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第二天，裴颜星起的更晚些。

        起床的脚步有些虚浮，她一时不知是喝酒抑或是什么别的缘故。摇摇晃晃地走进浴室，洗过澡之后人清醒了大半，套了件宽松的t恤出去，季昀已经准备好了早饭。

        “那个……我昨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裴颜星讪讪开口，心虚的要命。抬头对上季昀干净的脸，他的眼白有些泛红，联想到此人的工作强度，她觉得自己昨天的一通折腾着实不应该。

        季昀低头轻笑着没说话，裴颜星视线下移，他穿了昨天那件衬衫，松了扣子领口散着，隐约见脖颈上红印斑斑。

        “以及……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先吃饭吧。”他塞了片烤的焦黄的面包片在她手里，示意她入座。

        裴颜星瞧见季昀心情不错的样子，也咧起嘴来：“好嘞。”

        坐下之后，“那什么…我腿怎么有点儿痛啊。”从起床她就察觉了，整个人浑身没力气，像散了架。

        “怪你太主动。”

        “哦。”她低下头，两个人同时红了耳根。

        这顿饭吃的裴颜星心跳加速、肝火难平，但很快酒精代谢，理智又重新占领了头脑的高地……当她用叉子在面包上涂果酱时，忽觉不对，开始追查起此事的罪魁祸首。

        她发问：“那个，昨晚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喝酒的啊？”

        季昀立刻出卖友军，回答：“林予竹说的。”

        “？！她怎么说的？”

        季昀懒得复述，直接把短信展示给她看。递手机给她的时候，他身体前倾，手臂打平的瞬间领口被扯的更低，裴颜星忍不住顺着衬衫的延伸线瞄了一眼，心跳又重回120。

        裴颜星盯着那一句“别当回事，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咬牙切齿，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没想到林予竹分手不出仨月，已经从小白兔修炼成老狐狸了，她的小脑瓜儿又活泛起来了。

        裴颜星一边为她的进步高兴，一边盘算这个仇要怎么报。为今之计只有……照葫芦画瓢。

        她放下餐具拍拍双手的面包渣，抄起手机立刻拨通小姜的电话，言辞恳切，一脸假笑，十分入戏：

        “喂…小姜吗，嗯是我，裴姐。也没什么事就想问问竹子还好吧……哦？她没在你那吗……真没事，就是昨晚出去玩她说男朋友来接就匆匆走了……啊，那有可能是我听错了吧，你看这事儿弄得怪尴尬的哈。”

        撂下电话，对面季昀给了她一个“你真狠”的表情。

        “谢谢夸奖。”她不以为耻地回应，巧黠的笑里带点儿俏皮。

        “我猜季总今天还有事要忙？”

        吃过饭，她顺手将餐具丢进水池，收拾了桌面，而后开始下逐客令。她学聪明了，季昀的世界是没有工作日和周末之分的，与其等着他抱歉说还有事做，不如自己先来。

        “嗯，总要回家先换身衣服。”他应。下午有个视频会议，本就是昨晚开了一半的，今晚也确实还有应酬。

        其实他最近都没怎么睡好，即使白天很累躺到床上也会失眠，昨晚虽然换了地方，却是睡眠质量出奇好的一夜。

        季昀起身，穿上挂在门口衣架的西装外套，裴颜星住的这里面积不大，站在玄关可以看到大半个卧室，他瞄了眼鹅黄色四件套的床，好似有些留恋。

        床头有她□□的小熊，玩偶毛色陈旧，不知道陪伴她经历了多少个年头。曾经季昀不允许床上有任何杂物，婚后也逐渐适应了这个小熊的存在。

        如今它不在了，他倒有些不习惯。

        “没有早安吻吗？”两人拥抱过后，他试探性的问。

        裴颜星有点儿不好意思，但还是主动献吻，没办法，看到他眼睛里映出自己她就上头。

        他一手攥住她的手，一手在她脑后的发丝上摩擦，她的手在他手中不安分的攒动，心跳开始起速。

        裴颜星这才意识到，清醒状态下，她更动心。

        良久，季昀松开她，眼中的温柔仍然陷于她，好似在回味什么。

        嗯……比起晚安的待遇还是差了一些。

        季昀走后，裴颜星花了好久才平息悸动的心。

        她远离爱情太久了。

        爱情是美丽昂贵而无用的东西，就像奢侈品。

        她小时候家里穷没条件，长大后就喜欢买奢侈品自我满足，可内心总有个声音在说，你不配拥有这些。

        她以为她配不上爱情，所以一路走来都是挑挑拣拣权衡利弊，想选最实用的那个。

        她不知道，她早已爱上季昀。

        -

        之后，裴颜星照例过着备考生活，她以为和季昀的关系已经柳暗花明，可一天、两天、三天过去……对方都毫无消息。

        起初裴颜星还觉得他这是在玩套路，欲擒故纵的把戏嘛，谁不会呀，他不主动联系，她也不惯着。

        可到了周三中午这会儿，她实在有些绷不住了，做了饭也吃不下。给季昀拨了语音电话，未接通。改打电话，关机。

        裴颜星觉得不太对劲，季昀再怎么样，不会让她找不到人的。

        她想起徐助理来，打去电话才知道季昀消失了快三天整，从周一上午开过早会就没见人。

        “今早突然收到他邮件，说无条件放弃继承权，让我跟季夫人那边的律师沟通，拟好协议等他回来签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没弄明白……”

        裴颜星反复琢磨着徐助理的话，心想到底是什么事使得季昀突然做了决定，明明前些天他还说公司情况有好转的。

        她忽然想到，自己有些日子没去看外婆了。

        -

        m市，四院，安宁病房。

        这里本是医院对疾病末期病人的特设病房，强调安宁疗护，不仅照顾病人到临终，也帮助家属度过悲伤。

        这间单人病房设备俱全，但远算不上豪华。m市是个小城，病房的装修陈设风格质朴，床头背景墙的木纹有些磨花抛了光，窗外的老槐树落了叶子，风过，吹出生动的窗景。

        如今裴颜星站在单人病房门口，看着季昀坐在床边的背影，却不知该如何帮他度过悲伤。

        外婆是周一下午入院的，突发脑梗塞，救治无效不久后就脑死亡了。院方建议拔管，季昀不肯，几番沟通无效，只能把人先从脑科病房转出到安宁科的私人病房，再做家属工作。

        “这种情况下的脑死亡已经没有细胞再生可能，而且病人的心脏情况也不好，昨天又因为心衰抢救了三次，老人家年纪这么大，实在没有折腾下去的必要了，裴小姐你说呢？”

        “如果转移到其他医院，比如心脑血管方面的专家医院，会不会尚有一线希望呢。”

        “理论上没有，况且病人现在根本没有转移的身体条件。作为医生，我能理解患者家属的心情，也请您理解我们医院。”

        ……

        裴颜星回忆起跟主任医生的对话，她反复确认后又给z市在医院工作的朋友打了电话，也咨询了两三位知名脑科医生，意识到外婆的情况确实无力回天之后，她又想到，季昀一定也做过这些。

        他一定也尝试过她能想到的任何方法，只是仍无法接受。

        她走上去，看看熬了两天两夜的人，又看了看对面墙上的一个“静”字，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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