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减轻他的痛苦？”顾念眨了眨眼，似乎被这个想法打乱了她脑海里的逻辑，她咬着下唇瓣，低声说道：“难道真的想我之前所想的一样？”

        她站了起来，在办公室的空间里走了几个圈，试图把她的思维捋顺，“头颅，身份；尾指，戒赌；器官，移植；麻醉……”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说凶手真的是郭立富，那他会不会念着郭立强是他的兄弟，不想他受着苦死，从而把麻醉的剂量加大？”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刚才说的话，“假设郭立富杀人的动机真的是因为他再也不想为弟弟付出，那拿走郭立强的器官干嘛？”

        秦明一直沉默地听着顾念把她的想法说出来，到了此时他才开始回想到与郭立富见面的时候，包括他们的对话和他在晚会上所见到关于郭立富的画面。

        他默了一默，抬眸对顾念说：“你上次不是把他的资料都翻了出来吗？”

        顾念会意，立马从抽屉里拿出郭立富的档案，“系统里没有太多对于案件有用的资料，不过我查到他本身有先天性心脏病，过往时常入院治疗，但是最近好像再也没有他入院的记录，不过这些记录只限于本市的公立医院，市外或者市立医院的话我们还要深入调查。”

        秦明缓声说道：“这么有钱的商人，应该会有自己的医生。”

        “医生……”顾念喃喃念着，整个人突然僵住了，脸色一白，似乎想到一个几乎没有可能的东西，她伸手捏住秦明的袖子，嗓音微微颤抖着，迟疑道：“秦明，我有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秦明对上女孩慌乱的目光，觉得他们应该是想到一起去了。

        “你说。”他柔声说道。

        顾念抿了抿嘴，呼了一口气，缓慢地说道：“郭立富有心脏病，郭立强的器官都没了，有没有可能……郭立富是为了郭立强的心脏而把他杀了？”

        “这个想法绝对有可能。”秦明冷静地说道，他从电脑的系统中抽出一段郭立富的视频，然后对顾念招了招手，让她过来一起看。

        第一个视频是三个月前，郭立富出席一个晚会，他脸色苍白，说话的声音很小，时不时就咳嗽个不停，整个晚上还是被秘书搀扶着，显然是病入膏肓的模样；而第二个视频则是最近拍的，这时的郭立富状态明显地好，虽然走路的时候依然用着拐杖，但顾念和秦明都注意到他上台阶的时候并没有拄拐，这就证明了他是装的。

        “你留意到吗，两个视频的区别？”秦明问道。

        顾念皱着眉点头，“他应该是换了心脏。”

        “嗯，之前因为心脏不好所以腿部有水肿，现在水肿已经消除了，走路也正常了。”秦明解释道。

        “他装瘸是为了掩饰他已经做了心脏移植手术。”这次顾念几乎可以肯定郭立富就是杀害郭立强的凶手，她只是想不到这个郭立富竟然是一个穿着西装的败类。

        秦明道：“心脏移植手术必须在六个小时之内完成，也就是说郭立强死的那天，他已经完成手术了。”

        “证据呢？难道我们要把郭立富抓进来抽他的血检验？”

        “他的血是要检验，但方法不能像你说的那样。”秦明回答道。

        顾念有点泄气地软在椅子上，满眼遗憾地望着秦明，“那怎么办？”

        “得想办法。”

        “这也是我们法医的工作？”顾念挑眉问道，但她其实不是埋怨，而是暂时想不到有什么方法可以让郭立富束手就擒。

        “法医的工作不就是寻找真想吗？”秦明轻声笑了笑，看着女孩愁眉苦脸的表情觉得有点意思，却不忍心在这个情况下取笑她，正当想告诉她别想的时候，他就看见顾念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我有个脑洞！”顾念激动地跳了起来，三两步就跳到秦明身边，笑眯眯地看着他，“就是不知道秦科长觉得怎么样。”

        秦明颇有兴致地点了点头，示意顾念把她的“脑洞”说出来。

        既然是要那郭立富的血液做检验，而他是绝不会在任何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主动协助调查，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引蛇出洞”，而最有效的诱饵往往都是人最在意的东西。

        而郭立富最在意的，无非就是他的母亲。

        只要联合医院做一场戏，假装他的母亲身体突然有变，急需要输入大量的血，以郭立富对母亲的孝顺，他一定会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第一个时间站出来要求用自己的血。

        这样，他们就可以拿到郭立富的血液样本做比对。

        “怎么样？”顾念说完就眨巴眨巴地看着秦明，十足等待被夸赞的小孩一样。

        秦明对郭立富和他所做的事情没有任何同情，所以即便顾念这个局有点损，他也不会觉得是不可行的。

        “可以，我跟林涛说。”秦明没有赞许她，但从他含笑的目光来看，顾念就知道他是认同她的。

        “好勒，那我就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哦！”顾念得意地笑道。

        男人被女孩的表情软了心，他抬头抚了抚女孩的碎发，柔声道：“放心吧，抓人这种事是林涛的拿手好戏，你就歇着等吧。”

        顾念被他的举动弄懵了，但她只是愣了一瞬，随即就回神过来，然后一脸促狭地看着他，“那秦科长你呢？你的任务是什么？”

        “给你买吃的，顺带把你的‘脑洞’的告诉林涛。”

        说罢，秦明踩着风似地走了出去，剩下嘴角含笑的顾念独自回味刚才他说的话。

        她觉得这样下去，距离冷漠无情的秦大法医掉下神坛的一刻，真的不远了。

        秦明不知道顾念脑袋里想着他下凡的事儿，但就算知道他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因为他觉得遇见顾念那一刻，他早就回归地面了，再也不是那个生活平淡单调的秦明了。

        他先把他们的猜测告诉林涛，然后将顾念想出来的计划解释给林涛，后者想不到顾念会想出这么一个方法，但万分感激她为案件做出的贡献，转身就跟队员们商量怎么把这个计划做到最逼真，务求把郭立富一网打尽。

        出了刑警队，秦明才走出大街为顾念觅食，他从未在这个点逛过街，也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好吃的，虽然他可以回去问问林涛，但他不想林涛胡乱地八卦起来，所以他采用了顾念用过的方式——上网搜索。

        经过一轮自我斗争，秦明还是把路边的一家小吃店的煎饼买了回去，从而得到顾念惊喜又以外的反应。

        秦明看着顾念的笑脸，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慢吞吞地吃完热乎乎的煎饼，林涛也差不多把郭立富带到局里了，顾念有点忐忑不安地搓着手指，显然是为了她的计划而紧张。

        “郭立富进了局就不会离开。”秦明开口说道。

        顾念抬眼看向他，轻轻笑了笑，“是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秦明点了点头，“嗯，这次你的功劳很大。”

        顾念摇摇头，苦笑道：“有时候我真的希望我们不用工作，毕竟我们这个职业啊，有工作就等于有命案。”

        话虽如此，既然这个世界上有法医这个职业，就证明这个社会需要他们，所以就算他们怎么不想工作，也得咬紧牙关干下去，因为只有他们才能为死者说话，把凶手绳之以法。

        他们等了一会儿，刑警队的警员就来报告，说检验结果已经出来，郭立富体内有郭立强的dna，证明他确实是做过心脏移植手术，也相当于证实了他跟郭立强的死有关。

        听了这个之后，顾念软在椅子上，深深叹了一口气，但她知道郭立富的罪一天没有定下来，案件一天就没有结束，她望向正在看着她的秦明，嘴角微微勾起，道：“我想去听听郭立富有什么可以说的。”

        秦明没有拒绝她的要求，便带着她到了刑警队的询问室，他们透过隔壁小屋里的单向玻璃看到，郭立富已经在里面接受着林涛的盘问，而林涛刚刚得知郭立富的药正是心脏移植手术康复的药，再进一步落实他的罪名。

        郭立富看着很平静，长期浸淫在商场的他似乎没有事可以令他的情绪波动起来，他静静盯着桌上的药，过了一小阵子才开口：“这些年我捐了不计其数的钱，建小学、做公益，可我那弟弟呢？他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给的，如果没有我，他早就饿死了，是我让他活到了现在。”

        他咳了几声，自嘲的说道：“我救过那么多的人，可是换成我，活下去怎么就那么难呢？”

        林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下巴向药瓶努了努，“先把药吃了。”

        “这个时候吃不吃都无所谓了。”

        林涛的目光尖锐起来，语气也沉重了不少，“你以为你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吗？”

        “如果我死了，那个不孝子会怎么对我妈？他只会把老人家气得送进医院！换成你，你会怎么做？”

        林涛双手撑在桌子上，气势逼人地说：“那我问你——”他手掌大力拍打了桌面一下，响声在密封的房间里回荡着，“你敢把你做过的事情告诉你的母亲吗？”他没有给郭立富反驳的机会，继续道：“你一下子让她失去了两个儿子！”

        他这番话，彻底使郭立富僵住。

        顾念隔着玻璃都能感受到林涛散发出来的怒气，以及郭立富茫然失措的不安。

        她目光冷厉地盯着郭立富，连秦明走了出去都没有察觉，直至在询问室里见到他的身影，她才反应过来。

        她没有跟上去，而是看着林涛出去，改为秦明问话。

        秦明站在林涛之前站的位置，双手插着西装裤的口袋，目光冷淡地扫了郭立富一眼，随后落在桌上那瓶药上，“这么多年不去医院，一定有自己的一声吧。”

        郭立富似乎冷静下来了，双手端着水杯，点头承认。

        “知道你去医院做输血，会暴露你有心脏移植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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