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上街

天色大亮，苏影依旧在房内抱着枕头睡得正香，模糊中听见院子里有笑闹的声音，苏影迷迷糊糊一皱眉，打起精神头仔细听了听，似乎是霍欣瑶跟苏铉正在楼下打闹。

        苏影翻个身，只当自己在做梦，可笑闹声一直没停，闹得苏影捂着耳朵坐了起来。

        霍欣瑶正在苏铉的教导下学习打陀螺，可陀螺依旧转的不好，她听到背后有动静，回头见揉着眼睛披着头发的苏影睡眼惺忪地站在屋前，笑着道：“哟，我们大姑娘起床了！”

        苏影无奈地抚着额头道：“我的小姑奶奶，是哪阵风这么早把你吹来了，莫说我起床了，只怕全京城都被你吵醒了。”

        霍欣瑶被这般揶揄，倒是丝毫不气，跑到苏影身边，坏笑道：“还早啊？这都日上三竿了，我这一圈年都拜下来了哩。我大年初一一早巴巴儿地来寻你，你倒好，在屋里睡懒觉。这大过年的哪有睡过去的道理，快去梳了头，咱们一起玩儿。”

        苏影还没缓过来，嘴里嘟嘟囔囔的，就被丹枝推着上楼梳妆去了。

        “影妹妹昨夜吃着吃着饺子就快睡着了，早上就爬起来给长辈们拜年，如今怕是有起床气的。上次约了要出去玩，我一早来寻她，最后还是给她买了三根糖人才哄好的。这老虎须子，也就只有你敢这般捋了。”

        苏铉缩缩脖子，想到之前吵醒有次苏影之后遇到的“腥风血雨”，对霍欣瑶方才的举动表示了极大的敬佩。

        “嗨。”霍欣瑶丝毫不在意，“她那个小性子，只要吃好喝好就能哄好的，我今儿又给她带了苏式点心，不怕她凶我。倒是表哥你，这打陀螺真难，今儿你不把我教会，可别想走。”

        苏铉笑着应下来，又拿起苏影留下的小鞭子，手把手地教霍欣瑶怎么甩鞭子。

        “表哥你离我远些，这被人看到了多不好。”

        霍欣瑶见苏铉站在她背后，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握着她的手，小脸突然有些红。

        苏铉一愣，松开了手，无奈道：“这过了年，表妹又长了一岁，如今还懂害羞了，这不靠近些我怎么教你嘛。”

        “反正就是不准嘛。”霍欣瑶小脸通红，捏着小鞭子抗议。

        “好好好。”苏铉只能好脾气地退后两步，“那我做动作，你好生看着，看好了啊。”

        霍欣瑶点点头，有模有样地学起来。

        丹枝给睡眼惺忪的苏影套了件春梅色的新裙，对襟暗花的领子，梅花纹的腰带，苏影坐在镜前打着瞌睡，随便丹枝怎么摆弄，看得丹枝忍俊不禁。

        好容易洗漱打扮好了，苏影下了楼，霍欣瑶一见，赶忙过来挽过了苏影的手，笑着道：“你下来的正好，这陀螺我玩不好，左右也是玩腻了，我们准备上街逛逛去，听说西市过年不休市，到处都是卖鞭炮和年货的哩。”

        苏影被闹得没了办法，趴在霍欣瑶肩上道：“小姑奶奶哟，你哪来的那么多的精力，我这早饭还没吃，哪里有劲跟你出去逛去。”

        “我哪里算精力好，我爹他们一大早就进了宫参加大典，到现在都没回来哩。倒是你，再不出去逛逛，越睡越懒了。咱们路上吃，路上吃，快出发。”

        霍欣瑶不由分说地拉着苏影出了门，苏铉在一旁追上来，嘴里喊道：“你俩倒是等等我呀。”

        苏影昏头昏脑地被霍欣瑶拉上了马车，一口气没抚平，马车就晃了起来。苏影没睡好，如今马车颠起来，饶是车上点心五颜六色，也实在没胃口。

        苏影一张苦瓜脸，看的霍欣瑶也愧疚起来，她拉着苏影的手，拍胸脯道：“没事儿，指不定一会到了西市还有小贩叫卖哩，现下不想吃，一会儿闻到香指不定就饿了。”

        苏影没睡好又没吃饭，实在控制不住脾气，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算做回答。

        霍欣瑶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算是给苏影无言地道了个歉。

        到了西市，果真是热闹。大部分街市都没有关门，而是挂上了火红的绸子和过年的桃符。霍欣瑶跟苏铉跟放风一样，一溜烟就下了马车，苏影跟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街上琳琅的商品。

        “诶，你看那边，好像是西域新来的行商哩。”

        霍欣瑶像获得自由的鸟儿，忽的就穿过了车水马龙的坊间路，急急往对面赶了过去，苏铉怕霍欣瑶跑丢了，又顾着后面慢慢跟着的苏影，急着来回张望，见霍欣瑶跑远了，实在是放心不下，只能回头喊一句：“影妹妹，你赶紧跟上来。”

        苏影应了一声，正要跟着一道过马路，一辆马车突然窜出来，苏影吓了一跳，赶紧避让，等她回过神来过了马路，却傻眼了，丹枝被留在了府里，前头人头挤挤，哪里有霍欣瑶和苏铉的影子？

        有小贩推着木推车走过，车上香气四溢，中间立了个大锅子，像是在买锅盔的样子。

        苏影咽口唾沫，突然想到自己身上连一两银子都没带，她只能忽略锅盔摊子，匆忙开始向前找着，期望能找到霍欣瑶和苏铉的身影。

        苏影也没想到大年初一的西市会这么热闹，果真像霍欣瑶说的，全京城就她一个人在赖床。她四周找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又困又饿，心情一下就烦躁了起来。她索性站在原地，四处张望寻着人，踮起脚看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难得出来一趟，寻常陪着的丹枝也不在，她个头又比别人小，寻人也占不到优势。路上人和马来来往往，苏影还不小心被人踩了一脚，崭新的裙摆和绣鞋都沾上了灰。

        苏影六神无主地驻足在原地，又回头看了看卖锅盔的小贩，裹紧了自己身上的粉白斗篷，冻得搓了搓手，随即又撇撇嘴。

        罢了，等他们来寻我吧。

        苏影这般想着，就寻了个摊边的角落，干脆抱腿蹲了下来。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一只高大的青骢马在苏影面前停下了脚步，苏影眯着眼，抬头一看，就看到林暄坐在马上，惊奇地挑眉看着自己，他后头的两匹黑马上分别跟着青龙和白虎。

        苏影站起来，一脸懵地行了礼，林暄下了马迎上来，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却难掩惊讶：“三小姐怎么一个人这里？”

        苏影有点尴尬，轻道：“本来是瑶姐姐和铉哥哥同我一道逛市集的，结果人太多，便跟他们走散了，也不知道该往哪去，索性就在这儿等了。”

        说罢，一阵饥饿感袭来，苏影摸摸肚子，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林暄回头，对已下马的白虎说：“去寻一下。”

        白虎应了，东张西望地顺着人流走了出去。

        “殿下怎么会在这里，今日宫中不是有元日大典吗？”苏影问道。

        “大朝会已经结束了，皇兄留了文武百官行午宴。恰逢三哥身子有恙，皇兄和母后便都没留我在宫中，如今正要往景王府去看看。”

        苏影瞪大眼睛道：“景王殿下病了？可要紧吗？”

        林暄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能去看看景王殿下吗？”苏影探过头来，紧张地开了口。

        林暄一愣，思索了片刻道：“也不是不行，不如你同我一道来。”

        苏影没想到林暄居然答应了，大眼睛扑闪了一下，笑着道：“多谢殿下。”

        不远处小贩还在叫卖，苏影说着话，转过头，看着那台小木车，咽了口唾沫。

        林暄顺着苏影的眼光望过去，眉一挑，回头问道：“想吃？”

        苏影连忙摆手，摆着摆着就停了下来，哭丧着脸道：“五更就被拉起来拜年，末了又睡了懒觉，如今我还没吃早饭呢。”

        林暄忍不住失笑，又捂嘴咳嗽了一下，拉过小姑娘的手，带她到摊前，说道：“拿一个锅盔。”

        小摊贩赔笑着，连忙拿油纸包了锅里滚烫的面皮子，递给林暄道：“爷，一文一个。”

        林暄接过油纸包，又递给身边的小姑娘。锅盔比小姑娘的脸还大，苏影的眼睛已经被眼前冒着热气的大面饼子吸引，赶紧接过，正准备开吃，又抬头害羞道：“多谢殿下，钱我一会儿让铉哥哥给你。”

        “一文钱你同我计较什么。”林暄好笑地看着苏影开始狼吐虎咽，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后背，嘴里念叨，“吃慢些，别噎着。”

        白虎已经寻到了霍欣瑶和苏铉，没了苏影的影子，霍欣瑶吓坏了，见到正在啃锅盔的苏影，赶忙跑了过来道：“阿弥陀佛，你可吓死我了，回头见表哥在，你却没了影子，我们都来来回回两趟了，还找了对街，都没看到你。”

        苏影撇撇嘴，撕了一口锅盔塞进霍欣瑶的嘴：“就你跑得快，我跟都跟不上，出来跟放风似的。还是瑞王殿下寻到的我，靠你真是靠不住。”

        霍欣瑶嘴巴里嚼着锅盔，嘿嘿赔笑，嚼着嚼着，好奇道：“这是什么好吃的？好香。”

        “我的霍三小姐，你连锅盔都没吃过啊？”苏影眨眨眼，又撕了一块递给霍欣瑶，随即犹豫了片刻，又撕了一大块，捧到林暄面前问道，“殿下吃不吃？”

        林暄本能的想拒绝，可又想了想，低头顺着苏影的手，就将她手里的锅盔咬在了嘴里。

        “瑞王殿下骑着马，自然站得高看得远，你那么一小个人儿，斗篷还是浅色的，我们可真是找不到你。”苏铉惊魂未定，方才他又顾着霍欣瑶，又回头顾着苏影，结果瞻了前顾不了后，如今累的汗出了一头，“原来你是被锅盔吸引了。往后你再走丢了，我就到各个卖吃的小摊子上去寻，总归能寻到。”

        苏影也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摇着苏铉的手，插嘴道：“这锅盔是殿下买的，哥哥快还钱。”

        林暄还在小口嚼着锅盔，闻言摆了摆手，表示不需要。

        “这哪里行，有借有还的是常理，虽说钱不多，可道理还是一样的呀。”苏影不大乐意。

        林暄想了想，吞下最后一口面饼，缓了缓道：“既是这样，你上次做的如意结好看，你再给我做两个做回礼也就是了。”

        苏影想了想，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几人分完一整个锅盔，苏影觉得身上都暖了，她满足地叹了口气，这才对霍欣瑶和苏铉说：“殿下说景王殿下身子有恙，我便与殿下一道去景王府看看王爷，你俩逛了就先回去，同太奶奶说我晚些回来。”

        “景王殿下生病了？”霍欣瑶有些担忧，“我母亲最近身子也一直不好，天气冷生病最难受了。”

        苏铉则转头看向林暄问道：“小妹这般贸然去王府，会不会打扰到二位殿下？”

        林暄摇摇头道：“不会。”

        苏铉还以为林暄会继续解释什么，结果他直接没了话，苏铉顿了一下，突然觉得这对话继续的好艰难。

        “……那要不要给殿下备些礼？”苏铉思索了一下。

        “不用。”林暄依旧回答的简短。

        “……”苏铉没了话，只能回头对苏影道，“那你上门叨扰，好生听瑞王殿下的话，别太打扰了。”

        苏影笑道：“我知道啦。”

        林暄见几人说完话，就让青龙将马牵了过来，将苏影拦腰一抱，苏影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上了马。林暄贴在她背后，犹豫了片刻，将苏影斗篷上的兜帽给她戴上，又将自己的墨色斗篷将苏影裹住，只露出她一个带着毛兜帽的小脑袋出来，看上去有些滑稽。

        几人告别，林暄扬起马鞭就跑了起来，苏影是第一次骑马，看着离地那么远，心里有些打鼓。

        寒风扑面而来，苏影被吹得眯了眼睛，将头更深的埋进了林暄的斗篷里，两手支起斗篷上的墨色狐毛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滴溜溜地看风景。

        林暄的斗篷有一阵很淡的沉水香味，伴着一股松针和茉莉花的味道，苏影吸了吸鼻子，觉得这个味道好闻极了，她侧头闻了闻，发现这个男人身上都是这味儿，苏影长吸一口，觉得这味道融进寒凉的空气里，别有一番味道。

        怀里的小丫头扭头闻闻自己，又转头看看外面，一路上都不安分，林暄一脑门子的无奈，却也没办法，只能骑得稍微慢些，让小姑娘坐稳。

        好容易打马到了景王府，林暄跳下马，又将苏影抱了下来。白虎过来牵马，一看自家王爷的脸色吓一跳，他黑着脸，说生气也不是生气，似乎就是有些心累的样子。

        苏影倒是没觉得有啥异常，她回头笑道：“殿下身上的味道真好闻，骑马也好稳哩。我第一次骑马，好好玩呀，殿下下次再带我骑马可好？”

        这没心没肺的话一出，青龙白虎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林暄倒是被夸得很开心，翘了嘴角点点头，就同苏影一道进了府门。

        “诶，你说咱们王爷喜欢谁不好，偏就喜欢这么个没开窍的黄毛丫头，这如今过了年，今年十二，还有三年才及笄哩。”

        青龙牵着马，八卦地跟白虎耳语。

        “这话你敢说，我可不敢听。回头王爷听到了，给你一百军棍都嫌少的。”白虎眼观鼻，鼻观心，听了话眼皮子都没抬，丝毫不为所动。上回送茶叶他插了嘴，回去已经吃了苦头了，这破事儿他才不要管呢，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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