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粉妆玉砌

贞观十年丙申，公元六三六年春，正月，甲午，上始亲听政。

        癸丑，诸王之藩，上与之别；

        六月，侍中魏征屡以目疾求为散官，上不得已，以征为特进，仍知门下事，朝章国典，参议得失，徒流以上罪，详事闻奏；

        己卯，后崩于立政殿。

        ……

        秋冬之交，热气渐散，冷意已生。

        武备府，李奇正在书房中专心练字，李世民每次看他的奏折，都会批骂一番，李二虽然自己的水平不怎么样，但他就是见不得别人的字难看，自己的字，好像还真有那么一点丑。

        书房外，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处，旋即敲门声响起。

        李奇把笔倚在砚上，起身去开门，他记得自己交待过，无事勿扰，看样子，是碰到什么事了。

        开门，来人是府中学员，至于是谁，李奇不认识。

        “何事扰我？”

        “殿下，是王爷和国公爷让你前去演武场。”

        连老爹和李靖都搞不定，会是什么事？

        “我知道了。”

        演武场在书房的东南侧。

        李奇到地方时，却见演武场中央围成了一大圈，一众人往中心探头探脑，也不知道是什么这样吸引人。

        李奇上前拍了拍一个学员的肩膀，那个学员回头一看，见是李奇，急忙让开位置，“殿下来了！”

        围观的人急忙腾出了一条道，待李奇一进去，便又围成原样。

        中央，是三个人在对歭，一边两人，一个是程处默，一个是长孙冲，两人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尤其是本来就比较黑的程处默，看起来尤其滑稽，要不是涵养功夫修到家了，李奇几乎要笑出声来。

        与两人形成鲜明对比的另一边，却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整个人如粉雕玉砌，特别是那双眼睛，简直能勾魂夺魄，嫩白的小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李奇不由犯起了迷糊，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

        “咳咳咳，”程处默干咳几声，面露尴尬，“适才这小子来我武备府，说我们这一帮人‘虽有千人，也不过酒囊一半，饭桶一半’，某气不过，便与其辩理，谁知这小子有两把刷子……”

        “然后呢？”

        “我就把长孙冲拉过来了，谁知道……”

        李奇不由抚额，“你一个五大三粗的武夫，居然能有勇气与人争辨，可喜可贺。”

        至于长孙冲，会输李奇没料到，这个二代虽然没学到他阿爷长孙无忌老谋深算的半分本事，但就文斗这一块来说，李世民可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一个草包，所以没来由会输啊。

        这个小家伙来历恐怕不简单。

        李奇转头又望向这个小孩，柔声问道：“你是谁家公子？来我武备府所为何事？”

        小孩不回答，却反问道：“你是不是长安说书人常讲到的李奇？”

        “小子大胆，安敢直呼殿下名讳！”

        李奇摆手，他并不在意，名字本来就是拿来叫的。

        “我就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小孩脸上显出激动之色，“太好了！我要拜你为师。”

        李奇脸色如常，心中隐约已有猜测，遂问：“你是不是从并州过来的？”

        小孩脸上浮现惊讶，“果然如传闻中那样，能未卜先知，太好了！”

        李奇已经知道这小孩是谁了。

        “和我去书房，我要考校你一番。”

        众人让开了一条道，李奇走在前面，小孩跟在身后。见热闹已尽，众人也各自去做功课。

        又走过一道门，喧闹声几乎已经传不到这里，李奇推开书房门，先进入屋内，小孩亦步亦趋，也跟了进来。

        李奇让开身位，把门关上。

        小孩一进来，好奇的目光四处张望，见书桌上有纸笔，又跑了过去，踩在椅子上，望向纸上的字，“这是谁写的字，好丑。”

        李奇权当没听见这气人的话，望向椅子上站着的小孩，道：“小丫头，倒有几分本事。”

        “呀，人家就知道瞒不过老师。”小孩，或者说小女孩从椅子上下来，又跑到李奇跟前，仰着头看他，语气中有些懊恼。

        “我可没说要收你作徒弟。”

        “老师定会收下我的。”

        她哪里来的自信？

        门外，又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夫君，该用早膳了。”

        东阳来了。

        李奇走过去，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娇小的影子先他一步冲了出去，然后是一声让人心惊肉跳的撒娇：“师娘好！”

        东阳惊讶地看向李奇，眼中有询问之意：“师娘？什么师娘？”

        李奇急忙道：“别听她瞎说，我今天才认识她。”

        东阳像是抓到了什么盲点，“夫君的书房，人家可从来都没敢进去。”

        李奇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现在还是实话实说，免得惹出什么误会来。

        东阳听李奇从头到尾又说了一遍事情经过，俏脸上的惊讶也越来越明显。

        “这么聪明的孩子，夫君不如就收作徒弟吧。”

        东阳，你自己也没多大，而且，这叫聪明吗？这叫心计！

        “她是个女儿家。”

        东阳脸上的惊讶更盛，低头细细地端祥起来，“还真是女子。”

        东阳迟疑了。

        “师娘，师娘，就收下我吧，我一点也不想进皇宫。”

        “什么进宫？”

        李奇有些头痛，只能解释道：“这小丫头姓武……”

        东阳终于明白过来，但仍然有些不敢相信，开口问道：“莫不是并州武家之女？”

        李奇点头。

        “那就麻烦了，父皇放出了一批宫女之后，又要再从各大勋贵家族选一批女子入宫去，这武家，也在名册之上……”

        “可，这丫头，又很和我的心意，自出了宫，夫君整天忙于公事，好久没有人与我说话了。”

        得，李奇投降了，“夫人，你要是喜欢，我就上书给陛下，留下她也可以。”

        李奇相信，李世民在没见过武媚娘之前，肯定会很大方地准了此事，而万一见到之后，李奇有些担心自己的脑袋，他这样算是和皇帝抢女人。

        这小丫头，才十四，就这样厉害，审时度势，富于心计，凭那张脸，恐怕就已经可以为祸人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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