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章 请把你们择出来

娃娃见我模样生气，轻柔叹了口气。不过硬着头皮承认，“是，我是把它当成一枚棋子。因为只有她，才能深深捅入筱郝的心脏。她和筱郝不共戴天，能做一把直插入筱郝心里的利刃，她很高兴吧。”

        “他怎么想，都不能承认你利用她的借口！”我冲娃娃吼去，身子气得浑身发抖。

        娃娃却长长地深呼吸了口气，无奈冲我摇头，“可惜我没得选，我只能这么做。你还记得那个抱着我的女孩吗？她当年就被筱郝骗去，活活饿死在地基之下，之后筱郝更是将水泥灌入，把她做成了能保佑工地无事的生桩……”

        娃娃说得很慢，告诉我一个有些年头的故事。

        女孩名叫离珞，有一个幸福但并不富裕的家庭，父母恩爱，对她也非常好。她一日和小朋友玩捉迷藏走丢，抱着布娃娃来到附近正在施工的工地。她长相可爱，大眼睛忽闪忽闪好像会说话般。那时的筱郝只是个刚有些威望的包工头，他把离珞拐骗进了工地，装在特别的罐子里，埋入深深的地下……

        “那里，很黑很冷，空气也很稀薄。”娃娃回忆着当时的情形，说得很慢很慢。我在一旁听着，不敢相信。

        娃娃没再说下去了，那首熟悉的童谣却在我的耳边响起。它以光怪陆离的歌词，说着女孩曾经的遭遇。

        “叔叔他抱紧了我，往我嘴里喂了糖果；糖果里有家，糖果里有妈妈；我嘤嘤地哭着，他把我埋入冰冷的地下……”

        娃娃告诉我，小女孩再被困一段时间后，便停止了呼吸。筱郝过来确认她已经死了之后，将一罐水泥倾倒在她的头上，再合上罐子的盖子。娃娃那时虽然有自己的意识，不过不能行动也不能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筱郝得意的离开……

        之后大楼竣工，后来因为拆迁地基被毁，一云游的道士路过，感觉到了离珞的气息。他心疼离珞的遭遇，于是将残魂从罐子里救出，教了离珞和娃娃基本的术法，让娃娃陪着离珞一起长大……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是我忘不了筱郝那双龌蹉的眼睛，也忘不了曾经的耻辱……所以我带着她回到山城，来找筱郝。”娃娃看着我，一字一顿说得极慢。

        她惨死地下，要把筱郝拽入地狱。

        我同情离珞的遭遇，不过隐约感觉自己也是一枚她握在手里的棋子。她威逼利诱，让我接近筱郝，何尝不是为了方便复仇。

        “这是筱郝应得的，你开心就好。”

        我长长出了口浊气，结束此次对话，“我不会帮筱郝对付你，这就是我最大的诚意。至于你要怎么报复他，我不关心，也不想知道。”

        我不想被她当成棋子一样玩弄，只想在说明情况之后，把自己从深渊中择出。

        娃娃显然有些预料之外，不过轻轻点头，倒是没有强迫。

        只她清浅嘟囔了下嘴巴，小声嘀咕。

        “你倒想划清界限，把自己择出来。可惜世事无常，未必能如你所愿。”

        我听得不甚真切，想让娃娃再说一遍，她却兀自跳下洗手台，朝着门外走去，压根没有要搭理我的意思。我也没再呆在里面，跟着娃娃出了洗手间。

        顾琛竟破天荒地靠在厕所对面的银杏树下，见到我出来，冲我招了招手。

        娃娃看到，想要避开顾琛的目光，不过已然迟了。

        顾琛冷哼，自上而下地打量着娃娃，他将身子直起，懒散地走到它的面前，“我听蓁蓁几次三番地提到你，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他说着，还朝娃娃伸出手去。

        不过娃娃戒备看着顾琛，不敢接过。气氛凝重得厉害，我为远离战场，小心往后退了退。

        “水鬼族的三殿下，杀兄弑父，被叔伯流放。我不管背后的真相是什么，您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想办法回到水鬼域吗？我这种小人物，是不值得你在我这里劳心劳力，涉足插手。”

        娃娃说得很慢，似乎在提醒顾琛。不过说话又有些底气不足，分明担心顾琛涉身其中。顾琛没有搭理娃娃，只是回头朝我投来探究的目光。我注意到他看我，轻轻耸肩摇头。

        不过很快便后悔了，顾琛这眼睛长在额头上，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的厉鬼，才不会想要征求我的意见。从来都是他自行做主，我就可怜兮兮的执行……

        这次，他破天荒地听了我的建议。

        微微上扬唇瓣，重新把目光移回到娃娃身上，轻轻点头。“你要我不掺和，那我便不管你。只是有句话当提醒你。”

        娃娃听顾琛承诺不插手，明显松了口气，不过之后又忐忑不安，心虚看着他。

        “地狱归来，不可久留。”

        顾琛扔下这八个大字，默默往外走。见我还愣在原地，他有些不耐烦地催促，迫我跟上。

        我拿顾琛没辙，只能加快脚步跟上。

        他带着我离开工地，虽说答应娃娃不再插手筱家的事情，不过尚有些东西在他们家放着，须得回去取。工地和筱家隔着一条江，我们过来得时候筱雅陪着，一路有说有笑，回去的时候却非常沉默。

        见我用手套拉着脑袋，顾琛斜睥着眼睛，轻蔑地看了我眼。“杀兄弑父，她倒没说错，我也的确是被叔伯流放出水鬼域。”

        他言简意赅地说，毫不避讳地与我对视。

        我心虚咽了口口水，避开顾琛的眼神。我虽然八卦，不过深知好奇心害死猫，尤其这事应是顾琛的忌讳，我怎么也不该在这时提及。便尴尬冲顾琛笑笑，故意岔开话题。

        “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一件事情得做，我们马上掉头回去。”

        顾琛朝我翻了个白眼，大抵埋怨我刻意岔开话题的本事太low。我则解释说，“我昨晚梦到江衍了，就是那具白天攻击我们的尸体。他承认之前江上的沉船是他所为，我猜测他就是在这水里溺死的。那周围人应该听过他的名字，或者知道他长什么样。”、

        顾琛斜睥着眼睛看我，知道我在转移话题，不过没有拆穿，只轻轻点头，便是由着我了。

        不过提醒。

        “等船考靠岸之后，我们就沿路返回，回到对岸。估计还有半小时，在这半小时里，你随时可以反悔。”他提醒我，我把手来回地搓了搓，虽然犹豫不决，不过还是长长出了口浊气……

        “我现在没反悔，等会到了岸边也一样。布娃娃不希望我们掺和，可是我们已经深陷其中，你觉得这时候退出，筱郝会同意吗？他那么两面三刀的人，指不定会对我们做什么。不如先了解下江衍，多知道些筱郝的把柄。”

        说完，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

        本以为顾琛还会就这个问题和我说上一二，不过听完我的话后，某只竟然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原来，你也知道。”

        我眨了眨眼睛，更加诧异顾琛这话。

        他明明知道我们没法抽身出来，偏还答应娃娃不插手。那时某只虽然说得义正言辞，不过现在想想，原来都是敷衍的外交辞令。

        可惜的是，他随便说说，我和娃娃，都信了。

        船很快到了对岸，我们没有下去，只是让船家沿路返回。那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大叔在听完我们的要求之后，愤然将手插在腰上，模样竟有些不大情愿。不过看在钱的份上，还是把我们送到了对岸。

        对岸的桥下，是一片临时搭建的棚户区，住着许多进城务工的劳务工作者。夏天山城气温炙热，生鸡蛋落在地上都能烤熟。务工的大部分是青壮男性，他们赤着上身，肩上搭着擦汗用的毛巾，扛着大包忙碌地进进出出，场面非常热闹。

        山城水系发达，就算是现代化高度发达的今天，依然有部分快递依靠水系运出，航运虽然不如之前那般如日中天，不过仍然是山城重要的交通运输方式。

        所以在河岸两边的人们，大部分从事快递运输工作，每日搬运货物上船，再从船上卸下货物，将来自四面八方的货物带回山城，再经由山城的水路，把货物运往四面八方。

        我们到的时候，他们正热火朝天地忙着。

        我和顾琛寻了一喝茶休闲的大爷，大爷约莫六七十的年纪，正优哉游哉地泡茶，摇晃着手里的蒲扇，享受难得的清闲。看到我们过来，还冲我们招了招手，用当地浓重的口音招呼。“伢子，过来。”

        我正好有事情打听，赶忙一路小跑着过去。之前在坐船回来的路上，我问船家借了纸笔，将江衍的相貌简单临摹在纸上。我偶尔也会画些遗照，虽然比不得那些专门学画画的艺术生，不过凑合应该能用。

        我把画像拿出来，递到老大爷的面前，问他是否认识画上的男人。

        老人低头看了眼我递过来的画像，从上衣口袋里抖抖索索拿出老花眼镜，细细端详……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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