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章 礼明道与江衍

我存着疑惑，惴惴不安地问。

        江衍轻飘飘看了我眼，在一声长叹后打开话匣子，如实相告。“我投湖自尽后，尸体被附近的船工打捞起来。他们可怜我的遭遇，凑钱买了棺材，办了丧事将我安葬在后山处。我魂魄游荡时，听到一个上了年纪的工友说，他说把我葬在这挺好的，倘若丫丫有一日能回来，他还能领着她来看看我的墓，和我说说话。”

        我小心听着，不自觉红了眼睛。江衍低垂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声音颤抖地接着往下说。“丫丫是我女儿的名字。我听他这么说后，便决定不走了。我就在这里守着，不然丫丫回来找不到我，她会失望的。”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江衍稍微平复了下心情，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娓娓道出自己的故事。

        江衍是淹死的，虽然死后尸体打捞上来，入土为安。不过到底是水鬼，须得入水鬼域服刑，也得如其他水鬼一般寻找替身才能去往地府投胎。不过因为要等女儿，他对投胎一事不但不关心，还有些抗拒。有一日他救起了个落水的走阴人。走阴人为了感谢他，便说可以用罗盘算算，说不定能知道他女儿的去向。

        江衍高兴极了，憧憬地看着罗盘高转动，最后停了下来。走阴人告诉江衍，他女儿就在河边的一处工地上。那处工地就是之前女儿经常玩耍的地方，不过他们当时专程找过，那有些发胖的包工头一口咬定没见过丫丫，还以工期太紧为由把他和妻子赶走。

        走阴人见他不信，便带着江衍的亡魂到了已经竣工的小区，径直下了地下车库，指着那个最为阴冷的角落，告知江衍他的女儿就在那里。江衍摇头不信，男人索性用铲子掘地三尺，挖出个特制的罐子，罐子刚好可以坐进去个孩子，周身画着奇怪的文字和图案……

        江衍声音颤抖地说着，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一直以为他在和我说笑，直到他把罐子打破，从里面挖出一具已经风化成白骨的尸体。尸体的脖子上，带着一串四叶草的项链，那是我送给丫丫的礼物……”

        江衍再忍不住，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鬼是没有眼泪的，他从眼眶里流出的，只能是精魄和鲜血……

        “别……别哭了。”我小心安慰，嘴拙地劝了两句。

        他情绪根本无法平静，声音颤抖地继续往下说，“我捧着丫丫的尸体，依稀可见她脑袋里被插了钢筋，包裹着她的衣服脏兮兮的，真不知道在生前受了什么罪……”

        走阴人见了丫丫的尸体，双手合十口里念着罪过罪过。他把打生桩的那套小心说给江衍听，江衍抱着自己的孩子安静听着，死一般的沉默之后，江衍模样认真地看着男人。

        模样绝望地问他知道是谁吗？

        男人沉默了会，在江衍目光的胁迫中，轻轻长长叹了口气。

        “筱郝。”

        他把名字告诉江衍的同时，猜到他会疯狂报复。

        “我求他帮忙，他起初没有答应，还劝我冤冤相报何时了，说筱郝这般的，死后自有各种酷刑等着。我不要他在死后才有报应，我要他现在就付出代价。他见劝说不了，只能勉为其难答应，便给我出了这么个主意，不过一再叮嘱，只允许我报复筱郝，不得伤害别人。”

        江衍说完长长出了口气，不过突然模样严肃地看着我，试探性地问。“你，也是走阴人吗？”

        我犹豫了下，想着自己虽然半吊子，不过懂些简单的术法，也能见到鬼，知道阴阳。“我……我算是走阴人吧。怎么，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江衍摇头，“只要看到筱郝伏法，或者死于非命，我便心愿达成，哪敢还有什么别的妄想。只是想问问你有没听说过那位帮我的走阴人，我想给他说谢谢，来世做牛做马定当报答。”

        原来他说这个。

        我稍微松了口气，把悬在半空的担心落下，拍着胸脯干脆答应，“这种小事没问题。就算我不认识，也有法子替你找到。对了，他叫什么名字？或者，你记得他长什么模样吗？”

        时间稍微有些久远，我以为江衍会花些时间想想，没想他干脆报出名字。“礼明道。恩人的名字我一直记得，不敢忘记。”

        “礼明道？”

        我听到这个名字，豁地一下站了起来。江衍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叶小姐，您怎么了？”

        我没搭理他，只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果然世界太小，我很意外从江衍的口中听到自己熟悉的名字。不过转念想想，那时靳尚在工地出现，瞬间变得合情合理。大概担心江衍万一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扩大报复范围，让那些无辜的工人受到牵连。

        我自己想明白了，不过江衍还是一脸奇怪地看着我。我尴尬笑了笑，让他别太紧张，言语简单地解释。“没什么，只是事情实在凑巧，你说的这人我刚好认识，而且我们之间还有些渊源。你放心，你要我带的话，一定带到。”

        我拍着自己的胸脯，模样认真地给江衍保证。

        他听我认识礼明道，也是喜出望外，起身朝我拜了拜，“那就拜托叶小姐了，请务必向他转达我的谢意。”

        我干脆点头。

        江衍见聊得差不多了，转身往江河里走。我犹豫想要叫住他，他却先一步转身过来，眉头紧锁地望着我。“叶小姐，您的身边是否跟着一只水鬼？”

        他说顾琛？

        我轻轻点头，刚想问他和顾琛什么关系，江衍便顺着刚才的话往下说。“他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他，你让他三日后到我之前工作的码头边，我自会把东西给他。”

        “好。”我点头应下，亏得江衍提醒，我才想起之前顾琛曾模样认真地通知我，他去到筱家趟浑水不是为了我或筱雅，是因为那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我几乎快把这茬忘了。

        见我答应，江衍再冲我拜了拜，起身往江河的深处走去。我目送江衍离开，又过了一会，才悠悠从梦里醒来。

        顾琛刚巧从外面回来，见我醒着便伸手将灯打开。自己懒洋洋地靠在门上，将拿在手上的一束梅花叼在嘴里。见我皱眉白了他眼，某只却冲我微微挥手，招呼我过去。

        虽然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不过我听话地挪动脚步过去。刚走到门边，顾琛便干脆反客为主将我压倒在门上，示意我伸手接过他嘴里的梅花。

        我挣扎无果，只能认命地取下那束梅花。

        “你也真是好兴致，现在是夏天，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到了这株梅花。你大晚上的，有够闲的。”我把玩着梅花，在心里吐槽，这是自己这辈子第一次收到鲜花，没想是在这么个情况下。

        不但和浪漫一点关系没有，甚至还阴森森的，稍显瘆得慌。

        “花呢，是我送给你的。不过，和我无关。我只是跑腿，替某人把这花送给你。”见我低头嘀咕，顾琛冷冷哼了声，一只手撑在门上，居高临下地和我对视。

        “替谁？”我懵逼看着顾琛，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是谁。

        顾琛微眯的眼睛透出一股邪气，继续挖坑等着我。“你好好想想，最近都做过什么好事？帮过什么人？什么人会这么有心地送你一株梅花？”

        最近帮过的人？

        我眨了眨眼睛，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筱郝。我刚从鬼娃娃那救下他的性命，他为讨好我所以送我花？

        想到是筱郝，我恶心得一下把花扔在地上，如果不是顾琛拦着，还打算狠狠踩上两脚。

        “你怎么会以为是筱郝，他倘若真想向你表达谢意，哪需要送花，直接拿钱砸你，不是更方便吗？”从我口中的得知我盛怒的原因，顾琛笑得直不起腰。

        他把掉落在地上的花重新捡了起来。“我刚见了离珞，那小丫头让我把花转交给你。说是让你牵连其中，管了很多不该管的破事，这算她的道歉。”

        不是筱郝让我松了口气，顺从接过顾琛递过来的梅花。

        “不过她为什么不当面和我说谢谢？而且她之前的态度还相当不友善，你们都聊了什么？”我嘟囔着嘴，没想特别想要知道，只是随口这么一问。

        顾琛冷哼一声，没想替我答疑解惑。

        他将手微微落在我的肩上，眼角突然闪过一抹疲惫，不过欲言又止。“算了，我们睡觉。你还打算明日一早便离开这里。”

        我点头，突然猛地拍了拍的脑门。

        “对，我刚才又梦到江衍了。他约你三天后去他生前工作的码头边，他有东西给你。”

        “我知道。”

        顾琛点头，深邃的目光从我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我晶莹的眼睛上。“如果他还会进入到你的梦里，你帮我传话，我一定准时出现。那本来便是我的东西，他只是物归原主。”

        “哦。”我心虚地应了声。

        “你就不关心那是什么吗？”顾琛突然凑近，冲我抛了个浅浅的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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