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红楼遗梦（3）

带着挑衅的味道看了看封钥一眼，见到对方微笑应声后，便无甚兴趣地转眼看向叶璃，脸上的神色瞬间柔和起来。“母后听闻摄政王病愈，便让朕代邀摄政王前往泰和宫一叙，以慰摄政王赫赫之功。当然，朕与长姐亦会作陪。”

几乎是抽着嘴角说出这句话，话语间又故意加重赫赫之功与作陪二字。便是傻子，也明白龙允此刻烦躁的心情是针对这个笑靥如花的摄政王。

而且，皇太后与封钥青梅竹马，此事已是众所周知之事。这些年，若不是封钥不时照拂后宫中的皇太后，恐怕这皇太后之位，也轮不到她来坐。

而龙允故意强调了皇太后要他们姐弟作陪，一个是为了说明，他早知道封钥与皇太后关系不一般。另一个，则是为了提醒封钥，就算你功劳再大，但如果做出了出格之事，便是他是先皇钦定的辅政摄政王，龙允也照样能办了他。只是，对于龙允带着几分威胁意味的话，封钥却恍若未觉般，笑了笑躬身行礼道，“陛下所言甚是……”

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无力感顿时让龙允咬牙忍下。深深呼吸后，轻巧移步走了下来，停在叶璃身侧时，敛眉轻声道，“朕与长姐多年不曾叙旧，待母后那边完后，长姐可有空与朕一叙？”

“本宫只恐陛下政务繁忙，若是陛下得空，本宫自当作陪。”叶璃态度不卑不亢，龙允不曾反感，只觉着，这天下，恐怕也只有这位长姐，才当真不在乎他这皇帝身份。

当然，走在他们身旁不远的封钥也不在乎，可他总归于龙允来说，还是外人。便是知晓他为了社稷江山奋斗半生，却也无法对他推心置腹。

其实，曾经有人奇怪为何叶璃在龙允面前也自称本宫。原因其实很简单，先王在赐龙璃封号时，便已允了她有生之年只拜天地父母，便是遇着皇帝也可不行跪拜之礼。

但龙璃却依旧如同朝臣般跪拜皇帝，不是她必须跪，而是她愿意跪。所以，她在皇帝面前便是自称本宫，除去先王旨意，只凭她身为苏允长姐，这自称本宫于法也是合理。

三人来到泰和宫时，守门的宫女依次行了礼便回宫通报。等到叶璃一行被领进了内院花园，看到的便是皇太后一袭白底金边收袖长裙，轻轻倚靠在梨花树下。青丝曳地只松松在头顶束了个发髻，配上那张如仙般俏丽的脸和漫天梨花瓣，让人有种恍若遇仙之感。

看着在自己不远处一副遗世独立模样的情敌，叶璃微微敛眉，为什么许多古代言情剧里，摄政王都和太后有一腿呢？

眼底迅速滑过一丝笑意，速度很快，却被站在一旁的封钥给捕捉到。

“臣向太后娘娘请安。”

“母后金安。”

叶璃和龙允饶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龙允，在看到皇太后的打扮时，也不由压下眼角欲涌起的抽动感。

不是因为惊艳，而是因为，内心在咆哮，你身为一国太后，究竟是有多想你的旧情人，才敢当着名义上皇子皇女的面，在这里大刺刺地勾引旧情人。

不过，转念一想，龙璃又突然理解了。皇太后喜欢封钥，是人人皆知的秘密，而龙璃喜欢封钥，则是世人公认的事实。

既然今日她也邀请了龙璃饮宴，那恐怕其中的一个目的，就是要通过这场宴会，向龙璃示威。

“呵呵，都过来落座罢！”皇太后伸手示意不远处梨花林间摆好的宴席，率先一步走过去后，径自在主座上坐下。众人依次落座后，江翠陌便微微笑道，“哀家听闻摄政王旧疾又发，差人送了好些药材过去，不知对大人可有用？”

原本只想做布景板的叶璃听到此话后，目不斜视，也懒得顾及皇太后时不时投过来的视线。她当然知道，这个皇太后在此时提及这事，当然是知道她回到皇城至今，几乎隔几日便会差人送东西到摄政王府去。

这么明着说她自己也一样送了东西，这位太后娘娘当真没事么？相比起叶璃的冷淡和无动于衷，封钥则是微笑答道，“多谢太后娘娘赏赐，臣痼疾难除，但多得陛下与太后福泽庇佑，已是好了许多。”

得意地朝叶璃看了一眼，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后，皇太后一咬银牙才道，“如此甚好！今日哀家这梨春园梨蕊芬芳，便想着我们一家人聚一聚。来人，上菜罢！”

宫女陆续将佳肴摆于四方长桌上，得到皇太后开宴的准后，伺候身后布菜的宫女便拾起银筷替四人布起菜来。用了一阵后，皇太后挥手遣退布菜宫女，双手抱于胸前，见着还在用菜的叶璃后，嘴角噙笑，就出声道，“呵呵，哀家听闻长公主将要被封王，在这里先向长公主恭喜了。”

捡起自以为叶璃的痛处开始猛戳，皇太后那弯弯的眉眼在看到叶璃顿下的用餐姿势后弧度弯得更深。

试问，刚被夺了兵权，就被人拿来说事，恁谁都不痛快。只不过，叶璃早已被皇太后视为头号情敌多年，她的不痛快，就是她的痛快。

以往龙璃在边关她就算想损也鞭长莫及，但现在只要能逮到个损她的机会，她又怎么会放过？！停了停手里的筷子，叶璃伸手从宫女那取来锦帕轻拭唇角，顿了半晌才回道，“多谢母后关心，儿臣征战沙场多年，能以一己之军功得以封四字之王，自然是实至名归。若当年儿臣真任性妄为不曾入军营从军，那恐怕如今儿臣也只能是这皇宫内的一名公主而已。”

如果说叶璃这番场面话还有人能听懂，那么恐怕在场的除了皇太后，大家都知道她话中之意。而她话中的意思很简单，说的就是：我这四字王是靠自己的努力换来的，跟你们这种只能被寓在皇宫中坐井观天的女人大不一样。

而很不幸的是，皇太后完全只听懂了她表面上恭敬的意思，甚至连深究的念头都没有，就立时续道，“呵呵呵，长公主过谦，既然要封王，那改日便去封地做个闲散王也是极好的。对了皇上，您准备赐何处封地给长公主？”

皇太后话一出口，原本还算是和谐的饮宴氛围就完全冷了下来。饶是粗神经如皇太后，也感觉到了龙允那处散发出的冰冷气场。

再看向封钥，虽然面上还是笑意盈然，但她竟从那温润如玉的脸上察觉出一丝抗拒这个话题的意思。反而是当事人叶璃，好像是个没事人似的，又重新拾起银筷吃了几口盘中的餐食。

这，是怎么了？沉了良久，龙允最终还是压着胸口的怒意，漠然道，“朕决定，此次让长姐自己选择封地。”

“什么？！”饶是在深宫中待了多年，皇太后在此刻还是没能管好自己的嘴巴。一声尖锐的声音，成功地让在场三人都皱了眉。

说完后，皇太后就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之处。立时闭了嘴，眸底蕴满怒意，原本颇具仙风的脸上，除了愤怒，哪里还有半分仙气可寻。

但这其实也不怪她，毕竟，不说龙国。便是纵观北胡、南蜀、东庭三国，任何国家历史上封王都没有让受封者自主选择封地的权利。

如今，龙允给了叶璃这般权限，可说是荣宠至极，教皇太后怎么不惊讶。

“……哀家，只是，只是认为皇上此举不妥。封王四字已是千载难得的殊荣，若再由长公主自选封地，只怕过高荣光，会引来小人诟病。”咬着唇角僵硬地说完这句话后，皇太后狠狠地看了叶璃一眼，眉目间是难掩的嫉恨之色，让那张原本俏丽的脸上，蒙了些许尘埃。

恁谁都听得出皇太后话中难掩的妒意，是以，龙允也不曾在意，反而是冷着声气反驳道，“偌大西魏，若谁能力挫北胡战神并困他三月，让北胡缴纳降书臣服，朕也愿意封那人四字王，让他自选封地。”

“咳咳……唔！”皇太后几乎是被苏允呛得咳了几声，咬着一口银牙看向封钥后，后者察觉到她的视线也不避而不觉，反倒是扭头对她微微一笑，弄得皇太后心神荡漾一下后，就听封钥续道，“陛下之言，臣深以为然。”

瞥了封钥一脸笑意，龙允也不再纠结他微笑过头的表情，视线看向叶璃，似乎是有些催促她，想让她当场就把封地给确认下来的感觉。

不过，这种事，叶璃怎么敢着急，放下银筷擦拭了下唇角后，才恭敬回道，“陛下，此事不忙，容本宫多作考虑再定如何？”

得了准话后，龙允也不再催促，用明黄锦帕同样拭了拭唇角后，就向皇太后告辞道，“多谢母后设宴款待，但儿臣与长姐有事相商，便先行告退了。”

言毕，看了看叶璃一眼，同样附和几句后，两人就告辞离开。当然，这实在是皇太后最愿意看到的结局，这两个灯泡一走，就只剩下她跟封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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