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虽然顾念是一个专业的法医，但要从十几桶满满的沟油里，准确地分辨出食物的残渣和尸块，她实在有点吃力，幸好她不是唯一的新成员，且秦明似乎也考虑到她的能力范围，所以秦明就让那位新的法医在二十分钟之内到达现场。

        顾念刚从一位警员借来一件外套，转身就看见秦明坐在她刚才坐的凳子上，用钳子夹着另一段油炸手仔细看着。

        她一边穿上外套，一边走了过去，撇嘴细声道：“科长不愧为科长啊，看来我还需要努力努力。”

        秦明面无表情地抬眸，一下子就对上女孩儿不忿中又带着调侃的目光，他满不在乎道：“那你继续努力吧。”

        林涛忍不住失笑道：“秦明你也是的，人家小姑娘穿得漂漂亮亮的，你怎么就让人家去捞尸块啊？”

        秦明这才看了眼顾念的穿着。

        女孩子穿着一身白色长裙，外边套着一件浅色的牛仔外套，脚上踏着一双帆布鞋，一看就是学生的模样，即便穿上了警员的防水外套，任谁都想不到她竟然会是一个法医，还是一个技术刚被他承认的专业法医。

        他转向林涛，淡声道：“那你替她去。”

        林涛瞪大眼睛，喊道：“我不是法医啊！”

        秦明：“那你把东西捞出来给她看。”

        林涛：“我是队长，我要指挥现场。”

        秦明：“你是队长，你要做个表率。”

        看着两个搭档兼好友拌嘴，顾念不禁莞尔，而她清亮的笑声让两位男士停了下来，一齐转过来看着她。

        顾念嫣然一笑，道：“秦科长和林队，你们就做你们该做的工作，这几个油桶就交给我吧，刚才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林涛感叹一声，对着依然是毫无表情的秦明说：“老秦，你真的是捡到宝了，这么能干又好看的小姑娘，跟着你真的是暴殄天物啊！”

        秦明扫了他一眼，“想要也不给。”

        这么一个简单粗暴的回应，却让林涛惊讶得眼睛都快要掉出来了，他满脸惊慌地看着秦明，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只能指着已经没有理会他的秦明，断断续续道：“你、你……老秦？你是老秦吗？”

        秦明自顾自地说道：“这节手指确实被油炸过，软组织严重脱水，所以才会挛缩得这么厉害、看上去这么小。”他拿起整只手，继续道：“切面整齐，有可能是被菜刀砍的，如果是用菜刀的话，那切尸体的人力气非常得大。”

        他说完，林涛也恢复了办公模式，问那个使用地沟油的商贩，那些泔水是在哪里收的，然而商贩咬定泔水就是在小吃街里收的，林涛无法，只能让警员们对小吃街的商户进行排查。

        至于顾念，她在林涛质问秦明是否还是秦明的时候，已经开始搜查现存的几个油桶，她捞了几块东西出来，检查了一番，确定那些只是食物残渣之后，又继续打捞，如此类推，周而复始。

        直至听见有人接近，她才站直了身，稍微伸展了几下。

        原来来的人就是新调来的李大宝，只是她远远超过了秦明给的二十分钟，但看着她气喘喘的模样，和湿淋淋的头发，就知道她一定是赶着过来的。

        然而秦明却没有理会她的解释，“我最讨厌的是迟到，一个人可以什么都做不好，那也是能力问题，迟到了就是态度问题，连人都做不好怎么做法医？”

        他这番话狠是狠了点，毕竟他没有听李大宝的解释就放下这么一段话，再加上他问林涛为什么来的不是一个男的，这分明就是针对李大宝这个人啊。

        林涛无奈道：“我也以为是个男的。”他看了眼中性打扮的李大宝，继续道：“但确实就是一个姑娘。”

        秦明紧接着说：“今天这活女的做不了。”

        听到这话，顾念的嘴角不由地抽了抽，什么叫“女的做不了”？那她成了什么啊？

        “秦明老师，我想问有什么活是男的能做，但女的做不了的？”李大宝很是不忿，直接向秦明质问。

        这时，又宋来了几桶泔水，秦明就无声地指着它们。

        李大宝眯了眯眼，指着站在那里偷闲的顾念，问道：“那她呢？”

        突然被点名的顾念自然不能假装听不见，她越过几个矮小的桶子，走到李大宝身边，面带笑意说：“我也是新来的法医，我叫顾念。”

        她没有伸出手，李大宝也没有这个举动，还上下看了她好几眼，那种审视似的目光让顾念微微一怔，但很快就恢复过来。

        “这样吧，你换件衣服跟我一起看看这些桶里有没有尸块。”顾念平和地说道，既然她们的上司不愿意接纳这个新成员，为了科里的和平，她就得夹在中间当和事佬了。

        大宝见顾念主动求和，脸上冷冷的表情也软了下来，带着微细的歉意道：“好，我这就帮你。”

        顾念看了秦明一眼，微微挑了挑眉，才转身跟大宝一块继续处理那些泔水。

        把顾念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的林涛勾着唇，满眼都是调侃地看着秦明，似乎在跟他说“你也有今天了”，但秦明没有理会他，继续研究那只油炸手，希望能找出更多的线索。

        经过一番搜查，大宝从她的桶子里什么都找不到，她也只是抱怨了几句就被秦明怼，说她要是不行可以在边上歇着，或者直接回家，林涛正想说女孩子确实不适合做法医的时候，就看见另一边的顾念，一块接着一块的尸块捞出来，看着还挺轻松，一点都不费力似的，让林涛把他想说的话立马吞回肚子里。

        顾念确定桶子里的尸块都被捞出来之后，就把那些尸块送到秦明跟前，叹气道：“看来尸块全部都在一号和十三号桶里。”

        知道顾念是有料的，秦明也只是稍微复查了那些尸块，然后接着顾念说：“这就说明尸块抛弃得很集中。”

        “在小吃街发现尸块，围观群众还这么多，四十八小时要是不破案，真就要引起社会恐慌了。”林涛若有所思地说道。

        秦明道：“还有两个小时天就亮了，这两个小时之内，我们法医部门会负责做出dna的图谱，以及初步的尸体复原。”

        “行，还是老规矩，你问死的，我审活的。”

        林涛去安排任务时，秦明就转向正在整理石块的顾念，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见她做事有条有理，遇到这种案件也毫不慌张，还能冷静理智地处理一切事务，简直就是模范员工，给他省了不知多少工夫和力气。

        他再看了眼大宝，她虽然迟到了，但工作态度不算太差，起码愿意从泔水桶里捞尸块，只是有了顾念这珠玉在前，大宝自然就变成了木椟。

        而秦明的心，早已在顾念出现在他眼前那一刻，偏了。

        “秦科长？”

        秦明的目光太过专注，顾念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她先把外套还给它的主人，然后快步走到秦明跟前，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直至他回神过来为止。

        “怎么了？”秦明丝毫没有觉得尴尬，反而一脸正直地询问叫他的顾念。

        顾念微微一愣，随即问道：“我们现在回局里吗？”

        “嗯，时间紧逼，我们要争取用最快的时间找出死者的身份，不然林涛他们就很难继续勘察。”说罢，他终于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而他那优越的身材让高挑的顾念显得特别娇小，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小鸟依人”这四个字。

        顾念没有在意二人之间的短小的距离，现在的她满脑子都是案件的事儿，根本没有时间或者精力去想那些没有影的东西。

        “那我们怎么回去啊？”顾念问道，她稍微歪着头，直直地看着秦明。

        对上女孩子单纯的目光，秦明觉得自己的心率突然变得不正常，但他那万年无表情的脸却完全遮掩了他内里的混乱，用着他的招牌冷淡语气，他回答道：“坐我车。”

        “那我呢？”大宝这时才整理好她负责的泔水桶，虽然没有找到任何尸块，但善后工作还得做全套，她刚想问秦明下一步的工作时，就听见他和顾念的对话，为了不想落后于人，她只能硬着头皮插话。

        若不是大宝及时刷了一下存在感，一直关注着顾念的秦明真的有可能忽略了她。

        “你也跟着。”

        说完，秦明没有等大宝的反应，就开始着手收拾他的工具，确保尸块已经保存妥当，他就带着两个新来的女法医，在几名警员的簇拥下，回到自己的车，他有着一瞬间的迟疑，毕竟他有洁癖是人人皆知的，若不是没有其他办法，案子也急着被破，他绝不会让两个刚捞完泔水的人上车的。

        “上车之后你们俩别乱动。”他淡淡的声线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让顾念和大宝立马乖巧起来，上了车之后，除了系安全带，就没有别的动作，安安定定坐到到达目的地为止。

        到了警局，顾念和大宝都没有时间参观，就被秦明带到法医中心，上楼的途中，秦明叫停了一位中年的女性：“郑主任。”

        “秦科长，到底什么案子啊，这么紧急？”

        秦明递出一袋尸块，“全是油炸的，能做出来吧。”

        “油炸的？”郑主任摇了摇头，道：“这个不太好做，我试试吧。”

        “要快。”秦明放下这俩字就转身走了。

        郑主任看着顾念和大宝，问：“唉，这是谁呀，怎么没见过？”

        秦明的脚步一顿，转头指着顾念，道：“新来的法医。”然后冷淡的目光落在大宝身上，声音带着一丝的不屑，道：“迟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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