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新秀

太后与苏影林暄一同吃茶说话，约莫着说了近一个多时辰，才觉得有些疲乏，几人缓缓下了山，准备坐了花船按原路回去。

        待花船回到了清晖阁的码头，苏影便隐约听见不远处似有许多莺声笑语。

        皇后正同淑妃一道，带着新入宫的几个婕妤、美人与才人，到清晖阁赏菊。这些新入宫的嫔妃在九月初刚刚结束了她们为期一个月的西苑生活，进入后宫不到十日，还未开始正式侍寝。而嫔妃中能位及婕妤、美人或者才人的，无一不是家世样貌皆为出众的佼佼者。

        远远的，苏影就看见了一身杏色襦裙的堂姐苏彩儿，即使在众星云集的后宫，苏彩儿的美仍然是最为突出明艳的，总能吸引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坐在庭院内凤榻上的皇后听到动静，也赶紧起身，携众妃向太后行礼问安。

        苏影与林暄陪伴着太后，如今虽然不得受礼，但是也是不用上前行礼的，苏影有些不自在，往后缩了缩，林暄见状，便也稍稍往苏影身边靠了一点。

        苏彩儿看见苏影有些惊讶，随即见苏影看向自己，便也悄悄笑着对苏影点了点头，以作招呼。

        站在苏彩儿身边的，便是之前见过两次的相府的金语婷。她们身后还有近十个姿容各异的美艳女子站成两排，苏影唯一认识的便是前一排的表姐何琪。

        皇后身边还站着一位略带病容的青衣女子，想来便该是大公主生母刘淑妃。皇上未选秀之前，宫中包括皇后共有四位后妃。除了今日在的皇后与淑妃之外，还有一位修仪，一位昭仪。其中，淑妃娘娘与昭仪娘娘都为当今皇上诞有一位女儿，便是之前苏影见过的大公主以及仍在牙牙学语的二公主。

        “如今新人刚刚入宫，哀家也都还没仔细看过，今日也是正巧，能与众位相见。怎么样，入宫都还习惯吗？”太后由皇后亲自扶着上了原先皇后自己坐的明黄凤榻，她扫了扫这些嫔妃，开口问道。

        “承蒙太后关怀，嫔妾等一切安好。”近十个女子齐齐发话，说出来的都是一样的句子，看来西苑嬷嬷果然教导有方。

        苏影和林暄站在太后左侧后方，不知道身边的瑞王殿下怎么想，苏影是觉得很不自在，宫中的人向来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苏影不喜欢这种感觉。

        “众位妹妹，今日既是能与太后偶遇，也是你们的福气，快都来一一拜见一下太后吧。”皇后今日可谓盛装打扮，头戴厚重繁复的点翠金镶红宝花树凤冠，身披黑色刺绣金凤凤袍，连搭配的帔帛与露出的里裙裙袂上也尽是金线绣的各式凤凰，粗粗数来，似乎全身有十二只。

        苏彩儿与金语婷站在最前面，自然现在也是最早上前拜见，只听她们二人介绍自己的位分皆是“婕妤”，想来这二位都是此次秀女中位分最高者。

        苏影在后面想着自己的事情，如今看来，那何琪撑死了也就是个美人。何琪与金语婷向来不对盘，虽说何琪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进了宫，可却是屈居人下，位分还不如从未精心准备过的金语婷，也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

        果不其然，何琪与其他三位女子一同上前，她们四人是本次进宫的美人。听太后的话，似乎何琪身边那位穿着妃色水云缎襦裙的女子是礼部尚书的千金马氏，而再旁边的那位笑容甜腻得有些夸张的女子则是建安州都督的宝贝孙女萧氏，还有一位恬静站在一旁的俏丽女子虽说没有说话，可想来这几个美人家世都极为显赫，这位没有说话的女子的家世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最后上来的五人则都是才人，听着口音，似乎都不是京城人，想来应该是各个地方官家的大小姐。苏影看着她们每个人脸上都挤着满脸笑容，却又觉得她们的笑容似乎都是一个样子刻出来的，看不见真心，虽说这有可能是自己的偏见，但苏影就是喜欢不起来，无聊至极了，竟是很想打呵欠。

        “你对这些嫔妃没兴趣？”林暄悄悄转头，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见的音量低声问道。

        “我只是觉得，她们的笑容似乎都一个样子，假的很。就连我家彩姐姐也不似在家中时那样笑容灿烂，而是保持着矜持不失礼的微笑，看着觉得好累呀。”苏影想了想，还是轻轻说了出来。

        “宫中就是这样，若是笑得过了，可能就会失礼。跟众人一样至少不会错，毕竟这就是在后宫的求生之道。不过，这种面具一般的笑容，我也不喜欢。想想皇兄日日要应付这些女人，我都觉得替皇兄累得慌。”林暄说着叹口气，似乎是打心底觉得累人。

        苏影被林暄的样子逗得轻笑了出来，太后回头，见两人似乎在说话，脸色似乎也变得比刚刚看着嫔妃时柔和些，只听她笑道：“暄儿说了什么好玩的事儿，竟是让三小姐笑得这么开心？”

        苏影一惊，俯首就要跪下请罪，却被林暄偷偷拉住，只听林暄的声音似乎比寻常要活泼一些：“回母后的话，三小姐觉得这秋日里菊花盛开，新秀入宫，名花衬美人，实在是一副绝妙的秋日宫景图。儿臣就说，还是皇兄福气好，既有贤德的皇嫂，又能新得佳人入怀。”

        苏影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心里却觉得这瑞王看上去一本正经，这胡扯吹牛皮的功力却是一点都不弱。

        “暄儿说的不错。诸位，都来见过瑞王殿下，而这位则是苏家三小姐。”太后笑着转过头，同各位新入宫的嫔妃介绍道。

        众位嫔妃都对着瑞王行了常礼，完了都有些面面相觑，这让我们见过王爷也就罢了，这旁边这个苏家小丫头难道也要我们行礼不成？

        苏影在这点上已经十分灵透，等众人拜见过瑞王之后，便机灵地躬身行礼道：“臣女苏影儿见过皇后娘娘，见过淑妃娘娘，见过各位娘娘，愿各位娘娘千岁金安。”

        皇后见这小丫头这么机灵，礼数周全，也是极为满意，点点头道：“平身吧。本宫也早听说今日你入宫陪伴母后，如此三小姐便是咱们宫里的贵客，不必如此见外。”

        之前宫宴之时，苏影曾遥遥见过皇后，如今近看，却发现皇后虽说与皇帝同龄，今年应也有二十四五，却看上去依旧是二八年纪，连肌肤都吹弹可破。那上翘的丹凤眼里虽说有着一丝尊贵，更多的却是属于一个女人的娇媚柔情，就连那柳叶眉梢也尽是风情，若不是她的那一身凤冠凤袍，苏影甚至会觉得她更像一个多情的贵家女子，而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多谢皇后娘娘。上一次见娘娘还是夏季宫宴之时，只是那时人多事忙，无法专门前去拜见娘娘，今日能有此机会让臣女向娘娘行礼问安，是臣女的福气。”苏影不敢多端详皇后，只管低着头谢过皇后，不卑不亢地说道。

        皇后被苏影一番话也哄得笑了起来，只见她扯了帕子捂住嘴，转向太后，柔声笑道：“母后，你从哪里找到的这么灵透的姑娘，小嘴甜得像是抹了蜜，如今儿臣见了也是喜爱的很呢。”

        “呵呵呵，是啊，今日有苏三小姐一路陪同，哀家竟是觉得自己也年轻了几十岁。皇后你不知道，这三小姐小小年纪，陪着哀家去攀登蓬莱岛，竟是一刻都没有休息，还怕哀家累，自己的气都捋不齐了还一直扶着哀家，实在是贴心又懂事。”

        皇后故作惊讶地瞪大美丽的丹凤眼，看着苏影笑道：“那蓬莱岛可不是寻常人都能一口气爬上去的，本宫都要歇息上好几回。三小姐真真是有心了。”

        太后拉住坐在一边的皇后，与她耳语了几句话，就在这时，苏影觉得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她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却见何琪的眼神里似乎冒着火，一脸嫉妒又哀怨地看着自己。何琪的眼神没有一丝掩饰，却在太后与皇后说完话的时候又顿时消失，吓得苏影浑身一哆嗦，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直到被林暄偷偷扶住，才缓过神来。

        即使自己不是后宫的一员，能得太后赏识，也可能会招来嫉恨。苏影觉得好无奈。她偷偷看了看苏彩儿，她的堂姐那夺目的光芒简直无法被任何人忽略，入宫位分又如此显赫，在这后宫中，与众不同除了招来君恩，也极易成为众矢之的，苏影真的有些担心。

        苏彩儿看到苏影有些担心的眼光，依旧回应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似乎在让苏影放心。

        “哀家有些累了，皇后，你带着诸位嫔妃先逛着，哀家得先行一步回宫歇着了。”太后同皇后耳语完，便站起了身，皇后也连忙起来搀扶着，回头看了看林暄，还对苏影笑了笑，看得苏影莫名其妙。

        “是，待明日儿臣自会与皇上一道到长安殿给母后请安。”皇后回过头去，笑着扶着太后道。

        “好，你是皇后，这些新人入宫，你总得看着些，难免劳累，也是辛苦了。还有淑妃，看着脸色依旧是不大好，不如一会也早些回去歇息。你要照顾大公主，也难免会累一些。”太后缓缓说着，“皇帝国事繁忙，如今新人入宫，以后也挑几个伶俐的孩子帮你二人分担一些六宫事务，你们也好轻松些。”

        “是，儿臣知道了。”

        “多谢太后，臣妾知道了。”

        皇后与淑妃齐齐下跪，不约而同地回应着。太后点点头，回头看向苏影与林暄。

        “今日本想留你们二人在宫中用晚膳的，可哀家现在实在有些疲累。人老了，不中用啦，只怕要回去小憩片刻。暄儿，你便替哀家送三小姐回府，可不准怠慢了哀家的客人。”太后笑着说着话，说着说着还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苏影有些担心：“太后方才还好好的，现下怎会如此疲倦呢？都是因为臣女没有照顾好太后的错，不如臣女还是陪伴太后回宫，好生照顾太后歇息了再走吧？”

        “呵呵，小丫头。”太后似乎笑容有些无奈，摇摇头道，“哀家就是年纪大了，休息休息便好，若是你不放心，哀家自会让太医请了脉，回头派人告知你。今日你也陪了哀家一日，登蓬莱岛不是易事。哀家要是不放你回去歇息呀，你太奶奶不但会心疼，只怕是有人还要怨哀家的。”

        苏影有些没听懂：“怨太后？”

        “呵呵，老婆子老了，偶尔自言自语罢了，你且好生回去歇着，待来日哀家觉得闷了，再邀你来宫中陪伴哀家。你若是这一趟就累病了，哀家以后可就不敢邀请了。”太后缓缓走过来，伸手摸摸苏影的小脑袋，“哀家以后，可是盼着你常来的。”

        苏影听太后如此说，便也乖巧地点点头道：“臣女也喜欢陪伴太后左右。既是这样，那臣女便不多打扰了。只是太后若是觉得疲累，可问问太医，看看能否用一碗加了黄芪的党参汤，再请连翘姑姑轻轻捶按头部，应该就能缓解一些。”

        太后低头，见苏影眼里净是担心，心里也是难得觉得有些触动，面上的威严又少了几分，更多了几分慈爱。她抬头看向瑞王，不容置疑道：“那哀家就将三小姐托付给你，你必得将她护送回府才可离开。”

        林暄抱拳，认真道：“儿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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