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千系连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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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突然一阵短暂的悸痛。他下意识倒吸了半口凉气。石长老一愣,急忙止住了话头:“殿下?”
又来了。他咬紧牙根,慢慢放平呼吸,全身经脉突然一暖,想必是小石头的法术又起了作用。这数日之间,他愈加能感觉到身体中那只蛊虫的威力,那东西越来越贪婪,除去沉睡的几个时辰,剩余的时间一刻不停地吸取着在自己体内的灵力,现在的他,别说是施为什么强力的法术了,恐怕区区心绪波动都能激起那东西的兴奋,若不是有小石头相助,这一路上恐怕连人形都难以维持。
“没事。石长老,既然南诏上下都如此看待我爹,那为什么现在还要带我回去?”
“陛下病危,膝下又只有您一个儿子,于情于理,这王位都该由您继承。”石长老叹了口气,“至于……至于您的身份这件事,只要不露出真身,便不会有人怀疑,实在万不得已……教主那‘化血’之策,也可一试。”
“杨教主已在炮制出了一种可以压制巫王那一半血脉的灵药,只是还在实验中,若是能成,也不妨为一个办法……”
“拜月教主?”
他隐约还记得,就是那个声音尖利的黑袍女子。他小时候也见过这位教主好几次,曾经还叫过她“杨姨姨”,但与她相关的回忆总是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适感夹杂在一起。比如她的声音,如同一把剔骨尖刀划过琉璃瓦一般,令人汗毛倒竖,每每听到,幼小的他总会打个哆嗦。
现在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化血?原来如此,呵,真是个好主意。
心口如同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从工房中传来了细碎的打磨声。李小遥坐在外屋的一角,紧紧皱着眉头,手指不由自主地绞在一起。
万全之策…哪里有什么完全之策?
再怎么说,以自己目前的身手,定然是不可能比那姬三郎更快更灵活的。虽说换了一身深色的夜行衣……即使自己能潜进去,但对上姬三郎那种偷盗老手,怎么可能有胜算?
“姑娘,你吃饭了吗?”从厨房传来了一个声音,她急忙抬头,是那老太掀起了厨房的门帘,手中还端着两个冒着热气的青花瓷碗。从碗内飘来了鱼虾特有的鲜香味,她不由得咽了口口水,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在马不停蹄追赶那些飞贼,中途就啃了两口干粮,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想必老太早已看穿,径直来到她面前,放下手中的瓷碗,“来,总要先填饱肚子吧。”
她的目光就跟着老太手中的瓷碗落到了桌上。那两个碗中,一个盛着满满的大蒜烧鳝鱼,炖的熟烂的鳝鱼散发出河鲜特有的扑鼻鲜味;另一个碗中是满满一碗大米饭,熟透的大米蒸出了暖融融的水汽,她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老太太笑笑,“看你也是饿坏啦,快吃吧。”
她犹豫了下,点点头匆忙道了谢,接过老太递来的碗筷,埋头扒起饭来。老太转身在桌子的另一端坐下,“怎样,还合胃口吗?”
“唔,好吃!”这鳝鱼被处理的十分地道,一点儿腥味都没有,肉质肥嫩,入口即化。她甚至都顾不上说话了。老太太点点头:“小姑娘,你知道怎么抓鳝鱼吗?”
“……?”李小遥一愣,抬头,那老太一脸认真,不像是在逗她玩。
她一时间没明白老太的用意,但好歹也是长在水边,小时候没少祸害周围的鱼虾,对这再熟悉不过,她咽下一口饭,想了想道:“直接抓的话……黄鳝一般都要好几个洞,堵住其他的,然后逼它从洞里钻出来,随后快速出手抓住要害;要么就是设竹毫子,等到第二天去收。”
“正是如此。鳝鱼长在水里,体表黏滑,要是你想和它比一比谁更滑,定然是不行的。”老太说完这句,李小遥才恍然大悟,原来老太是借着黄鳝来点拨自己?她急忙放下碗筷,小心问道:“那……以前辈您来看,这……哪种方法更好呢?”
“小姑娘聪明,一点就透。”老太太笑眯眯道,“谁说只能用一种方法啦?”
“武功也好,方法也好,只有当用不当用,没有哪种更好。”老太太见她吃完了,站起身来收碗筷,“小姑娘是使剑的对吧?”
“啊,对。”她急忙站起来帮忙,“前辈,我来吧。”
说话间就要去拿老太手中的那只空碗,没想到,老太掌心中的碗顺着她的手掌滑到了中指,就那么稳稳地立在了指尖上,轻巧地躲过了她来接的手,“不用,你先好好想想,你的剑法,是否一定要手中握剑?”
“也不一定要手中有剑,只要眼前有剑就能……”
“错了。”老太太微笑道,“不是你眼前有剑,是心中有剑。”
“即使是神仙铸就的刀剑,也只是些早晚会弯折的铁片罢了。真正锋利的,是握剑的人。”
李小遥瞬间愣怔了。
她说的没错。之前在隐龙窟被那蛇妖制住。无剑时,使出的那万剑诀,难道真的是通过那柄数尺开外的断剑吗?
或许是因为她依然在依赖着手中的那三尺白刃,所以才会匆匆赶来此处取兵器,但假如她没有办法赢过姬三郎,多一把兵刃又能如何?难道区区一把匕首,还真的能逆天吗?
老太将指尖的空碗叠在另一个碗上,“一炷香的时间后,到厨房来吧。虽说我这老太早就废了,但要在招式上稍微指点你两三下子还是做得到的。”
“那……”李小遥欣喜若狂,急忙礼道,“前辈,还请问尊姓大名?”
“尊姓大名还是算了,老太我姓唐,我家老头姓肖。你知道这些就行了。”
“啊,好,那唐前辈我……”还没等她再说什么,唐老太太转身向厨房去了,道:“等我把这几个碗洗完,别着急。”
她心中的大石头稍微落了地……她坐了回去,突然心头一清明,房内残留的半分香味提醒了她,大蒜的扑鼻香气混着鳝鱼的鲜味,让她突然想起了数次在厨房帮工被辣到手然后被舅舅揍的情景……
“有了!”她噌的一声跳了起来,“唐前辈,还有蒜吗?”
“哦?有,你要做什么?”
“你这剑法出自蜀山。”和她过了半招后,老太斩钉截铁道,李小遥稳住心思,握紧木剑,又攻了过去,老太凭着手中的两根筷子轻松拦住了她的剑路,“怎么,还不打算用御剑术?还是说看不起我?”
“……得罪了!”她左手早已掐出了剑诀,三道飞剑从三个方向向老太攻了过去,老太抬眼一看,手中木筷刷刷而出,与两道飞剑相撞,脖颈一仰躲过了第三道飞剑,随手又从灶台上揽过另外几只筷子,嗖嗖嗖向她掷了过来。虽说是木筷,近前时居然带着一股疾风,她丝毫不敢怠慢,木剑挥成一团疾风,将木筷呯呯打飞后,手中木剑脱手而出,连带御剑术一起逼向老人,同时右手扣起两指,向老太手中木筷探去。
“错!”老太笑道,手中木筷冲着她面门甩了出去,李小遥眼前一迷,右手急忙撤招侧身闪躲,“你这飞龙探云手就只是用来取人物事?白费了这么一门好功夫!”
“呵,剑是剑,手是手,所以到底是你在使功夫,还是功夫在使你?”
御剑术又被老人躲掉了,李小遥咬咬牙,老人的攻势却并未停下,那木筷在她手中就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紧紧地盯着她的周身大穴,一个不留神就要被她戳中穴位昏死过去,一时间她居然腾不出手来反击,在招数上早已落了下风。
飞龙探云手一共十四式,目前自己只领悟了一半,而同样,酒剑仙教的剑法她也只悟得了四五成。自然是无法像母亲或者是酒剑仙一般潇洒肆意。
但谁有说自己要和娘亲或者师父一模一样了?
她凝神拦过老人的每一招,试图从中找到些许破绽,丹田内的真气隐约地烫了起来,她叱了一声,抓住一个空隙,手中木剑从老人木筷中斜斜钻了过去,老人手中木筷一拧,绞住了剑锋,她突然松手丢剑,老人哼了一声,松开绞住她木剑的筷子,抬手拨开脑后飞剑,李小遥沉住气,掐住剑诀的左手一松,一把捞起木剑,心中念起了飞龙探云手的口诀来,剑锋如同蛇一般滑向老人的胸口,老人右手捏着筷子正欲拦,而那剑锋居然又滑走了,真正的目标,正是她的喉咙!
飞龙探云手的声东击西之技。
老人咳了一声,斜眼瞟了下架在颈部的剑锋:“唉,果然是老了。”
“前辈说笑了。”自己早已使出了浑身解数,而那老太依然神定气闲,肯定是没出全力。
她收了剑,这才开始仔细观察起对面的老人来。这老太已是天命之年,但却依然面色红润,气息平稳,脚下如风,虽说感觉不出来现在还有多少功力,但很显然,年轻时定然是一位武功高强的女侠,且以她使筷子的功底来看,应该是一位厉害的短兵或者暗器高手。
她一时心头升起了一种莫名的好感,如果……如果母亲还在的话,她一定也会像这个老人这样吧?
“嗯,看来你是有些想明白了。”老太脸颊的皱纹漫出了一丝笑意,“小姑娘,你学武功不久,居然就能有这等的悟性,要成为一代大侠,只是时间问题。”
“好,一个时辰也快到了,先去拿你的东西吧。”
“嗯。多谢前辈指点。”她收起木剑,对那老太一礼后,急忙向工房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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