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保镖满头雾水的度过了后半夜。

        顾允寰则是闭着眼睛假寐——他莫名的睡不安稳，又冷又倦，精神却格外亢奋。

        一个月以来，顾允寰第一次感觉怀中空荡荡的，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在身边，可他思来想去，也搞不清那感觉的来源。

        而第二天一大早，顾允寰便找到了中年妇女阿环。

        “能借一步说话吗？”顾允寰温声道。

        “好。”阿环不明所以的点头，她带着顾允寰去了阳台，而顾允寰开口便直入主题：“请问您女儿和您丈夫的关系好吗？”

        “我们是重组家庭，我丈夫以前也会帮我照顾女儿，会带她去游乐园，也会帮她洗澡。”阿环低着头说着。

        计燃仔细听着阿环的回话。

        连他都听出了问题——阿环在故意躲避一件事。

        明明顾允寰问的是，“他们关系好吗”，可阿环说话的时候，恰好避开了这个问题。

        明明几个字就能说清楚，她却一遍遍罗列丈夫对女儿做过的事，从头到尾都不敢说一句，“关系好”。

        计燃看着阿环，他原以为这位母亲对女儿的事一无所知，但恐怕她早就有预感了。

        她不愿意承认，也不敢相信，于是只能一天一天的拒绝拆迁，企图用假象蒙蔽自己，臆想着女儿只是离家出走。

        顾允寰也沉默了。

        “抱歉，您的女儿可能早就死了。”顾允寰垂下眼帘。

        “您开什么玩笑，您没必要开这种玩笑，我……”

        阿环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我已经报警了。”顾允寰慢慢说道：“会有警察上门的。”

        “可是……我当时和她见最后一面的时候，我还骂了她不听话。”阿环的眼神空洞：“我气疯了，我骂了她好多，直到她摔门离开。”

        顾允寰听着这位母亲说着对孩子的思念，而他旁边站着的计燃则蹲下身子，揉了揉小女孩的头。

        “你妈妈很后悔。”他柔声道。

        “我知道，我很早就知道了。”小女孩的眼睛直直的望向母亲的方向：“但是我没办法告诉她，其实我早就不生气了，也不是她的错。”

        顾允寰陪着阿环出门。

        保镖和助理早就等着上路，一看顾允寰出来，便询问离开的时间。

        顾允寰却轻轻地挡了一下：“等等，等警察到了再说。”

        “啊？”

        “我去帮顾先生收拾一下房间吧。”阿环勉强撑起笑脸，她对着顾允寰点点头，而顾允寰正要说什么，阿环便纠结的继续说道：“我想……自己去看看。”

        “好，我……”

        顾允寰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突然快步上前挡住了阿环，反手抓住中年男人的手臂往后拧，中年男人手中的尖刀挥舞着扎向阿环和顾允寰，顾允寰却抬脚抵住了他的腹部，反手用力将人掼倒在地上。

        顾允寰喘着粗气，他把刀子踢到一旁，保镖也赶紧上前压住男人，惊魂未定的阿环捂住嘴巴，而顾允寰气喘吁吁地松开了手。

        他没被刀刃伤到，却因为剧烈运动而呼吸急促。

        顾允寰的身子本来就差，稍稍呼吸快点就会胸肺疼痛，他捂着胸口艰难的喘息，胸□□裂般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

        男人见挣脱不开，便干脆盯着阿环笑了起来。

        “你报警了？你终于是报警了？”

        “你还打算让人搜查那个房间吗？你知道你女儿是以一种什么样的状态藏在里面的吗？”

        “你会让所有人看到她没穿衣服的样子，她会连死都不安生，连死后的样子都被人玷污……”

        小女孩面无表情的走到男人的面前，她抬起脚狠狠地踩在男人的脸上，只是她的脚踩了一个空。

        但小女孩却依旧左右扭动脚掌，就仿佛要把男人的脑袋碾爆似的。

        “我劝你最好闭嘴。”顾允寰努力咽下口腔中的血腥味，笑着看向男人。“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这件事有问题的吗？”

        “你是个什么东西。”男人翻了个白眼。

        “我昨天晚上听到了，你模仿小女孩的脚步，走到我的门前偷看。”顾允寰盯着男人：“欲盖弥彰只会适得其反。”

        “你在说什么东西！你……”男人瞪大眼睛，愤怒的低吼着。

        “如果不是你，我大概也不会怀疑那房间里有问题。”

        “根本不是我！”

        计燃看着男人怀疑而又崩溃的眼神，突然看向愤愤的小姑娘：“你要不要试试踩到他？”

        “我不会……”

        计燃蹲下身，用手抓住小姑娘的脚，他集中力量，帮小姑娘凝实了魂体。

        “你再试试。”计燃松开手。

        小姑娘试探着一脚踩在了男人的脑袋上。

        “啊——”男人正要生气，却茫然的看向在场的几人。

        除了坐在他身上手脚并用压着他的保镖外，剩下几个全都站在他面前，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小女孩再次用力。

        男人的耳朵脑袋在被一只小小的脚掌踩着，他的表情从茫然到惊恐，突然疯了一般的叫了起来。

        他拼命地挣扎，连保镖都差点按不动他。

        稚嫩的小脚踩在男人的脸上，而男人努力抬起头又被踩下去，就像是他自己发疯了将头往地上撞似的，不一会儿脑袋顶就见了血。

        顾允寰着实难受得厉害，他只能温声和阿环说道：“我先去沙发上休息会儿，您……”

        “抱歉，我真的，没心情陪您了。”阿环擦了擦眼泪，她跌跌撞撞的朝着埋着女儿的房间走去：“我想去陪陪她。”

        “妈妈，别哭了。”小姑娘停下了踩人的动作，快步跑到阿环身旁：“我都没事了，你不哭了。”

        “计燃哥哥，你可不可以帮帮妈妈，我想见见她，我想告诉她，我要走了，她……不要再哭了。”

        小姑娘转向计燃。

        计燃犹豫了下。

        他的身子本来就很差，魂体还是靠一个月前吞噬的厉鬼才逐渐凝实，虽然一个月内他利用仙家的心法吸收了不少灵气，可现代社会灵气稀薄，他汲取到的灵气有限……

        “计燃哥哥？”

        “那你可能只能在你的尸体旁才能出现，而且时间不长。等安抚了妈妈以后，就……”

        “进入轮回，我知道的。”小女孩的眼睛亮亮的。“我愿意的。”

        “好。”

        计燃的手放在小姑娘的头顶。

        离这最近的警察用了半个小时才赶到，他们先试着撬开了地板，看到了地板下几乎已经化为尸骨的娇小骨骼。

        中年男人作为犯罪嫌疑人被逮捕，他被抓的时候疯了似的叫着“有鬼”，可是刚才他还拿着刀想杀人，现在就装疯卖傻，大家都只当他是想要装疯逃避法律责任。

        谁也不会想到刚才感受到一只小女孩的脚踩在脸上的凶手内心到底有多崩溃。

        现场被封锁，警察千叮万嘱要阿环不要触碰现场，最终却还是留下阿环这位母亲单独在房间内。

        阿环跪在地上看着那小小的尸骨。

        男人为了把她藏起来，仔细将她分散成了能折叠的小块，一点点填埋在了几块木板下的缝隙中。从表面上看，那团东西已经看不出小女孩的模样了。

        可是阿环仍然记得小姑娘笑着的样子。

        “对不起，妈妈以后不骂你了。”阿环呆呆地说道：“你原谅妈妈，你再……哪怕再看你一眼也好，是我的错，我……”

        阿环说不出话，她近乎崩溃的佝偻着身子，宛如承受不了巨大的悲痛。

        眼泪无声的流着，她甚至再说不出什么话。

        “妈妈？”一双小手在阿环的面前晃了晃。

        阿环猛地抬头。

        小姑娘的笑容落在她的眼底。

        “你——”

        “妈妈别哭了，我没事了。”

        小姑娘站着帮阿环擦了擦眼泪，只可惜她的手指碰不到阿环。

        “不是妈妈的错，我一直都知道的。”她歪着头看着阿环：“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囡囡，你没死，那个不是我的囡囡，我……”阿环想要把小姑娘搂在怀里，可是却扑了个空。

        小姑娘无奈的摇头：“妈妈，我要进轮回了。”

        阿环瞪大眼睛。

        “这十年时间，我一直都陪在妈妈身边。但是我知道，我其实该走了，如果不是顾允寰哥哥和计燃哥哥的话，我可能只会随着时间渐渐消散，连最后和妈妈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小姑娘环抱着腿蹲下：“所以妈妈，别哭好吗？你和我说说话……”

        顾允寰疲惫得坐在沙发上。

        保镖凑近给顾允寰递水，煞得计燃只能离顾允寰三步远。

        顾允寰吃了药，喝了水，可胸口的疼痛却始终没能缓解。

        那痛苦的模样惹得警察都特意来询问情况，被保镖和助理三两句便解释了过去。

        “去市区要两个多小时的路，这边也没什么好医院。”保镖急得直打转。

        而计燃也挺着急的。

        顾允寰难受得几乎咳血，可那保镖的煞气让他不能靠近。

        “真是……”

        计燃正打算试试莽上去是什么后果时，阿环已经整理好心情，缓步走向了顾允寰。

        保镖下意识离得远了点，而顾允寰则收起了痛苦的表情。

        他的额角还在滴汗，神情却冷淡了不少，“您……”

        “谢谢您。”阿环低下头道谢：“我终于又见到囡囡了。”

        “……没事。”顾允寰摇摇头，他以为阿环提到的囡囡是那个可怜的小女孩的尸骨，于是并不太在意。

        阿环却抓紧了顾允寰的手，“谢谢顾总，如果不是你和计燃先生的话，我这一辈都不会安心的。如果不是我亲眼见了她的话……”

        “计燃？”

        顾允寰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囡囡和我说，是您和计燃先生帮了忙。”

        阿环擦了擦眼泪。

        “拆迁的合同按照最初那个价格就行，等案子解决了，我马上就和您签合同。”

        “可……”计燃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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