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交友之道.二

善时正要详问，善天伸了个懒腰，只说句“睡觉”，便起身要提椅子。她身旁的善治闻言，却先起身提了椅子进屋去。

        善天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又倒回来至还在观星的善时身旁，弯腰道：“对了小妹，二姐有没有与你说什么？”

        不知善天为何突然这样问，善时认真回忆片刻，坚定地摇摇头：“没有。”

        “哦。”善天轻点点头，又笑着腾出左手拍拍善时的小脑瓜，“别看了，睡觉要紧。”

        善时倒也听话，便起身要抱着椅子进屋，却听见庭院的大门被敲响。

        敲门声不轻不重，恰好院中二人听得清晰。

        “天都黑了，谁敲门？”善天像是自言自语，放下椅子轻移莲步前去开门。

        善时也不知道，只咬着唇，目光随善天移至大门。

        善天问一声“何人”，排闥外望，见门外站了个高大劲骏的青衣男子。其人气质如风中清竹，容颜胜中秋皎月。

        善时蓦地睁大眼，仍不失矜持，莞尔而问：“请问公子，是问路还是借宿？”

        来人还未回答，至善天身旁的善时立马认出门外的人，先问出声：“先生何故这么晚来？”

        “先生？”善天倒吸一口凉气，忙又粲粲作礼，道，“初次见面。”

        门外的含章回礼，抬了抬提着圆形竹编食盒的右手，道：“为善时送些糕点来。”

        “先生屋里请。”善天侧身，做出请的姿势。

        含章正要谢绝，善时上前取过食盒，道：“先生来得正好，善时正观星象呢，奈何看不明白。”

        含章澹然，只说：“今已晚，改囸再说。”

        见善时有些失落，善天笑道：“小妹，天已晚，你不困，先生也是要休息的。”

        闻言，善时只得与含章道别。

        目送含章离去，善天合上门，与善时往里去，问：“小妹，你这老师对你不赖呀。”

        “三姐何出此言？”善时不解。

        “你看，这都快亥时了，还为小妹送糕点来。”善时轻叹一口气，驻足提起院中两把木椅，又与善时往正堂去，“想来是极心疼小妹了。”

        善时没有言语，心下觉得这不像先生。

        次囸清晨与家中人分食了糕点，善时提着食盒，背了背篓去客栈找先生，远远看见，客栈前江堤边上有两个人并坐垂钓。那二人，一人着黛绿衣裳，一人着云峰白衣裳。

        善时想，二人必是聊到什么乐事，那着绿衣裳的人才会那样豪迈大笑。而与绿衣裳的人相比，白衣裳的人未免太沉闷了些。

        心下如此寻思着走近，善时认出那白衣裳的人正是先生含章，便倏为方才的评论而忏悔。

        不该不该！哪能随意评价老师！

        善时至那二人身后，犹豫片刻，才在二人的谈话声止住后怯怯开嗓：“先生。”

        二人几乎同时回头。

        那绿衣人看一眼善时，脸上笑容依旧，问身旁的含章：“怎么没听你说收了个徒弟？”

        “事实上，也并没收徒。”含章收了钓竿，与绿衣人道别，“改囸再聊。”

        “何必改囸？”绿衣人屈膝而坐，仰头看含章，问，“小姑娘想学占星，难道我不可靠？”

        含章道：“你虽可靠，时候未到。”

        绿衣人微撇嘴，转身看着江面，长说一声“罢了”，又道：“教徒哪有钓鱼来得自在。”

        含章没有回答，带了善时离开，才走了几步，身后又响起绿衣人的声音：“你以后可别求我。”

        善时回头看看绿衣人，又抬头看看先生含章，见含章始终澹然，连步伐都未有半分滞留。

        含章将钓竿放在客栈门口，双手往身后一负，回身见善时手中还提着食盒，指了指在堤岸的绿衣人，对善时说：“把食盒给那位。”

        “这是他的吗？”善时诧异。

        含章没有解释，只说：“给他就是。”

        善时乖乖提着食盒，小碎步上前去，先礼貌唤一声：“阿伯。”

        绿衣人闻言，当即暴躁回头：“你叫我阿伯？我看上去很老吗？”

        被绿衣人吓得一颤，善时低下头连连往后小退几步。

        绿衣人回身看客栈门口的含章，问：“是不是你教的？！”

        含章笑而不语，只缓缓摇摇头。

        绿衣人半信半疑地看含章片刻，才平息了怒气，道一声“罢了”，看向善时：“你找我什么事？”

        善时小心翼翼上前两步，将手中食盒递给他，道：“这个，给你。”

        “哟，这么好心？”绿衣人脸上绽开了笑容，示意善时放自己身旁，又看一眼含章，“算你有点良心。”

        善时将食盒放在绿衣人身旁，回头看含章，见他招手示意自己过去，便小碎步跑过去。

        “先生，我们今天去哪里？”善时问。

        含章双手往身后一背，启步，道：“去看戏。”

        “看戏？”善时紧随其后，正要详问，听见身后传来绿衣人的声音。

        绿衣人怒言：“你就让我跑腿是吧？！”

        善时回头看一眼堤边人，又问前方若无其事的含章：“先生，那位大人，是您的朋友吗？”

        “他……”含章欲言又止，沉默片刻，明显改了口，“只是个熟人。”

        “先生与那位大人，也志不同道不合吗？”善时问。

        “也？”含章顾睨善时，“还有谁志不同道不合？”

        “我三姐与希姐姐。”

        含章放缓脚步，待善时与他并肩，问：“昨夜与善时说星象的？”

        “是。”善时说，“但三姐并未教善时观星。”

        含章不语，善时沉默片刻，又问：“先生，方才那位大人会占星术？”

        “善时想学？”含章反问。

        善时双手握住背篓肩带，道：“三姐说，她夜观星象，近来有灾。”

        “何灾？”

        “三姐只说天下。”含章依旧没有回答，善时又抬头看含章，问，“先生会观星象么？”

        “昨晚的糕点。”含章答非所问，“是逐弓岭上的人为善时做的。”

        “逐弓岭上的人？”善时思索片刻，笑颜逐开，“是那位会做当归芍药糕的阿婶？”

        “是。”

        提及逐弓岭，善时便又想到岭上的毒物、药草、巨蚺与温泉，话匣子便又打开了。

        含章只认真听小孩子说话，偶尔回应。

        聊话间，铜锣鼓声传入了耳，善时止语抬头，见前方便是戏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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