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6章 二十年

程野随手拎起东西就往车上装，但看陈卓并没有着急走的意思，“想啥呢？走啊！”

        “还差一件礼物，等等啊，”陈卓看了眼手表。

        程野看着满地的盒子，“还差？你要干嘛？”

        陈卓道：“这些就是样子货，都是入口的东西，真正的礼物得是能历久弥新的东西，让人家一看到就能想起我，”不得不说，在研究人的心理这方面，陈卓已经可以开宗立派。

        “我觉得我已经没有资格跟你对话了，”程野点燃一根烟，靠在车上抽，“等吧，你说了算。”

        陈卓笑道：“咱们不是一个领域的人，你是实干家，靠双手创造财富，”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是靠这里完成资源整合，没有孰强孰劣之分，只有路线不同。”

        “不得不说，你老弟说话，就是中听，哪怕我听不太懂，也能听出来你在变着法地夸我，”程野朴实得让陈卓心疼，“光是这份心思就让我很舒服，说明你没看不起我这个不识几个字的大老粗。”

        “严重了，程老哥，”陈卓道：“到不了这么高的层次。”

        正说着，一辆红色夏利停在了路边，胖乎乎的段风华下了车，手上捧着一个木盒子，离老远就一脸歉意地说道：“车不好打，耽误时间了，不好意思哈，老板。”

        陈卓摆摆手，“老段客气了，我来介绍一下吧，”他把程野拉到身边，“这位是程野，未来国内知名装修大品牌的创始人，”又指了指段风华，“段风华，我的左膀右臂。”

        尽管程野知道陈卓在往他脸上贴金，但这么浮夸的话从陈卓嘴里说出来就是那么让人舒服，好像真的能够实现一样，他冲段风华伸出手，“叫程野，或者老程都行。”

        段风华一脸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哈，段老板，我手上的东西实在有些贵重，不便握手。”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程野好奇地问陈卓。

        “先上车，路上说！”

        等三人都上了车，程野开车上路，陈卓才说道：“我让老段帮我去买了一对青花瓷瓶，老干部的最爱。”

        正在开车的程野哈哈大笑起来，“这回你肯定要失算了，哈哈，太有意思了，你也有今天！”

        陈卓和段风华面面相觑，“什么意思？”

        “这事儿啊，也怪我，”程野趁着红灯的当口，看了眼陈卓，“我把所有上了岁数的知识分子都叫老干部，你一定是认为老干部都是当官的退休的，对吧？”

        “我特么……”陈卓一阵无语，原来搞出个大乌龙，“按你这么说，这位老干部不是老干部？”

        “我也不知道啊，但我看他不是你想的那种老干部，他家里没有什么古玩字画，更没有花里胡哨的陈列，反而到处都是杂志和英文刊物，我给他家做装修的时候，你知道他的要求是什么吗？书房必须要能装，别的都无所谓，我也是因为严格贯彻了他这一要求，才被他认可的。”

        “行吧，那他退休前是做什么的，你总知道一点儿吧？”陈卓是彻底郁闷了，但也得想办法补救。

        程野道：“我也不太清楚啊，但我记得他有不少徒弟，还有人叫他倪院士，好像他们都是研究什么芯片的，我哪懂这些啊！”

        倪院士？芯片？

        陈卓闻言就是一激灵，不可置信地问道：“他是不是叫倪光南？”

        程野一脚刹车停在人行横道前，惊异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你认识？”

        陈卓顿时心潮澎湃起来，倪光南啊，这是倪光南啊！

        要说华夏的芯片之路上最值得一提的几个人，倪光南的名字必须进入前三。

        华夏芯片的家史，陈卓可以说是如数家珍，说倪光南就不得不提柳传志，正是这两个天之骄子，缔造了联想。

        时年正在加麻大做研究的倪光南，就是被柳传志请回国的，事由就是一起做公司，计算所公司也就是联想的前身就这么成立了。

        在这个公司里，倪光南亲自挂帅研制出了汉卡，实现了在全英文的计算机中用汉字输入这历史性的一页，因为用了联想方案，计算所公司也在不久后改名为“联想”。

        再后面就是知名的“技工贸”和“贸工技”之争，柳传志坚持贸工技才是联想的存活之道，而倪光南觉得技工贸才是必由之路。

        结局众所周知，倪光南一败涂地，浑浑噩噩了多年后，于1999年离开联想。

        在陈卓看来，虽然他不认可柳传志的人品，但他在这个路线问题上坚定不移地站柳传志这一边，芯片领域是没有捷径可走的，只有一步一个脚印的走才会有未来，而能一步一个脚印的前提就是先要活着。

        只等着国家拨款搞研发，是绝对不可取的老旧、陈腐思想，两弹一星可以这样搞，因为那是国之重器，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实现的国家目标，在当时的国内外环境里，芯片远没到这个级别。

        就算把芯片研发的级别提到两弹一星的级别，也是不可能靠集体攻关做到弯道超车的，因为这根本不能一蹴而就，必须按部就班的迭代。

        陈卓跟张汝京的那次会面，主要聊的也是这个话题，他们达成的共识就是企业必须先考虑生存问题，然后才有资格谈研发。

        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柳传志根本就没有把贸工技贯彻下去，联想赚了钱以后甚至开始涉足房地产业，却没有把钱投入到研发之中，这也恰恰导致了联想后来成为了一家组装厂，二十几年过去了，也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技术专利。

        这也让这位华夏知名企业家在二十年后，成为了被人诟病的对象。

        如果时间停留在1999年，倪光南黯然从联想退场，那这位老人家远远达不到让陈卓敬佩的高度。

        谁能想到，时年已是耳顺之年的消瘦老人家的悲情故事，才从那一年刚刚开始。

        芯片！芯片！

        那是奔走疾呼，不曾停歇的二十年！

        从六十奔跑到八十，依旧没有停下脚步的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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