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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31章


瞎了,在这寒风凛冽的夜晚,他赵子龙的眼,没了光明。

“你这娃子,咋个走路不看道。”

他失足险些跌倒时,斜侧有一人上前,将他搀住了。

寥寥一语,那人说的很温和,听在耳中,也甚感温暖。

“师傅,你怎的来了。”赵云摸索的抓了那人的手。

“徒儿保家卫国,为师怎能不来。”林教头温和一笑。

林家枪法,不是什么绝世武功。

可持枪的人,却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他来了,便没打算走,只愿扛起徒儿身侧...那杆镇国的大旗。

一战,让死在了城关,可他扶着的大唐帅旗,却在城头屹立不倒。

噗!

赵云硬撑的一口气,终是散了,一头栽在了血泊中。

直至倒下,他才真正觉悟,天谴,那是带因果的血劫。

他是个煞星,是活着的厄难,会克死所有与他有关的人。

“师叔,回家了。”

明宇拿走了天子剑,选了几个年迈的老兵,将赵云送出了城。

大唐的镇国将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他不希望史书记载中的赵子龙,有任何一场败仗,大唐边关的最后一战,由他替师叔打。

月夜。

雪飘飞,一辆破旧的马车,缓缓驶过,留下两道浅浅的车印。

车中,载着大唐的镇国大将军,自出边境城关,便一直在昏迷中。

杀!

战!

身后,边境响天震地的是喊杀声。

护送马车的老兵,一路走一路抹泪。

许是雪天,道路崎岖,马车颠簸晃荡,沉睡的赵云醒了。

开了眸,他眼前却一片黑暗,看不清事物,也望不见前路。

“这是哪?”赵云一语沙哑不堪,短短三字,说的有气无力。

“去京城的路上。”一个断臂的老兵笑道,尽量掩饰悲凉的语气。

“送我回边关。”

“元帅,你伤的太重,需尽快救治。”断臂老兵说道。

“边境的战事,将军无需担忧,我大唐援军的已杀过去。”

另一个老兵温和一笑,说的却是善意的瞎话。

援军?他大唐哪里还有援军,各方皆烽火狼烟。

可他不得不骗,明宇将军的死命令,送元帅回京。

良久,都不见马车中有声响,天谴荼毒,赵云又昏迷了过去,人贵知己命,他已到生命的尽头,再无回光返照,硬撑的气早已散了。

同样散去的,还有他的冰火。

火焰,如雪一般白,化成了雪。

咯咯咯...!

赵云再醒来时,耳畔伴有一阵断断续续的女子笑声。

马车停了,几个老兵纷纷握紧了长矛,死死盯着前方。

那里,有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女子,疯疯癫癫的走在雪地里。

竟是阴灵圣母,十年了,竟还活在世间,可她,却活的浑浑噩噩。

“你是谁?”

断臂老兵一声喝斥,握兵器的手,攥的更紧了。

他不认为这是个疯子,保不齐,是敌国来的刺客。

阴灵圣母未理会,就像一个天真灿烂的孩童,追着飞雪跑。

路过马车时,她才缓缓停下,掀开了帘子,好奇的往里探头。

她望见了赵云,却不认得赵云,天绝最后一煞,已忘了前尘往事。

“阴灵圣母。”

赵云喃喃一语,却是半分不怕。

而今这般光景,竟还能得见故人。

她走了,依如方才,疯疯癫癫,时而傻笑。

见状,几个老兵才松了口气,以为真是刺客。

“姑姑。”

皇宫的刺客,惹出的是孩童的大哭声。

孩童,乃大唐的皇帝,而今才只四五岁。

姑姑,那是十年前便已弃文从武的李昭月。

是她守着年幼的大唐皇帝,却是在今夜,倒在了血泊中。

她的泪,是嫣红的,往后余生,谁来守着皇兄唯一的血脉。

夜。

幽州。

马车缓缓驶入,一路不见半个人影。

战火连天,城中的人怕是都逃难去了。

时隔多年之后,赵云又到当年那座戏楼。

戏台在,胭脂也还在,正吃力的推开倒塌的房梁,清理石砖瓦片,活像是一个打杂的下人,衣衫、脸颊、玉手...都抹的乌七八黑。

不经意间的回眸,她望见了台下的赵云。

十年了,十年后再相见,她是神色怔怔的。

“都去逃难了,你为何不走。”赵云一语沙哑。

“等...等你来看戏。”胭脂嫣然一笑,泪眼婆娑。

杀!

残破的大唐边关,燃起的是一片血色的光火。

鏖战数月,黑古王朝大军,终是攻破了这座城。

战!

大唐将士未退,手持天子剑的明宇,也在拼命厮杀。

人,终有力竭时,三军帅旗断裂的瞬间,他也倒下了。

红楼。

戏台下。

赵云如一座石刻的雕像,静静依在墙角一侧,在昏迷中沉睡。

胭脂在,拨开了他那凌乱的白发,轻拂那张已有诸多皱纹的脸庞。

当年初见赵子龙,是那般意气风发。

十年后,英雄迟暮,活成了这般模样。

“戏文说,前世一百次回眸,才换得今生擦肩而过。”

胭脂挽了赵云胳膊,脸颊又如十年前,歪在了他肩膀上。

前生或有缘分,才让她这一世的一见钟情,演的这般美好。

哎!

几个老兵皆叹息,坐在门口,埋头发呆。

天下大乱,太多人葬身,也太多生离死别。

“将军,你可怕黑暗。”清晨,映着晨曦之光,胭脂解下了束发的丝带,缠了赵云的双目,还在其脑后,系了一个娟秀的蝴蝶结。

“不怕。”

“那你可信前世今生。”

“信。”

赵云微微一笑,轻轻拂手,将胭脂送入了梦乡。

迷香,他已多年未用,让她睡去,也算了无牵挂。

“带她走。”

“将军,你.....。”

“我没几时好活了,让我死的体面些。”赵云一语沙哑不堪。

哪怕大限将至,他也还是个军人,军人之至高荣耀,便是战场。

“将军。”

“走。”

沐着漫天洁白的雪花,那辆破旧的马车,渐行渐远。

赵云则留在了幽州,独自一人倚在城墙下,睡的安详。

这个夜,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温暖、也很多人的梦。

梦中,皆熟悉的面孔,打铁的父亲、算命的半仙、耍枪的林教头....。

他望见了柳如心,在月下对他回眸而笑。

他接了左老儿的酒,蹲着与之结拜为兄弟。

明宇的折扇,婉心的泪,小公主的诗词,李昭阳的剑....。

梦里有他的一生,兜兜转转走走停停,那是他的来时路。

吱呀!

渝州城的小院子,终是有人推开了房门,有一道倩影走入。

不是柳如心,是药王的徒儿,十年花谢花开,已长成俏佳人。

“你,可等到她了。”

明知答案,她还是喃语了一声,将桌上的信拆了一封又一封。

那年,她是情缘的见证者,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拿下大唐。”

黑古王朝的大军,已如潮水掩杀过来,铁蹄声震颤大地。

沉睡的赵云被惊醒,一场梦后,终是等来了他的最后一战。

“走了。”

映着月光,他翻身跳上了战马,手持龙纹枪,杀出了城关。

那是他一个人的冲锋,只一片片雪花点缀,背影孤寂也萧瑟。

天道轮回,生命的最后一瞬,有人为他送行,也有人为他哭泣。

胭脂回来了,跌跌撞撞的爬上了城墙,喊的声嘶力竭,“赵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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