乔：？？？

        “终身会员是什么玩意儿？最长的不就是年卡了吗？”

        宋升道：“嗯，一般来说最长的就是年卡，但是我这个是老板单独给我办的。”

        沈乔：。。。

        她怎么感觉宋升的语气中还带了点炫耀的意味？

        “你多少钱办的？”沈乔问道。

        “十万。”

        沈乔在心里一盘算，年卡五千，终身卡十万，只要宋升能滑到42岁，那就赚了啊

        不过她还是对此感到很不解：“虽然我知道你不缺钱，但是偶尔也应该算下账的啊。你这样不就相当于把自己给栓死了么？万一以后不住北京了，那多亏啊。而且你想想，要是这冰场再过几年就开垮了，你那钱不就打水漂了吗？”

        宋升淡淡道：“我跟老板签了合同，如果他不开这家冰场了，就转让给我。”

        沈乔微微张大嘴巴：“啊？你还想经商？”

        宋升把钥匙又放回了运动裤的裤兜，垂下眼说道：“倒不是因为这个。”

        只是想留个念想罢了。

        沈乔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宋升，例如他是什么时候学的花滑，为什么拍完戏这么晚了还要过来。不过她心里惦记着训练的事情，于是就把这些问题都放回了肚子里去。

        树下冰场的冰质量很好，甚至比他们北京队训练的冰场还要好。这里没有滑冰教练，位置也比较偏，从一开始走的就是非商业路线。老板一人身兼数职，既是前台，又是销售，有时候还能充当保安。

        也正因如此，沈乔上辈子的时候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冰场。清新不做作，没有豪华的装潢和贴心的服务，但是办事办到了点子上——这冰质是真的很好。

        平心而论，树下冰场的冰比平昌奥运会的冰起码强十倍。

        在平昌奥运会上，很多以稳定著称的选手都摔跤了。这和场馆的冰质脱不开干系，冰面上都浮着一层水，那能不摔么？他们这是花样滑冰，又不是花样滑水。

        想到这里，沈乔不禁产生了一个新思路，说不定北京队的冰场是故意搞成那样的，就是为了训练选手抗逆境的能力。有些运动项目不还讲究高原训练法么？就是为了让身体产生更多的红细胞，就像合成了“合法兴奋剂”。

        这个道理在花滑上是相通的。如果你训练时候的冰太好了，到了赛场上遇到不好的冰就会容易摔跤；但是如果平时训练的时候就是烂冰一块，那么不管赛场上遇到多么阴间的冰都能保持淡定了。

        沈乔在脑袋里面琢磨着这些奇思妙想，但是身体的滑行却也没有停下。她现在除了要想办法攻克四周跳以外，还必须把节目练到“倒滑如流”，否则的话，即使赵雪梅答应她去参赛，也发挥不出水平。

        沈乔这边练得如火如荼，而宋升那边就显得有些怠惰了。他只是偶尔蹬一下冰刀，让自己缓慢地滑行着。其实他今天拍戏已经很累了，但是他习惯了每周来这里一次。今天星期五，是最后一天工作日。到了周末的时候，冰场上的人就多起来了。

        他把手背在身后，慢慢地滑行着。

        他经常这样滑着滑着，就陷入了回忆。

        正当他有些出神的时候，飞速掠过的少女让他猛地清醒了一下。

        沈乔的滑行速度非常快，有种很轻盈的感觉。并且在高速的滑行状态中，她还能借助手臂和上半身的舞蹈动作，展现出各种优美的步法。

        她才接受专业训练多久，就能有这么老练的滑行技术？宋升不禁微微皱起了眉。

        这个女孩是个真正的天才。他想到。

        其实他很讨厌“天才”这个词，尤其是放在竞技体育上。因为他觉得，天才不仅是一种对对手的侮辱，同样也是一种对自己的侮辱。

        所有的努力，都可以被“天才”一词轻描淡写的抹煞。

        他就曾被人称作天才，演戏的天才。不过这个倒不至于让他介怀。

        可是他喜欢的女孩，竟然也被人成为天才。他无法理解。如果她真的是天才，为什么需要承受那么多的伤病，为什么要在比赛之前打那么多针封闭，为什么始终拿不到她最想要的奥运金牌？

        真正的天才应该是像小沈乔这样的，没有经历过任何痛苦和挣扎，就得到了别人想要的一切。

        宋升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好像甚至有一点嫉妒。嫉妒她生来就如此顺遂，可以尽情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

        沈乔却完全忽略了宋升的存在，全身心地投入在自己的节目中。

        她轻盈地转身，向后滑行了一小段距离，然后右冰齿点冰，倏地腾空。在空中的时候，她将身体收紧，浑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在绷紧发力。

        在腾空的一刹那，沈乔有种预感，这个4lz能成。

        落冰的时候，她感到膝关节都震了震，但最终还是站稳了。

        这是个足周的4lz！

        沈乔兴奋地攥了攥拳，忍不住挥舞了一下手臂。

        这可是四周跳啊！她穿越到小沈乔身体里之后的第一个四周跳，而且还是勾手四周跳！

        宋升怔怔地看着她，心想自己方才莫不是看错了。

        沈乔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方才那个跳跃的感觉。腾空，收紧核心，旋转，然后落冰。

        她趁热打铁，想要再蹦一个4lz出来。但是她突然想起了她和赵雪梅的那个赌约，于是她叫住了宋升。

        “哎，能帮我个忙吗？”

        宋升指着自己问道：“我吗？”

        沈乔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你能帮我录一个视频吗？我想拿给我教练看。”

        宋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道：“可以。”

        他按下了开始录制的红色键，把镜头对准了沈乔。沈乔深呼吸一口，平复了一下心情，而后快速地滑行了起来。宋升把手机端着，让镜头一直追随着沈乔。

        沈乔再次重复刚才的动作，起势、发力、收紧、旋转，一气呵成。

        但是在落冰的时候，她的膝盖再次一震。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她有些难以支撑了。

        随后她整个人跌在了冰上，摔的十分狼狈。

        宋升赶紧按下了暂停键，朝她滑过去，问道：“你没事儿吧。”

        沈乔挫败地摇了摇头，撑着胳膊站起来：“没事儿。”

        她拍了拍裤子上沾上的冰屑，坚定地说道：“再来。”

        可是直到晚上十一点，她都也没能再跳出一个稳定落冰的4lz。

        沈乔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有些力竭了，再练下去状态肯定会越来越差，就更不可能跳出4lz了。

        于是她勉强的对着宋升挤出一个笑容，说道：“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耽误你时间了，不好意思。”

        宋升摇了摇头，把手机放回兜里，道：“没事儿。刚才录的视频你还要吗？要的话我发你微信。”

        沈乔点点头：“嗯嗯，我要，谢谢。”

        小沈乔很久之前就加上了宋升的微信，并且坚持每个节假日都给他发祝福语。从元旦节到圣诞节，甚至连建军节都不放过。但宋升的回复永远都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谢谢。

        当沈乔看到他们的聊天记录的时候，那简直叫是一个恨铁不成钢。

        这是什么舔狗行为啊？小美女为什么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回家之后，沈乔收到了宋升发来的视频，足足有二十个。

        这些视频在宋升的手机里，肯定占了不少内存吧。想到这里，沈乔对宋升的印象又好转了一些。

        虽然他看上去很冷淡，但其实是外冷内热。

        沈乔点开了第一个视频，拿出自己记录跳跃的小本本，开始复盘起来。

        其实这二十个失败的跳跃有半数以上都足周了，只是落冰的时候出现了问题。如果再练练关节的力量，说不定就能稳住了。

        唯一可惜的是，当时没有把自己成功的那个4lz录下来。否则的话，就可以直接拿给赵雪梅看了。

        不过沈乔并没有因此泄气，而是打算再接再厉，利用最后的两天冲击四周跳。

        一般来说，运动员在大赛前的一两天会适当减少训练量，只是通过做一些常规训练保持感觉，以免提前消耗过多的体力。

        但沈乔这次，却不得不在比赛前就拿出百分百的体力，为了去赢那场在旁人眼里是必输的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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