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不见云

长安在冬季落日的照耀下，显得庄重严肃，静静展示着它的雄伟壮丽。

        奉旨入京的李奇在跋涉十日后，终于可以在高一点的土坡上南望长安，尽管仍然只能望见白茫茫的一片。

        没有什么感触。

        黄昏沉重，总是他可以望见的。

        赶路的众人在一个上扎营生火。

        此时离长安也不过二十里的行程，快马加鞭，可以在宵禁前抵达长安，但李奇不想太快回去。

        书中的历史只有一副骨架，没有血肉，而眼前所见，却是鲜活的古时长安。

        李奇突然想做点什么，但要做什么，他也不知道，同时他又害怕自己知道要做什么。

        自己改变了李艺的命运，另一个理由，便是对童年记忆中那个罗艺不满，不满的原因就来自于那个死于万箭穿心的罗成，就算后来知道那是假的，心里还是有了疙瘩。

        所以才会去揭穿那个李五戒。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是人最朴素的价值观之一，但在古代的一个帝王看来，如果一棵树过于茂盛，势必会遮挡住他的后继者，所以他会不择手段将这棵树砍掉，就算因此付出的代价与收获不对等。

        自已还没有来时，李艺就是现在深居宫里的太上皇眼中那棵不仅长得茂盛而且还长歪了的树。

        所以李奇相信这一切极有可能是李渊所设的局，因为巧合太多，那位太上皇的目的也显而易见：助李世民稳固统治。

        至于玄武门之变，很难说清到底是那一方先采用极端手段，李奇更偏向于是李世民先动的手，李建成得到的支持绝对比李世民多得多，他要做的只是稳住那些世家，然后从百年之后的李渊手中接过权柄，又何必采用极端的方式去获得？

        但是，也不一定，毕竟人心难测……

        李奇觉得自己想太多了，阴谋论不可取，帝王家事，还轮不到自己操心。

        一觉天明。

        一行人在午时左右抵达长安。

        冬季的长安城，除了冷梆梆的触感之外，还有让人抬不起头的压迫感。李奇觉得自己更喜欢春夏时节的长安，最起码温柔，符合自己对它的设想。

        守门校尉见到这么多人，便立刻吩咐了一个守卫几句，自己则转身跑向内城。

        李奇下了马，身后的人也下了马。

        黑压压的一片静立在城边，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李奇走向城门口，守城的士卒迎了上来，当然是要查验身份，在李奇通报自己的姓名后，士卒的脸上明显可见的崇敬与肃穆，“请世子稍待！”

        李奇的年纪肯定是比他小的，也并无军职在身，应该是泾州的事传到这里了。

        静静地立在城门边，等待来接自己的人。

        半刻钟后，城中出来了一个人，李奇自然认得，正是程咬金。

        程咬金一眼锁定了李奇，又看向李奇身后的护卫，疑惑的脸色很快从脸上散去，“侄儿，随我入城，你婶子已备好酒菜，为你接风洗尘！”

        “谢程叔，程叔怎么有空来接我？”按理说程知节此刻也是军职在身，现下军务繁忙。

        “哈哈哈，前几日与大老黑打赌，你昨天没来，他输给我了，今日他替我当值！”程咬金一脸笑容地解释。

        “管那么多做甚？来来！随你老叔进城，你婶子天天念叨你呢！”

        李奇还是挺感动的。

        手下自然先去了原来的燕王府，那里也有人一直在打理，李奇则随着程咬金去他的国公府。

        国宫府门前，一位宫装妇人朝着自己这边张望，一见到程咬金便眼神一亮，急忙迎了上来。

        不过她的目标可不是程咬金，或者说看到李奇，程咬金便被晾在了一边。

        不过程咬金不以为意先行回府，留下二人。

        程咬金这位新娶夫人出自名门清河崔氏，待人倒是亲切祥和，丝毫没有那种世家大族的盛气凌人。

        崔氏上下打量了李奇一番，脸上笑意盈盈。

        李奇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阿娘的影子。

        “奇儿果真是一表人才，不知可曾婚配？”

        李奇只得勉强挤出笑容，一来就开始要催婚了吗？

        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道：“尚未有婚配。”

        “奇儿这年岁已经不小了，你程叔十五岁便娶妻了，看你也有十七八岁，早该娶妻生娃了。”

        “咳咳，不急！”李奇只能讪讪回答。

        “算了，你们这些男人，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不过，有喜欢的，给婶婶说，婶婶让老程给你做媒！”

        “谢谢婶婶，一定一定。”

        崔氏见李奇尴尬，便不再说，而是抓起李奇的手，口中言道：“看我这糊涂劲，哪有让侄子在府外受风的，来，快随婶婶进府。”

        于是李奇被拉着进了程府。

        入门便是一个宽阔大院子，四个角各立着一个兵器架，挂着各种兵器，非常典型的武将之家。

        崔氏将李奇拉到烧着炭火的中厅，便下去忙活了，应该是张罗饭菜去了。

        程咬金这才猥猥琐琐从外面进来，往屋内探头。

        李奇只觉有趣，你能想象一个身高八尺的汉子猫着脚踩着小步子的样吗？

        唐朝风气开放，开放到盛产“气管炎”，房玄龄，李世民，程咬金，尉氏老黑等等等等，几乎都是，呵，还有自己老爹……

        心头沉重轻了许多。

        “你程叔我可不是怕她！”程咬金红着脸解释，不过，短小无力。

        对，不是怕，是从心。

        李奇更加坚定晚结婚的念头了，他的性格，简直就是成为这种人的模范，前世已经验证过了。

        “程叔那是让着婶婶，我懂的。”

        台阶还是要给的。

        “哈哈哈！还是侄儿懂我！”程咬金终于敢大声说话了。

        李奇摆正了脸色，问道：“程叔，明日面圣要注意些什么？”

        程咬金疑惑问道：“你阿爷没告诉你？”

        李奇摇头。

        程咬金不由骂道：“这不靠谱的老家伙！”

        李奇只能继续无语脸。

        老爹怎么可能教我？让我来长安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李奇要是在长安出点啥事，李艺绝对会挥兵杀进长安，不惜一切代价与李世民决战，那时可就难以控制了。

        程咬金也是迟疑了一下，便想通了其中关节。

        “不用注意什么，当今陛下平易近人，有大致礼数就可以了。”

        还好还好，对于一条立志做闲鱼的咸鱼来说，麻烦就是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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