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落魄

“姑娘，你这过来买什么。瞧瞧我这……”

        杏花走在东市的甬道上，一旁传来了小贩们的叫卖之声，京城以东西二市别贵贱，东市大部分都卖些珠翠钗环，皮毛貂裘，精美吃食的昂贵之物，而西市则是下九流跟乞丐卖艺之地。杏花本还以为，这集市不过比方燕镇好上些许，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儿的小贩，纵然你不买物什，也不会胡搅蛮缠着让你非得买，可在方燕镇那，只要是被人瞧中你有点钱，就会不顾一切的上前来阻拦，非得要你的钱乖乖进他的腰包！

        扫了一圈，杏花按照阮星竹给自己的地址，去熟人那里拿药材，那地方偏僻，越走到里头，她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起来，虽说东西二市泾渭分明，但联想到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还是让她整个人心里头觉着不太好。

        又接连问了好几个人，才到了信上所写的地址处，想来是一处不小的宅邸，装潢虽不精美，但比一般的平民之家，还是要好上一些的，她看着黑漆门上挂着的牌子“陈府”，轻声的敲了敲门。

        门“嘎吱”一声打开，只见一个身材偏肥硕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见着面前一个陌生的女子，有些愕然，“请问你是？”

        杏花恭恭敬敬的递上了名帖，“先生您好，我是朱雀大路上百草堂家的丫头，今儿个店里头药材短缺，特地过来同您救个急，还希望您能够行行好，帮我们这个忙。”

        面前的商贾听完，立马就眨了眨眼，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有些事情还是掂量的清楚的，这百草堂不过是前两日才宣告开业，一个药铺开业得筹备多少药材，他隐隐约约能够猜测得到，这阮星竹也不是个饭桶，总不会就准备那么一点点，这从侧面看，想来百草堂的生意也是火爆不已。

        再者说了，退一万步讲，这百草堂后面还有将军府撑着呢，自己总不能不卖将军府这个面子。

        “原来是百草堂的姑娘，在下失礼了，您请进。”

        商贾淡淡一笑，迎着杏花进屋，闲闲绕了两步，就进了大屋，一旁有粗使丫头端上茶水，杏花哪里受过这样的礼遇，赶紧起身，又侧身对他道：“多谢先生了，只是如今赶的急，还希望抓紧一点。”

        此刻，这商贾自然明白她的心情，他们这些走江湖的，是惯会察言观色的，这也从侧面彰显出，百草堂的生意异常火爆。

        “行，姑娘您等着啊，我去给您清点一趟药材。”

        话一说完，那商贾就赶紧出门吩咐小厮，“赶紧的，把准备好的药材都拿出来，人家等着呢。”

        未几，只消片刻功夫，他便重新踏进门来，抱拳道：“姑娘，在下已经把您名帖上写着的药材都备好了，您去清点一番。”

        态度恭敬之至，又替杏花叫好了车马，杏花见着他殷勤，也是为了那点银子，略略抬眼，把药材都清点好之后，就从怀里把银子递给了他，商贾见了银子，眉开眼笑的，“行，在下多谢姑娘，以后百草堂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过来找，咱们毕竟交情在这嘛……”

        商贾笑的欢喜，杏花却也明白不过都是利益驱使罢了。若是没了银子，恐怕人家连你是谁都不认识，她微微一笑，脑海里闪过以往马秀才说的一句话，“咱们大家伙，互惠互利罢了。”

        “没错，姑娘是读过书的，互惠互利，互惠互利，我们这些大老粗，不懂这么多文绉绉的。不过，还是多谢姑娘了！”

        财神爷，谁能够不喜欢呢？

        商贾利落挥手，让下人们抓紧把药材给杏花装上马车，“你们抓紧的啊，还不利落一些，千万别耽误了姑娘的事儿。”

        杏花微微一笑，一群人这时候帮她收拾好，上了杌子，乘着马车打算回百草堂。

        “多谢先生了！”

        “没事，还得多谢姑娘呢！”

        两个人客气了好一番，马蹄轻扬，往前边多走了两步，杏花想到自己方才商贾夸自己的话，那句互利互惠，还是当初马秀才随口说的一个词，自己无形之中，就这样默记了下来。

        马秀才……

        杏花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缓和自己突然涌上来的情绪，感叹一声，竭力摇了摇头，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马秀才从自己的记忆当中剥离出去。

        “你这是哪里来的，这不是西市，你这个叫花子，如果你要钱，你就去西市，不要到这来为难我！”

        甬道一旁传来了小贩声嘶力竭的声音，想来也是实在是恼了，这样的事情并不稀奇，大家伙各有各的难处，这儿虽是东市，可也不是那种能把银子当水泼的皇室贵胄之家，自然是见着乞丐就往外赶的。

        “老板，求您可怜可怜吧，我这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您就赏我一点东西！”

        声音听起来格外的熟悉，越过一旁的布帘，就这样传入杏花的耳中。

        杏花的眸子骤然收紧，心下猜测，莫不是他……

        “你说说你，穿得虽不是什么锦缎，可是也干干净净的，人模人样的，你何必呢，何必来着当叫花子呢！”

        店家嘲讽的声音极具穿透力，那熟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您随便赏点什么东西就好，不用多烦心这些……”

        声音气息谦卑得很，杏花听到这，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拍了拍前头的案板，“师傅，麻烦您停一下，我得赶紧下去。”

        这东市本是极尽热闹喧哗的地方，人烟络绎不绝，稍稍过了半晌，才把车停稳当，见状，她便赶紧下车，疾驰而去。未几，才见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映入自己的眼帘。

        真的是他！

        马秀才依旧还在低低恳求着面前的人，那人早已不耐烦，反手就一抽，“行了行了，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再过来烦我了！”

        说完这句话，马秀才立马就被推了一个趔趄，转身就重重的栽倒在了地上，满天黄土尘埃里，他就这样看到了杏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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