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薛平淮看了过来，目光炯炯，江初芜的心咚咚直跳。

        这个心狠手辣的恶煞将军，却生了一张异常好看的脸。剑眉星目，鼻梁挺立，一米八多的高大身材，恰当好处的肩宽尺寸和头身比例，放在现代就是妥妥的男模标准。

        江初芜原本还打算，嫁人就嫁人呗，活命要紧。

        可刚才那一箭，她感觉，事情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薛平淮明显是有备而来的，这次悍匪袭击多半就在他的设计之内。所以他没有亲自来接亲，而是带着人马在这边等着。

        江初芜，连同她带过来的那些丰厚的嫁妆财礼，都是请君入瓮的诱饵。

        冷血无情至此，连自己的新娘子都能利用和舍弃。她以后哪里会有好日子过。

        江初芜抱着伞伞，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薛平淮也只是看着她没说话，手下人来报，尸首都整理好了。

        “烧掉吧。”

        他说完便转身上马，走到了最前头，立即有人大喊了一声：“出发！”

        旁边人催促江初芜她们赶快上马车。

        江初芜二话没说，乖乖地上车了。这堆叠如山的尸首烧起来是什么味道，光是想想都要呕吐了。

        马车内，主仆二人俱是忧心忡忡。知道这门亲事不是个好的，没想到凶险如此。

        绿枝又抹起了眼泪，她和姑娘自小一起长大，见她在江家受惯了冷落和忽视，先前还指望以后嫁个好夫家能有点盼头，没想到命运如此不济……

        江初芜这时想的却是，逃跑！

        等伞伞吃饱喝足，恢复精力，就带着绿枝一起逃回青州去。

        “大哥，怎么样？你觉得新娘子美不？”白风打着马，笑嘻嘻地没正经问道，正是先前来接亲的那位年轻将领。

        薛平淮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眼前却浮现刚才看到的一幕。江初芜抱着伞茫然无措地立在那儿，一张原本白皙秀净的脸，因着惊惧更添几分瓷白，额间散着几缕汗湿的乌发，端的一副惹人怜惜的好模样。

        这样的女子，在如今这狼环虎伺的世上，一个不慎便会被撕咬吞食个干净。

        不过她既嫁给了自己，他倒是可以护一护。

        马车经过一番颠簸，又慢慢地平稳了下来。

        江初芜掀开帘子一看，外头是广阔无边的平原，只是依旧寸草不生，荒芜不已。

        日头在顶上高高挂着，炎热难耐，马车早已变成了个热气腾腾的蒸笼，江初芜感觉自己就是那快要新鲜出笼的包子，热乎得不行。

        只有伞伞舒服地伸展着，它刚才告诉江初芜，为了挡那一箭，它又消耗了大半能量，如今又是把废伞了。

        唉。

        江初芜正欲放下帘子，却看到路边躺了位老汉，老汉见江初芜望过来，立马艰难地爬起身，颤巍巍地走过来，伸出两只手张口说着什么。

        从他半张的口型里，江初芜读出一个字，“水。”

        “绿枝，水囊呢？”

        绿枝将水囊递过来，江初芜直接抛给了老汉。那人欣喜若狂地从地上捡起，顾不上道谢，打开水囊咕咚咕咚地大口喝了起来。

        旁边的兵卒们惊呆了，一大囊的水，就这么给出去了？

        白风回头冲薛平淮笑道：“这位新嫂嫂，怕还不知道这里是个什么情况？”

        薛平淮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她总会知道的，这种无谓的善心，在这里有多无用。

        马车终于驶到了梧州城，江初芜掀开门帘看了眼，抬头便见城门上“梧州”两个大字。

        有人骑马从后面赶了上来，对薛平淮行了个礼，便道：“将军，有人在西坡子那边挖到了地下河！”

        薛平淮闻言，对白风道：“你先送她们回府，再带几个人过来。”旋即勒转马头，又往回走。

        江初芜她们被送到了将军府。

        白风让人看紧了那十几车的东西，就带人匆匆离开了。

        没有人管她们两个。

        若不是门口看守的兵卒在，江初芜感觉眼下就是个绝佳的逃跑机会。只是要从这里再回到青州，一路上的艰难险阻可不少，还是得从长计议。

        走进院子里，才发现偌大的一个将军府，却寒碜得不行。到处灰扑扑的，除了敷衍挂着的一些红布条和喜字，几乎没有别的鲜艳颜色，十分单调沉闷。

        江初芜也顾不上这些，她现在急需洗个澡。一路舟车劳顿，浑身又是汗又是血的，可难受了。

        绿枝找遍了将军府，只在厨房的院子里，看到唯一的一口大水缸，旁边却还站了两个看守的兵卒，听说是拿去沐浴，说什么也不肯给。

        江初芜知道缺水，但没想到缺得这么厉害。

        连将军府里用水也这么紧张，怪不得刚才薛平淮听到挖到地下河了，那么着急地要去看。

        江初芜彻底瘫倒，嫁给一个嗜血好杀的将军就算了，差点被他用箭射死了也没什么，缺水就少喝点也还能忍一忍，唯有一样，她真的忍不了！

        不洗澡。

        照这个情况，不会一个月都洗不了一次澡吧？

        “宿主不用担心。”

        怀中的伞伞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

        “其实……降水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我现在能量不足……只能降一点点。”

        虽然刚才又回了点血，可挡那一箭实在太伤了。

        “你……可以下雨？！”江初芜不可思议。

        伞伞让她拿个大木盆来。

        绿枝把木盆摆放在院子里，江初芜将伞伞撑开举起。

        静静站了一会儿，就感觉周围的温度似乎下降了一些，眼前的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朵小小的乌云。

        正好浮在木盆的正上方，少顷，豆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都蓄进了木盆里。

        绿枝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看向同样一脸震惊的江初芜：“姑娘，这……”

        江初芜接受得快一点，不就是人工降雨嘛！

        伞伞在心里哼道：它可比人工降水厉害多了！只不过现在体力差，就只能造出这么一朵小乌云。

        绿枝隐隐感觉到，这令人惊诧的一幕，可能跟姑娘手里拿的那把伞有关。自从那日姑娘被从水里捞起，她身上便多了一个样式奇特的背包，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其中姑娘最在意的便是这把伞，日日夜夜不肯离身，看得跟宝贝一样。

        如今看来，的确是个好宝贝！

        “绿枝，你快去拿个木桶来，我分点水给你洗。”江初芜道。

        “不……用了，总共才这么点水，还是姑娘你洗吧！要不要奴婢去把水烧热？”

        江初芜摆摆手。“先去拿木桶，就算你现在不洗，也可以留着晚上用。”

        绿枝只得依言照做，心里叹道：唉，原先姑娘在江家再怎么不受宠，吃喝穿用都是能保证的。可到了这里，竟然连洗个澡都是奢侈！

        江初芜将巾帕沾湿，一点一点地擦拭着身子。

        没办法，伞伞还虚弱着，水得省着点用。

        晚饭她们吃的也极少，厨房的下人端上来些粗粮做的馍馍，太干了，实在难以下咽。

        对于江初芜这样的吃货来说，痛苦不亚于不能洗澡。

        薛平淮直到傍晚才忙完回来。

        江初芜在绿枝的劝说下，不情不愿地换上了嫁衣。心中长叹，哪有她这么惨兮兮的新娘子呀！

        那个薛平淮，不会白天才拿箭射了她，晚上还好意思跟她洞房吧？

        正在房内用湿巾帕仔细擦身的薛平淮，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异样的紧张感。

        他定了定心神。

        江家送过来的银钱，又可以买一批粮食了。白天新挖到的那条地下暗河，可保全城的军民再撑些时日，如今就等天降甘霖了。

        嗯，别的都不重要。

        薛平淮换了身大红的婚服，走到内院。

        府里并没有多少下人，也没有宴请宾客。眼下内忧外患，时事艰难，这个婚礼办得极为敷衍潦草。

        绿枝也没想到，薛平淮就这样一个人过来了。

        什么拜堂的礼节，宾客的恭贺，撒帐的习俗……啥都没有。

        绿枝只好自己按着在青州见过的那些成亲仪式，干巴巴地当起了主礼人。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江初芜的心颤了一下。

        可咋办呢？

        绿枝扶着江初芜坐到床头，人便自觉站到了门外，房中只剩下她和薛平淮两个。

        江初芜头盖喜帕，盯着脚下的地面，只见那人的黑色皂靴慢慢踱了过来，却迟迟没等到他掀帕子。

        半晌，才见一双手伸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掀起了锦帕。

        江初芜抬起头，便望进一双幽沉如水的眸子里，这双眼可真好看！

        直到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花痴的模样，江初芜才蓦然惊醒，连忙起身站到了好几步开外。

        薛平淮的脸上闪过一丝微小的失望，不稍片刻便平复了。

        她不怕他才奇怪。

        先不说他本就恶名在外，白日里那一遭，肯定是吓着她了。

        等几日吧。

        薛平淮看着秀眉微蹙，神色惊慌的江初芜，丢下一句：“早些歇息。”便转身出去了。

        绿枝惊诧地望着大步走出院子的薛平淮，这咋回事？

        他不会没瞧上姑娘吧？

        怎么会，姑娘生得这般好看！

        江初芜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虽然猜不透薛平淮心里怎么想的，但今晚她可以睡个好觉了。

        第二日一早，厨房依旧端上来一些干巴巴的粗粮。还有茶水，不知道掺杂了什么，喝着辣嗓子。

        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江初芜痛苦得要死，这么一对比，青州的生活简直不要太好。

        怪不得姐姐们一个个都不愿意嫁过来。

        江初芜倒觉得，那位冷冷的夫君其实还行，把她往后院一扔便不管了，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正合她意。

        就是这将军府的生活品质嘛……太粗陋了！

        到第三天，江初芜就面临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难题。她从青州带过来的草纸都用光了，青枝给她找了块木篾片。

        因为喝的水少，吃得干，江初芜又不出意外地便秘了。

        江初芜突然觉得，那天伞伞要是没有救她就好了。一箭穿心，就不用遭这些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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