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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九十章 是谁吃亏


世间之事,变幻莫测,从无所谓之绝对,无绝对之得、亦无绝对之失,大抵是失之于东隅、而收之于桑榆而已,得失之间,从来未有一个绝对的论断。

        得罪人的事没人愿意干,但若是得罪人之后有所收获,且权衡之后利大于弊,那就有人愿意干了。郭广敬没有在刺史府召见世家门阀,而是礼贤下士,翌日清早穿着一身常服、带着两个仆从,拎着几样简单的礼品,出了刺史府,负手在街上信步而行,去了城门内侧萧璃的住处。

        不过几间寻常房舍而已,内里却装饰奢华,处处可见豪门世家之底蕴。

        萧璃对郭广敬登门拜访有些措手不及,这位凉州刺史整日里窝在刺史府,对于政务并无热衷,更多研习书法、著作书籍,颇似一位学者而非封疆大吏。

        今日怎地忽然出府,且毫无预兆的前来拜访?

        将人迎入宅中,对坐于书房,敞开的窗户外是一片栽植了花树的庭院,阳光融融、草木欣欣、茶香氤氲。

        “此茶乃今年清明前所摘之上品,因今年钱塘一带气温略低,故而产量稀少,极为珍贵,老夫也仅只是得了半斤,平日不舍饮用,今日贵客登门,以之飨客。”

        郭广敬看着白瓷茶杯之中翠绿清澈、油润澄亮的茶汤,嗅着淡雅如兰的香气,赞叹道:“据说明前之茶已经成为贡品,流入民间极其稀少,宋国公不愧是江南巨擘,想来天下间能以此茶待客者,寥寥无几啊,在下深感荣幸。”

        轻呷一口茶汤,香气清高、略有回甘,自是不吝赞赏。

        两人皆学识渊博、清高自持,乃天下有名之文士,喝着茶水、畅谈一番闲话,极为投契,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郭广敬性格直爽,寒暄一阵,便开口直言:“在下冒昧登门,实是有一桩无比紧要之事,要听取宋国公之意见。”

        萧璃奇道:“刺史牧守一方、声威赫赫,有什么事需要老夫效力?”

        “宋国公客气了,只是这件事既干系重大,又有些难以启齿……”

        “哈哈,如此说来是与老夫有关了?不妨说来听听,好办咱这就办,难办咱想办法办,若是不能办,那老夫也爱莫能助了。”

        听着萧璃推脱之言,郭广敬不以为意,遂将程咬金与牛进达要求“割地”一事说了,其威吓胁迫之意更不隐瞒。

        末了,喟然叹气道:“我这个凉州刺史本应照顾辖地之内一切利益,更何况世家门阀在凉州投入如此巨大,给本地百姓也带来诸多机会,可我也不过区区一个刺史而已,官印管不了军队,更管不了一位国公、一位郡公,如之奈何?”

        萧璃捋着胡须,沉吟不语,他是真的震惊了。

        程咬金居然这般无耻?

        世家门阀前来凉州种植棉花,付出了极大代价。凉州之地自南北朝以来少有战乱,隋唐两代发展快速,局势稳定、财富汇聚,所以辖内田地皆有主之物,且凉州本地豪强也不是吃素的,想要巧取豪夺那一套并不适用。

        就只能开垦那些无主荒地。

        所幸凉州虽然炎热,但水系纵横、灌溉便利,棉花对于土壤之要求也不高……

        那些荒地之前凉州豪强为何不去开垦?因为垦荒的代价太大,雇佣人力、牲畜、车辆,人吃马嚼都要兼顾,还要兴修水渠、平整土地,一桩桩一件件,叠加在一处便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开销。

        可现在程咬金一文不出便要将世家门阀已经种植完毕、长势良好的棉田据为己有,这是何等厚颜无耻?简直岂有此理!

        但震怒之余,却也不得不考虑程咬金之要求。

        因为这厮的威吓的确正中要害……

        当下凉州之军事分为两股,一股是驻扎姑臧的左武卫及驻扎番和的右骁卫,一股是凉州刺史府下辖的州兵、府兵。州兵暂且不提,质量着实堪忧,即便刺史府的府兵与左武卫的府兵皆为府兵,却也不同,一者常年耕作,冬季或者农忙之时由刺史府的司马组织训练,一者大半年时间待在军中,经受最严格的军训,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

        一旦当真有“安氏余孽”捣乱破坏,而左武卫、右骁卫视如不见、坐视不理,仅凭刺史府的州兵、府兵是极难维持治安的,因为安氏驻守凉州已久,与刺史府、各级衙门之间勾连甚深,那些州兵、府兵甚至就是他们的一份子。

        两股军事力量,一股参与破坏、一股隔岸观火………

        整个凉州都得大乱。

        至于“安氏余孽”会否真的捣乱破坏,萧璃觉得只要拒绝程咬金,那是一定会发生的。

        谁也不知道“安氏余孽”到底是谁,只要说是“安氏余孽”,那就只能是……

        萧璃说不出拒绝的话,但也不能当场答应:“兹事体大,老夫自己做不得主,还需与诸多世家门阀一并商议,有了决策之后再行通知。”

        郭广敬很是善解人意,颔首道:“正该如此!”

        但旋即提醒道:“但最好还是快一些,一旦卢国公、琅琊郡公心生不满,对军队约束不力,那些潜藏起来的“安氏余孽'或许就会跳出来,万一造成什么损失,不仅我这个刺史罪责难逃,作为世家门阀在凉州看顾产业的宋国公您怕是也不好交待啊。  ”

        萧璃:….……”

        官场真就是个大酱缸,连郭广敬这等温文尔雅、学识渊博之人,都被浸染得黑了心肝。

        郭广敬面容严肃,语气低沉:“尤为重要的是,凉州不仅扼守西域之咽喉,更是支援吐蕃之要道。当下,论钦陵在逻些城下与松赞干布对峙,吐蕃各部纷纷站队,大战一触即发,而论钦陵之所以能够拥有如此声势,皆赖大唐之支援,如果凉州生变、局势不稳,影响到支援论钦陵之粮秣、军械,导致吐蕃占据出现不利于大唐之变化,这是本官绝对不容许发生的。”

        萧璃头痛无比。

        他已经明白了郭广敬的立场,世家门阀害怕凉州生乱,影响到投入巨大的棉田,而郭广敬身为凉州刺史,不仅肩负牧守一方、保境安民之职责,更有威慑吐蕃、抚远西域之重任,相比于世家门阀,郭广敬更不可能坐视凉州生乱。

        所以程咬金之威吓不仅刺中世家门阀之要害,更直接捏住了郭广敬的命门。

        深吸一口气,萧璃没再犹豫,当机立断:“既然郭刺史这么说,老夫又岂能不顾全大局?老夫这就做主,划出紧靠水渠的一万亩棉田,赠予程咬金。  ”

        郭广敬失笑:“既然退让,那就干脆退避三舍,让旁人无话可说,只退半步,除去让人嗤笑小肚鸡肠之外,又有何用?”

        萧璃目光灼灼:“郭刺史这是帮着程咬金说话?”

        为程咬金出面,或可说是形势所逼、无可奈何,但是为程咬金说话、争取利益,那就是双方已经站在同一阵营,世家门阀在凉州之势力将会极大削弱,往后甚至处处受制。

        局势天壤之别。

        郭广敬摇头否认:“我是凉州刺史,我只站在凉州刺史的立场,只为凉州之利益。”

        萧璃沉吟少顷,道:“三万亩,不能再多,否则我无法对其余各家交待。”

        郭广敬无奈:“宋国公觉得卢国公会否满意?”

        萧璃怒极,长须无风自动:“我萧璃何须在乎他程咬金是否满意?”

        郭广敬很有耐心,劝慰道:  “我知宋国公难做,但此事还可从另外一个方面去想,卢国公未曾拥有棉田之前,这些棉田好坏与否与他无关,即便出事他也大可坐视不理,可等到他拥有了棉田,就与世家门阀站在同一立场,肯定对棉田无比上心。坐拥数万大军,要人有人、要马有马,且胆大心细,定能维护棉田周全,付出一些棉田而将其拉入伙中,怎么都是赚的。”

        萧璃气急反笑:“如此,我莫不是还要谢谢他?”

        “谢倒不必,但合则两利之事,当予以考虑。”

        “程咬金这无耻狗贼!”

        愤然骂了一句,萧璃深吸一口气:“五万亩,再多一分都无可能!凉州也好、河西也罢,大不了老夫带着世家门阀各回各家,所有投入便丢在此地,咱们赔得起!”

        郭广敬摊手:“这话也就是当着下官说说,听过便罢,若是让卢国公知晓,怕是马上敲锣打鼓恭送您回家,回头便跑马圈地,将这些棉田尽数霸占了去。”

        萧璃:….…”

        都给气糊涂了。

        冷静下来想一想,程咬金凭白得了棉田,郭广敬稳住了左武卫、右骁卫,凉州安全无虞……似乎只有自己这边吃了亏?

        郭广敬觉得五万亩已经很不错了,世家门阀投入无数财力物力,也不过才开垦、种植了三十余万亩棉田,程咬金总不能一下子割走人家十万亩吧?

        那不是割地,那是割肉。

        谈判总是要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之内,否则官司打到长安,理亏的终究是程咬金……

        萧璃喝了口茶水顺顺气,干脆不理这茬,而是问道:“吐蕃那边战况如何?去年冬天论钦陵便突进至逻些城下,僵持一冬,怕是双方都受不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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