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成熟的爱情在向我招手三

我回到诊所时刚好下午一点钟，诊所的人都在休息。我来到观察间，查看在笼子里面待观的各种小动物。

        “苏青。”有人轻轻叫我，语气温柔，我喜欢被人这样呼喊。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我回头看到拎了一个大猫包的季学站在那里，今天他穿的好年轻，就像是校园里随处可见的男大学生们，白短袖，浅灰色的运动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的滑板鞋。大胖趴在巨大的猫包里，一副已做好战斗准备的表情，飞机耳已经准备好，一打开猫包就要起飞，踏平诊所的一切。

        “季先生，怎么来这么早。诊所一点半才上班，你先和大胖休息一下，一会我去叫叶医生。”

        “不着急，我下午没课。你叫我季学好了，叫我季先生太见外了。”季学终于拎不动大胖了，他把大胖放到旁边的地上。“苏青，你什么时候毕业？”

        “明年七月份毕业，现在大四，在这里做叶医生的助理。”我边说边打开一个雪纳瑞的笼子，这只雪纳瑞在昏睡，我有点不放心，我轻轻推了推它，它睁开眼，冲我撒娇般的哼哼了两声。

        这只雪纳瑞叫瑞仔，是个男孩子。它生理上没有大的疾病，它得病的地方是心理。它的主人总是长期出差，一直把它寄养在不同的地方，有时是朋友家，有时是宠物店，有时干脆把它自己关在家里。七天前它的主人发现它不再主动进食，这种症状持续三天后送进了我们诊所。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叶归初步判断可能是有一些抑郁，先放在这里观察一周，再看治疗方案。

        瑞仔被主人送进诊所后一直表现得很淡定，好像对于任何事都不感兴趣，无论是各种检查还是出去遛弯，都是随别人折腾，它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天了，虽然每天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已经开始主动进食了。现在诊所的护理员带它出去遛弯的时候，也会积极配合了。也许它觉得自己是不被主人需要的狗狗，主人不需要它，它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我又推了推瑞仔，它终于抬起头，看了看我，我冲它笑笑，它摇摇尾巴起身过来咬我。可怜的小狗，自己活着的意义就是被主人需要。它的主人是在意它的，可是成年人的生活还要负担很多东西，他能分给狗狗的注意力真的很少。他至少还肯为它花钱，这说明他还是爱它的。

        我和瑞仔玩了一会，一回头，季学还站在那里看着我。“怎么没去大厅坐着，季先生？”

        季学好安静，一时间让我忘记了他的存在。

        “哦，我反正也没事，正好学学兽医是怎么和小动物相处的。以后也能更好的照顾大胖。”

        “走吧，季先生，去操作室把大胖放出来。”我把瑞仔的笼子关上，准备离开，它扑到笼边，对我哼哼唧唧，“不要觉得孤单，一会就有人放你出来玩了，等着吧，瑞仔。”

        家养宠物的一生都在等待，等待主人的投喂，等待主人的宠爱，等待主人的怜悯。等待耗尽了它们短暂的一生，可是它们并没有选择的权利。它们被繁殖出来的原因就是为了陪伴人类，带着这样的目的出生，又带着这样的目的被抛弃、被折磨、被宠爱、被照顾，直到死亡。

        为了繁殖而生的生命没有被双亲祝福过，他们带着天然的冷漠和疏离降生在这个世界。而因爱而生的生命带着天然的幸福光环，他们/受/精/卵的每一次分裂都带着亲人的祝福和期许，直到呱呱坠地那一刻，即使是眼盲的婴儿也能听懂那一声声充满关爱的感叹。

        我也像瑞仔一样渴望感情，渴望主人的关注，但是我和它最本质的不同是，它只能用自己的弱小来博取那最后一丝可能的关爱，而我可以用更多的手段，锁住这本该永远属于我的爱情。

        这一次季学自己从家里带了猫咪罐头和零食，所以大胖一走出猫包就开始沉迷于食物的美味，等到吃完一个罐头，整个猫已经放松下来。

        “苏青，你现在还住在学校宿舍吗？”

        “是的。”大胖已经开始用猫猫头蹭我的手心，季学找女生搭话的功力练得还不行，我觉得容易冷场。

        “我就住在你们学校附近，每天开车去上班路过诊所，以后我每天去接你吧？”

        没想到季学是个直球男。

        “季先生，我男朋友上个月失踪了，在彻底确认他的生存状态以前，我没有再开展恋情的打算。”

        “我知道你有男朋友，叶归已经和我说了，但是我不知道他失踪的事情。对不起，苏青，我没有要介入你们感情的意思，上次大胖在你们诊所闹得天翻地覆，后来是你一点点收拾的，我想感谢你。这样吧，你一个月给我一百块油钱，就当是有偿租车。你坐公交来这里每天要一个多小时，我开车只需要三十分钟。”

        “啧啧啧，季老师，这么快就开始挖墙脚了。”叶归边穿白大褂边走进操作室。

        “季老师，我们苏青的男朋友上个月刚失踪啊，你要献殷勤还是再等等。”

        季学对叶归的调侃直接无视，他还是温和的看着我，“就这么定了吧，苏医生，加个微信，把离你宿舍最近的学校出入口定位发我。”

        叶归笑呵呵的看着我，想看我如何应对。

        “季先生，我不坐陌生人的私家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叶医生，快来帮大胖检查下吧，它现在很放松。”

        叶归对季学摇摇头，“我就说太快了，你还不信。”

        “好吧，苏青，以后我们熟悉了我再顺路带你，可以吗？”季学的态度坦坦荡荡，被拒绝也丝毫不见尴尬，这就是成熟男人的示爱方式吗。

        “好，以后再说。叶医生，快过来检查。”

        以前大胖还没有这么胖，据叶归说，他第一次见到大胖时，它瘦小的像只老鼠。

        季学在一个雨夜捡到它，它趴在季学执教大学的某处灌木丛下，奄奄一息。也许是凭着求生的本能，它不停地发出细小的叫声，最后他终于等来了自己的救世主。季学捡到它时，他太瘦小了，于是他给它起名大胖，希望它能顺利、健康的长大。希望它能长得胖胖的，成为一名合格的大橘猫。

        后来大胖在季学的期盼和投喂中，越长越胖，现在改名已经来不及了，毕竟已经叫了这么久大胖了。

        大胖恢复得很好，做完绝育他再也不会那么富有攻击性了，就算现在再放它出来，让他在诊所里一阵乱踹，估计也踹不出绝育前的气势了。

        “每年定期做一次驱虫就好了，季先生。”我打开猫包，大胖自发的走了进去，躺倒，然后一动不动地等着季学拎起它。

        “加个微信吧，苏青，如果哪天你急需用车，我可以马上赶到。”季学已经打开微信添加好友界面，他看着我，示意我说出微信号码。

        “我没和叶医生要过你的联系方式，我觉得直接征求你的意见最好。你放心，我不是在追求你，我只是希望万一哪天你需要有人帮忙，你可以找到我。”

        你可以找到我。

        林一从未对我说过，你可以找到我。他只是说，苏苏，我爱你，全世界我最爱你，但是一旦和他分别，我就完全失去了他的消息。

        即使我们宿舍的距离不超过三公里，即使我们两个系的教学楼不超过两公里，即使这么近，林一还是像一滴水滴汇入大海那样，消失不见。我和他恋爱后常常找不到他，微信不回，电话偶尔会接，但是接了会说自己在忙。

        然后转头我就收到小学妹发来的照片，林一真的在忙，忙着对别的女生散发温暖。

        但是林一抱着我的时候真的很暖和，他有力的臂膀紧紧搂着我，我在他怀中听到他坚强有力的心跳，我想，这就是恋爱的感觉。被他拥抱，和他亲吻，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付于他。但是我从没想过他会不再爱我，说好的事情不能改变，这是林一第一次来到我家里时就向我郑重承诺过的事情。

        他说，苏苏，相信我，我会一直爱你，直到永远。

        我添加了季学，他的头像是这个大胖橘。我的头像取自于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我坐在老家窗台上，向外拍摄的院门外的大山，那天是傍晚，夕阳已经贴在了山顶，即将落下。

        当时村庄里一片静谧，连一直没有停过的狗叫声都消失了，就像后来我失去林一的每个夜晚，再没有炙热的拥抱，只有寂静无声的空气围绕着我。

        “季老师，我认识你也有两年了，好像你以前不住在苏青学校附近吧？”季学加了微信，正准备提起大胖离开，听到叶归这句话，身形一顿。叶归是故意当着我的面说的，他不喜欢林一我知道，看他现在的表现，倒是挺喜欢季学的。

        “以前那里退租了，现在正好在苏青学校附近找到了合适的房子。”季学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回头，边说边拎着大胖往外走，“再见，苏青，叶医生。”

        “你故意的，你要撮合我俩？”叶归还坏笑的望着季学匆忙离去的背影。

        “你总要忘记林一，开始新恋情，我觉得季学不错。”

        “我觉得你也不错。”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叶归。

        “你是我妹妹，我可不搞禁忌之恋。”

        “那你一直不恋爱吗，你的手机背景一直是她。”我终于按捺不住的问了出来。

        “还没到时候，我答应过她，等她五年。”叶归拍拍我的肩膀，“小妹妹，先操心自己吧。”

        他转身离开，我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两声，拿出来，看到了季学的微信，“苏青，叫我季学啊，我们添加微信了，已经是朋友了，不要再叫我季先生了。”他还发送了自己制作的大橘表情包，我猜测这个表情包应该是委屈的意思。

        接着他又发了一个定位给我，“这是我的住址，详细门牌号是3幢1单元201。”

        我猜测他现在在开车回去的路上，“开车时不要用手机了，季先生。”

        “哦，我没在开车，我回学校取一些资料，正好你下班时候能取完，我直接顺路送你回去吧。”季学又发过来一个大胖撒娇表情包。

        “以后吧，季先生，现在还不太合适。”季学收到这条微信后没有再回复我。

        每天不打招呼就等在我宿舍门口、教学楼门口的是林一，我不希望这段回忆被别人取代。

        “苏青，有个女生来村里一直打听你和你的男朋友，问她叫什么也不说，你要回来一趟吗？”宋光明给我打来电话，他就是一直帮我看护房子的人。

        我和宋光明一起上小学、中学，中学还没毕业他就出去打工了，没几年就在外面工地摔断了腿，虽然接上了，从此以后走路也一瘸一拐的。自从腿断了以后，他终于在家安心种地了。他一直希望能发大财，没想到出去打工没有发财，还变成了残疾。从我出去上大学以后，一年给他两千块，在我离家的时候帮我照看房子，防止一些顽皮少年偷偷破坏或者进入我的房子。

        他一直很尽心帮我照看，毕竟两千块在村里可以当半年的生活费了。

        “不要让她进入我家，也不要告诉她我的任何信息，我和她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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