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因为爸妈侯自书他们在大姐家，过年大姐静冉就不打算回保定老家了，小冉这边文特母亲岁数也大了，也不太愿意折腾回老家，建东则是计划带着佰乐去进行一次新年新婚蜜月旅游，很早就攒钱早早的订了三亚的酒店。

        这次过年，三个家庭都不约而同的没有回农村老家，大姐和小冉两家还都有两个娃，忙活了一年终于可以在过年时松口气，实在不愿意再开长时间的车回农村老家收拾。

        文特农村老家过年仍保留着给长辈磕头的习俗，这也是小冉不愿回文特家过年的主要原因之一。

        这个磕头就是大年初一要起个大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村里一个家族同辈分的成群结队，先分别给自己和对方的的父母爷奶等长辈磕头，再成群结队的去给旁系的长辈磕头，但是女孩子家磕头只给亲叔伯一脉长辈，磕完就回去了，旁的并不去。

        家族里每一个男的只要过年在家，则是都要给每一个沾亲带故的长辈磕头。

        天刚蒙蒙亮，一大群人就进门，在院子里站好，一群人之中年龄较大的领头喊一嗓子：“大爷（大娘），给您磕这了啊。”

        长辈大爷（大娘）从听到喊声，就从屋子里出来，大伙看到就呼啦啦在院子里跪下了，有认识熟悉的小辈边磕头边喊着大爷（大娘），给您磕这了啊啥的，不过又马上都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土，有的长辈人家讲究，在院子里铺一大块塑料布，磕头的人太多，免得弄脏了来给自己磕头的人衣服。

        长辈在大伙磕头时也赶紧过来扶一下喊话磕头的人，拉几句家常，说几句过几天过来打牌吃饭啥的邀请的话，众人应着，这个磕头拜年算是完成了。

        大伙陆续赶往下一家。

        村子里的街上到时候都是一群群赶着给长辈磕头的人影，用小冉的话就是封建腐朽的迷信老旧□□。

        小冉告诉文特，自己保定老家听老人说以前好像也有磕头过年的，不过打自己记事起就没见过，都是去长辈家聊聊天，喝喝茶的完事。

        小冉结婚那年在文特老家磕过一次，文特因为常年不在村里生活，见到一些血缘关系较远的长辈，小冉问文特都给哪些长辈磕头了，文特有些挠头，有些实在叫不出名字来，可是把小冉给气乐了，说以后可不再去文特你老家那边过年了，给自己的几个叔叔伯伯磕头就算了，还净给自己都说不上来名字的老人磕头，这叫什么事。

        郭栋这边应酬渐多，毕竟大学老师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起码也是要评职称的，自己来年需要准备很多的资料，趁着过年，再找几个同事吃吃饭，走动走动拉拉关系，打听一下评审的注意事项，这些忙活下来，也就不打算回山西老家过年了。

        自己虽然学历和工作时间都够上了标准，但毕竟资历尚浅，很多比自己早一步来到学校任教的老师都还在自己前面拍着队呢，哪怕不是排队，同样的竞争，自己同样没有太大优势，缺少很多东西，比如自己就没有国外留学的经历，而这个很可能是来年评审的一个硬指标。

        姐夫郭栋山西老家过年比较简洁，用大姐静冉的话就是大过年的，还在吃萝卜咸菜，大姐说自己头一次在郭栋家过年，刚看到年夜饭的萝卜咸菜就面条时，还以为是郭栋家自己的习惯，后来跟着郭栋家人走了几户老家的亲戚邻居，发现都是一样的，都是萝卜咸菜面条馒头啥的，跟平日里没啥两样，招待亲戚顶多包顿饺子，连个炒菜都没有。

        建东这边等到春节放假，立马就和佰乐抄起行李赶飞往三亚的飞机了，行李早就收拾妥当，要不是资金预算不充足，建东这边是想拉着佰乐往国外溜达溜达度蜜月去。

        新年伊始，小冉指挥着文特和娘做了一桌子菜，其实也不多，一个炖鱼，一只炖鸡，一个红烧肉，两样炒青菜，一个汤，再切个孩子们最爱的火腿肠，加两样水果拼盘，简单的摆了一桌子，然后打开视频连接了大姐和建东，视频里大姐家也在吃饭，不过却是在一家饭店，从视频里闪现的几个背景，可以看出是一家装修看起来特别考究豪华的饭店，大姐说是郭栋和几个关系好的老师约好了一起带家人出来吃年夜饭，都是背井离乡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回老家过年的人。

        “哎姐，爸妈呢？没在一块吗？”小冉问到。

        “没有，爸说你们去吧，说咱妈的腿脚不好使，去了太麻烦，你说这人，大过年的，还怕你个老人有啥麻烦的。”视频里大姐抱着老二，边吃边说，“咱爸你也知道，忒别扭，我是劝说了半天，最后差点急眼了，说什么你姐夫同事都在，我们去也说不上话之类的。”

        “爸不愿意，那妈呢，妈说不定会很乐意过去。”小冉给大伙在手机里拍了拍自己家的一桌子菜。

        “咱妈肯定乐意来。”这时建东也来了一句。

        “哎咱妈这次说听咱爸的，咱爸说不去就不去。”静冉嘴唇试了试一块肉，觉得不烫了就塞到了怀里孩子嘴里。

        建东这边在外面玩耍，说貌似待会有水上烟火表演，文特看到建东佰乐他们穿着夏季的衣服在外面晃荡，觉得有些很不真实。

        大姐和建东那边都很多人，声音很杂乱，互相道了两句新年快乐，聊了两句家常就挂断了。

        “文特你看看，姐夫家是豪华大酒店唉年夜饭，还有几个厉害的大学老师一块高谈阔论，哥去三亚游玩了，就咱两个还是穷酸样，哪都没钱去。”关掉视频，小冉感叹到。

        “大过年的，别说这些话。”文特妈从厨房出来，坐在餐桌末尾，听到小冉的话，不由说到。

        “怎么不能说，这是事实，”小冉感觉上来了，打开了话匣子，冲着文特抱怨，“文特，你说我说的有错吗，姐夫是不是大学老师，马上就是副教授了，还有你看哥带嫂子佰乐去的地方多好，你娶我那会连个彩礼都没有，更别说旅游了。”

        “等咱有了钱，我也带媳妇你去三亚海边。”文特赶紧表态，心中虽然气闷，但脸上一副讨好，“一家人都去。”

        文特妈不再插话。

        “唉，哥也是敢花，咱家老二还小，长时间住宾馆估计不行，等再大点说吧。”小冉调整好情绪，及时打住了刚才的话题，接着说到，“过年哥就要去村里办个结婚酒席，到时候让你们吃吃老家的酒席，比这里的饭店强多了。”

        “总是听你说村里的酒席咋好吃，这会可算等着了。”

        “记得啊，提前请假，可别耽误事了，争取多请两天假，回去多帮哥干点活。”小冉嘱咐到。

        “放心吧，我早就打好招呼了，估计单位到时候也没啥事。”

        “能有啥事，单位少了你就转不动了，你一个小杂兵，又不是啥领导。”小冉最近看到文特不知道怎么就来气，忍不住怼到。

        “到时候我多请几天假，反正年假也在那里摆着。”文特打着哈哈，心中越发烦闷，脸上仍一副讨好。

        这时窗外一阵烟花的声音传来，大闺女欢呼着跑到窗台往外寻找，楼下还真有邻居在燃放大型烟花，文特也抱着老二过来，感叹真有人神通广大，这么严格的禁放规定，竟然还有人弄到了烟花。

        烟花非常漂亮，虽然燃放持续的时间不长，让大人和孩子们都感觉意犹未尽，但仍然给单调昏暗的新年小区室外增添了那么一股儿时的年味。

        新年假期很快过去，大伙都步上了工作的正轨。

        天气渐暖和起来，建东趁着双休，一大早驱车从北京回老家一趟，准备收拾收拾老家的院子。

        车子照例停在五叔家院子里，建东选好了两个安装队，邻家有人安装了类似的护栏水罐啥的，建东提前跟邻居家要来安装队的联系方式，约定好了大致的价格和日子，安装队就在邻村镇子里，距离很近，十几分钟的车程，都准备好了家伙工具，就等建东回来招呼过去开干。

        “建东，房子里好久没住人了，晚上去我那吧。”五叔这时回来，看到建东家院子里几个人在忙活，于是走进来说到，建东则在收拾院子里的杂草和落叶。

        “谢了五叔，不用了，屋子里随便收拾一下，还是挺干净的，我也就待个一晚上，明天就回去了。”建东停下，和五叔打招呼。

        “没事，你这屋子里好久没住人，觉得不得劲晚上再过来。”五叔说着递过来一支烟。

        “不吸不吸，最近戒烟戒酒了，准备要孩子。”建东摆摆手。

        “我听静冉他们说你们去年就领证了吧，媳妇还没怀上呢？”五叔可以说是看着建东长大的，有些关切的问到。

        “费劲，不知道咋回事，实在不行打算去医院看看去。”建东有些头疼的说到。

        “去什么医院，多吃点好的运动运动就行，就你们坐办公室的，没事去那个城里的什么健身房多出点汗就行了。”五叔边说边看着工人们安装，“这装个水罐，有了上下水就方便多了，你爸岁数也大了。”

        “五叔你也花点钱整一个呗，每天往厨房提水多费劲。”

        “俺们这岁数还能提的动水桶，以后再说吧。”五叔摆摆手，看了看房子问到：“这房子几年了？记不清了，有五年了吧？”

        “没有，我爸我妈忒不会用东西了，这才几年的房子都已经给住成了这样。”建东看着脏乱不堪的院子，满是无奈说到。

        五叔口中的房子是静冉和建东毕业后省吃俭用攒钱建的，当时老房子实在是破旧不堪，屋顶的结构还是木头椽子，黑漆漆的几根大木头梁架在屋顶，上面拉着几根电线，窗户也还是那种贴纸的，现在要想见到这种建筑，只能从专门的民宿里找到，还不一定是真的，民宿的墙体外面很可能只是装饰，里面还是钢筋水泥。

        要是建东家老房子还留着，说不定能成为一个政府保护的老建筑。

        当时左邻右舍早早的都翻盖起了新房子，只有建东家还保留着历史建筑，没办法，谁让三个儿女都上了大学，学费吃穿都是一笔笔的开支，钱大都还是借的，更别提翻新房子了。

        “大林呢？家里看书呢？”五叔家两个儿子，大林是五叔家老大，大学毕业后参加了几个月的工作，工作是与建设铁路有关的，可能参加工作后发现理想与现实相差太多了，而且待的地方也远离家乡与城镇，于是就辞职回家一门心思备考研究生。

        第一次笔试没通过，第二次面试没通过，这次再考就是第三回了，不过五叔却支持自己孩子把书读下去。

        用五叔自己的话就是，这孩子除了读书，没别的出路。

        “没有，这几天去他女朋友那里了，不知道他俩还能维持多久。希望他女朋友研究生毕业了，他也刚好能考上，咱也管不着，随他们去吧。”五叔说到小林和他女朋友，乐呵呵的但也颇有些无奈。

        “不用担心，小林不是保送研究生了吗，你和我婶就等着享福吧。”五叔家老二小林读书也很争气，直接重点大学毕业后保送本校的研究生，着实让大林羡慕了好一阵。

        “小林这孩子原本不想读研，是我非让他读的，这年头，大学毕业也不保险了，他得给我读下去，跟你姐夫一样才好。”五叔提到静冉的博士老公郭栋，语气里对自己儿子小林是充满了期待，郭栋名校博士毕业，现在北京名牌大学老师，身份地位收入那是着实让身边人眼热。

        大林想读书却学习天赋一般，小林不是特别爱读书但是头脑灵活聪明，打小五叔自己稍微给小林施加压力则成绩优秀，稍一松懈不管则成绩下滑，这也让五叔颇有些心累。

        “大林小林都多大了，不用老是盯着。”建东和大林小林与其说是长辈叔侄关系，不如说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弟关系，岁数差不了太多，对于五叔咋想的也是再清楚不过。

        “不行，他俩和你们不一样，你们都当家早，他们到现在还没挣过一分钱呢，哪知道这将来过日子的难处。”五叔踩掉烟头，吐了口气。

        “五叔，你还用电车不，我用用你的电车，去商店买点东西去。”建东看着五叔停在一旁的电动车问到。

        “买啥去，你别走，缺啥东西去我那里拿去，得有人在这里看着，万一弄坏啥东西了你得在这盯着。”

        “没事，这家里没啥值钱东西，”建东回头看了看，“都是邻村乡里乡亲的，都认识的人，我去买点东西就回来。”

        “是不是买吃的去？去我那吃点饭得了。”

        “家里有吃的，我去买个拖布扫把啥的，家里的都坏了，不知道我爸咋弄的。”接过五叔递过来的钥匙，建东颇有些无奈的说到。

        晚上建东把白天安装好的东西费用列了一个表，连同收拾好的屋子院子拍照片一同发给了静冉和小冉。

        “这个清理庭院垃圾费用200块钱咋回事？”大姐静冉聊天群里问到。

        建东解释院子里东西太多，自己一个人收拾不来，很多东西都堆在一起，需要用车拉走，比如堆在墙角的一些烂木头柴火，家里早就不烧木头了，可这些东西爸把从来都不收拾，这次自己就和安装工人商量，干完活出点钱让他们帮着弄出去拉走，车子开不进来，只能用三轮车多运两趟，还有一些菜地的杂草，人家提出怎么着也得给点费用。

        “看你那个懒的，自己一个人慢慢收拾收拾不就得了，还花钱找人干去。”静冉对建东的做法很是嫌弃，“长那么大个子，这点活干不了啊。”

        “也就两百块钱，我看院子收拾的挺干净的。”小冉看着收拾的整洁利索的老家院子，很是高兴的说到。

        “我一个人可得收拾个几天，花钱让人家帮着收拾，人家一开始还并不想干。”建东说到。

        “东西都装上了吗？”静冉问到。

        “都装上了，就是这个排水还剩点东西，安装队说有点东西不合适，明天一早过来就能给弄好了。”

        “我们也看不懂这个账单，想当初盖老家房子时还是爸和五叔他们给看的，咱们只管出钱，当时抠得很，许多东西都恨不得自己全给干了。”静冉回想起老家翻新房子的点点滴滴，有些半开玩笑的接着说到：“所以现在不抠了，建东你雇人专门倒垃圾啊。”

        这边文特抱着孩子，瞧见小冉拿着手机聊得火热，就问在聊啥啊这么热闹。

        小冉挥挥手，随口应付两句，把文特赶走了。

        姐兄妹三个聊了几句，建东最后把费用平分三份，在聊天群里说就给他转这些钱就行。

        小冉没打算去算这个钱的，文特在一旁扫了一眼，无聊心算了一下，低声跟小冉说到：“这钱不对啊，哥少算钱了。”

        “嗯？怎么少算了？”小冉奇怪到。

        “哥少算了两百块钱。估计是忘了加上去。”

        小冉听了就在群里跟哥说了少算钱了，可是建东说这两百块钱我自己出就行。

        大姐静冉也没说啥，已经把钱按着建东说的数给转了过去。

        结束聊天，建东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农村的夜空比城市的夜空更黑，但是却可以看到耀眼的繁星，就像今晚，漆黑如墨的夜空，点缀着小时候课本上讲解的几个星座，隐约还能看到银河，建东感叹，自己有了孩子的话，得带回老家，在村里的晚上给他讲解这些星座知识。

        胡思乱想着，建东摸出一盒新买的香烟，撕掉包装，再摸出一个崭新的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根，自己脚边还东倒西歪的扔着几瓶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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