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如果那天不曾撞破姐姐的秘密，会不会有一个不同的未来？

        ——

        佟童的家庭很幸福，母亲是曾经红极一时的女明星，父亲是曾经名满天下的编剧新秀，两人为了爱情双双抛弃了事业成家。这样优秀的父母自然是希望爱情的结晶和他们的曾经一样辉煌，便将这份期望倾注给了姐姐。

        佟童的姐姐也叫佟tong，红彤彤的彤。姐姐也人如其名，才五岁就开始拍电影，是家喻户晓的童星，也是佟童为之骄傲的存在。

        那时候家里每天都充满了欢笑和期待，期待姐姐能登上更大的舞台，期待佟童也能和姐姐一样成为明星。

        但是说实话，佟童并不喜欢成为人群中焦点的那种感觉，她喜欢的是没有被过分关注的平静和悠然。所以她将姐姐视为偶像就是觉得她能泰然自若地站在那么多聚光灯面前，而自己连演讲都会紧张。

        妈妈告诉佟童，这是需要练习的，想要成为明星就要比别人更加努力，所以佟童从小就开始学习乐器，学习舞蹈，学习让自己如何变得更美。

        让自己变得更好这件事本身没有哪个女孩子会讨厌，可是从什么时候家里的气氛就变了呢？

        大概是姐姐不再是童星的时候吧。听妈妈说，姐姐逐渐长大后，戏路越来越窄，不得不找以前的老朋友帮忙。

        佟童觉得妈妈真的很厉害，又美丽又有魄力，帮姐姐争取到了一个又一个的资源。可是每次拿到这些资源时，姐姐并不开心。

        于是就变成姐姐和妈妈无休止地争吵，爸爸偶尔冷嘲热讽几句，他们似乎都不愿意让这些负面情绪影响到佟童，每次她一出现，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同时停止了争吵，妈妈还会努力挤出个微笑安抚她。

        争吵和粉饰太平都无法解决问题，所以最终姐姐还是离开了家，搬去了郊外的别墅，据说是朋友暂时借给姐姐住的。

        佟童还记得那是高考前的几天，姐姐只是在行李箱里塞进了几件常穿的衣服就哭着离开了，佟童追着姐姐跑出去。姐姐丢下行李箱，抱着她哭了很久。

        不过还好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关系很快恢复了，姐姐虽然还是住在别墅，偶尔才回家。但还是带着佟童去别墅玩过几次，这是佟童第一次住过这么豪华的住宅。

        佟童问姐姐，是不是成为大明星就能住这么漂亮的别墅，姐姐的笑脸瞬间就阴沉下来，她说只要有她在，她会成为明星让佟童住在高档别墅里。

        佟童明白姐姐的异常是在大一结束前的一个周末。

        那天下午她离开姐姐家后才发现把学生证落下了，她都已经坐上车准备回学校了，只好又坐车原路返回。到了门口不想打扰姐姐休意，就自己输入密码进了大门，拿了自己的学生证后准备离开，却发现姐姐的房间有男性的声音。

        姐姐已经27岁了，一直忙于工作没谈过恋爱，佟童不由得起了好奇心，这个人会是未来的姐夫吗。

        佟童小心翼翼地走到姐姐的房门前，门大敞着，里面发出奇怪的声音，佟童怕被他们看到，只是探头看了一眼。

        姐姐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脸上全是屈辱和痛苦的泪水。男人背对着佟童，嘴里骂着各种脏话。

        佟童清楚的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尤其是姐姐脸上痛苦的表情，吓得佟童不敢出声，捂住嘴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在原地。

        佟童脑子里乱成了麻，还是姐姐先发现了她，拼命冲她使眼色，让她离开。佟童这才回过神，拿出手机准备报警，姐姐哭着叫出了声，嘴里不停地说着不要。

        佟童不知道是在制止她报警，还是对男人的反抗。犹豫间，男人嫌姐姐太吵，拉着姐姐换了个姿势，这下男人侧着身对着佟童，只要他微微转过头就能看到佟童。

        佟童认出这个男人是妈妈所谓的好友之一，据说是握着丰富影视资源的导演，差不多可以当佟童的爷爷了。佟童想起上次他来家里时，妈妈殷勤的笑脸，这个男人还亲昵地揉了揉佟童的头，那只手现在正死死卡在姐姐的脖子上。

        佟童最终还是没有按下报警电话，转身去了隔壁的房间，无力地缩在房间的角落，等待两人结束。她是个胆小鬼，是鸵鸟，是帮凶。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污秽的咒骂声终于结束，男人的皮鞋声穿透了整个华丽的长廊，最后消失在门外，男人离开了。

        佟童立刻爬起来，跑去隔壁，姐姐还无力地摊在地毯上，只有上半身趴在沙发上。身上还有被残虐的痕迹，脸上也有奇怪的液体。

        佟童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哭了，眼泪滴在姐姐身上，像是想要帮她洗去这些污迹。

        姐姐也哭了，想要拥抱想要安慰，却觉得自己太脏了。佟童主动抱了上去，她不在意姐姐身上的痕迹，她是佟童曾经的骄傲，她最亲爱的姐姐。

        那天姐妹俩抱在一起嚎啕大哭，姐姐没忍住将所有都倾诉给了佟童。

        佟童一直在想，如果那天自己没有回去取学生证他们会怎么样，姐姐是不是就不会死了？是不是自己就不会伤害到夏阳了？是不是他们一家就可以和以前一样幸福了？

        没有如果，如果不曾知道姐姐的秘密，她就还活在父母编织的美丽梦境中，以为父母无限的宠溺是爱，实际只是对商品的投资。

        是的，她和姐姐都只是父母的商品而已。早晚都要被展示在镁光灯下，任人品尝。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佟童不再羡慕姐姐，也不再想做乖孩子。如果变得更美好都是为了出售，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先毁了她？

        ——

        佟童注意到夏阳是在发现姐姐的秘密之前。

        因为长相甜美，佟童早在高中时代就收到过情书和明目张胆的追求。可是她一心只有学习，想要比别人考的更好，所以上了大学后将自己的美丽掩盖在朴素的着装中。

        夏阳是为数不多的追求者，佟童也很好奇他怎么就喜欢上了自己，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后来她才知道夏阳是个富二代，家里非常有钱，不住校直接在市中心租了高档公寓。毕竟不用为以后发愁，所以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他身边的朋友不是花花公子就是纨绔子弟。

        佟童不喜欢这样的人，甚至有些反感，毕竟他可以不用任何努力就轻松地站在人生跑道的终点。所以每次偶遇时只是维持陌生人友好的微笑，对于他的任何讨好行为全部无视。

        可是夏阳非常有毅力，足足追了一年。

        直到那天，佟童还在为自己家里的事情感到难过压抑，头已经疼得要死，夏阳还突然向她表白，一瞬间佟童脑中有个声音，让她自甘堕落自我毁灭——和他交往。

        与这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交往，为了换取资源和导演上床在佟童眼里是一样令人恶心的，但是她宁愿选第一种，至少自己还有选择权。

        可是和不喜欢的人交往是件很讨厌的事，佟童从来不主动给夏阳发信息，看到他因为自己的一颦一笑心动时，佟童不觉得他有多喜欢自己，毕竟交往之前，除了长相和成绩，夏阳对她也没什么了解。

        所以佟童一开始以为夏阳喜欢的是她的长相，想要的是她的身子，所以她喜欢挑逗他，看他为她脸红心跳，等待他原形毕露，可是夏阳却从未轻薄过自己。

        后来佟童觉得夏阳应该是喜欢那种乖乖女，长相甜美性格乖巧成绩好的那种，就和之前的自己一样。所以看到和自己相似的家教，佟童才会觉得嫉妒。

        明明不爱，为什么还会嫉妒，因为舍不得。舍不得夏阳温暖的怀抱，舍不得他满眼都是自己。当一个人全心全意爱着时，被爱的那一方也会逐渐坠入爱河，至少缺爱的佟童是这样。

        她太需要爱了，知道姐姐秘密之前的她以为被父母爱着，后来发现他们的爱是有代价的，所以她不再相信无私的爱。

        夏阳浓烈的爱意给予佟童温暖，也让佟童害怕失去，她怕夏阳喜欢的是完美的自己，那么在知道她有这样一个家庭，她的未来或许不得不和姐姐走同一条路之后，他还会继续爱她吗？

        所以每当听到他说喜欢真实的自己，喜欢有缺憾的自己时，佟童就会对他们的感情多一份信心。

        夏阳也没有辜负过佟童的期待，佟童越来越将不完美的一面暴露出来，夏阳却越来越爱她。

        没有光明的未来似乎都被夏阳照亮了，他是佟童的太阳，是青春，是所有美好。事在人为，佟童甚至天真的想过只要和夏阳在一起，他们还是会有未来的。

        可是到了大二下学期，姐姐怀孕了，还计划和孩子的爸爸结婚退出演艺圈，父母便开始将注意力放在佟童身上，频繁地安排经纪人和导演给她认识。

        姐姐拉着她的手哭着不停地向她道歉，佟童没有接受，因为姐姐并没有做错什么。一切都是她的报应，如果那天她再多一点勇气，如果那天她打出了报警电话，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她是胆小鬼，也是帮凶，所以，她有什么资格接受姐姐的道歉。

        佟童不敢面对夏阳，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他眼中喜欢的那个完美的自己，让她觉得无地自容，心生厌恶。

        后来一边要应付家里安排的饭局，一边要应付死皮赖脸的追求者，佟童更加没时间和夏阳解释清楚。看到夏阳充满怨气地望着自己，佟童觉得也许这样下去分开可能也是不错的结果，直到听到了那个录音。

        佟童想，如果有一天她真的不得不变成父母的商品，那算不算人格意义上的她已经死去了。人的一生有七八十年的寿命，她可能只有二十多年，“死亡”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在那之前她是不是可以放纵享有独属于她的爱。所以佟童放下所有担忧，每当游戏通关就奖励夏阳亲昵的触碰，实际是奖励给佟童自己的。

        就像是等待炸弹爆炸前的胆颤心惊，明知道早晚都会毁灭，却又一直未到来，以致于佟童幻想着也许不会到来。

        可是现实不是梦境，那天佟童亲耳听到父母还有经纪人在吵架，吵着怎么卖掉佟童的第一次。佟童没穿外衣，拿着手机就冲进了雨里。

        走到了夏阳公寓楼下，又鬼使神差地去买了安全套，她想把还算完整的自己送给夏阳。

        对佟童来说，性是一种令人作呕的罪孽，她忘不了那天看到的画面，之前也不是没想过和夏阳做到最后，可还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犹豫再三，还是下定了决心，将夏阳骗上了床。夏阳真的很好，明明也同样手足无措却只顾着她的感受，佟童第一次感受到鱼水之欢，原来和喜欢的人一起不会让她觉得屈辱也不会痛苦，只有温暖和得偿所愿。

        明知道没有未来，还要缠着夏阳沉沦。

        明知道没有未来，还要许下诺言。

        明知道没有未来，还要挣扎着想抓住最后一线生机，“夏阳，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我感觉你真的很完美。”明明他们就没有未来！

        所以知道姐姐背负小三的骂名自杀时，佟童就知道轮到自己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躲着夏阳，假装冰冷的模样，却还是忍不住接了他的电话。背后就是父母在和导演聊怎么用她换取资源。手机落入那个导演的手里，他“和蔼”地笑着问佟童，交男朋友了？有没有做过？要不要叔叔来教你？

        佟童病了，每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试图做微弱的抵抗。经纪人安慰她，他已经安排好转学离开这里，只要逃到父母管不到的地方，就不用面对这些不堪了。

        佟童同意转学，她很怕见到夏阳，怕他无尽的爱意，怕他温暖的怀抱，怕他眼里只映着她，她不配。

        可是佟童实在狠不下心提分手，如果有记忆消除的魔法，她多希望将自己从夏阳的记忆里彻底抹去。

        每天自虐地想着夏阳会不会恨她，会不会以后真的忘了她，会不会交新的女朋友，会不会更加爱她。

        夏阳的每条信息她都会立刻查看，然后再删掉，看到夏阳生气要分手的信息时，早在意料之中，却还是没忍住眼泪。

        【我们分手吧】这不是我的真心话。

        【对不起】我还是胆小鬼，所以没法再面对你。

        佟童删了夏阳所有的联系方式，连带着和夏阳有关的人的联系方式也全删了。

        再见，我的太阳。

        愿你拥有最真挚的爱情，最美好的未来，

        和我永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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