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齐以言的独白

人生最痛苦的是，明知道是错的，却还是选择那样做。

“知道”和“做到”中间的那座大山，永远无法翻越。

人的一生都是在“纠结”。

……

难得的周末。

他放了家里阿姨两天假。

清晨起来窗外有雾，但不到八点，天转暖，雾散了。

原来是个阳光明媚的大好天气。

他穿着深蓝色家居服去酒窖随意挑选了一瓶酒。

这些都是他父亲珍藏的佳酿，说是留着等他结婚时，请宾客喝的，他的儿子，得用最好的酒摆宴。

可惜，父亲没能等到自己结婚。

成年后，父亲叫他喝酒，他每次都拒绝了，无一例外。

怕喝了酒后手会抖，影响他写代码的速度。

久而久之，一直不喝，也就真的不喜欢了。

也不清楚自己的酒量到底如何。

习惯能改变一个人。

现在想想，偶尔喝一次，又能怎么样。

陪父亲的次数屈指可数。

工作真的太忙了。

事情永远做不完。

面对国家在计算机方面的各种落后，自己就像在追逐着西落的太阳，那么渺小，那么无力。

但他不想放弃。

脚下还有路。

日有西落，必有东升。

奖状、奖杯、荣誉证书……

这些他都无感，只有当五星红旗在空中升起，他才觉得，嗯，自己做的不错。

仅仅是不错。

他明白，自己还有太多的不足。

于是，他更加努力，要对得起大家的期许，要对得起国家的栽培。

父亲的离开，让他在世上没有了亲人。

婴孩学啼时母亲病逝，三十而立年父亲去世。

此后，真，孑然一身。

所有困难都得自己面对了，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每年除夕，都是自己一个人的“团圆”。

他也有很多想倾诉的烦恼。

比如为什么今天实验做到一半会断电，数据尽失，得重头来过，

又比如为什么凌晨三点出实验室会下大雨，淋湿了他新买的衬衫。

很多。

孤独平淡生活里的唯一变数就是宁音。

她现在一定一天骂自己一万遍。

没关系，如果她能开心，可以再多骂两遍。

他大致能想象到她骂人的样子。

他还是很喜欢。

末了，又补一句——一直很喜欢。

……

井哲不知道齐哥喝醉了会是这个样子。

早知道，打死都不离开齐哥半步。

井哲泪流满面，他说，求你了齐哥，你这样我害怕。

咋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变得那么憔悴、颓废、不可一击了。

井哲现在只想逢年过节多给菩萨姐姐进献点香火，拜托菩萨姐姐多多保佑他齐哥。

他齐哥他妈太苦了。

一点不用操心的好日子都没过上。

别人三十多岁左手抱着大胖儿子，右手搂着漂亮媳妇，阖家欢乐。

他齐哥好不同意遇到个喜欢的姑娘啊。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

妈的，怎么就是他齐哥遇到这么多挫折呢？

齐以言喝的大醉，低声呜咽地说，井哲，我对不起她，她一姑娘，在校长办公室，一声不吭，没有说我一句不好。

井哲握紧电话，表情痛苦，他说，齐哥，虽然但是，你这样是在给我吃狗粮，确定不会给我幼小脆弱的心灵造成什么影响吗？

齐以言抱着喝的一滴不剩的酒瓶难过，迷迷糊糊地问，她还会要我吗？

井哲囧脸，爱上过你后，还看得上别人吗？

齐以言不信，委屈至极，他说，可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

井哲咆哮，还有为什么！谁叫你自己先对她冷漠！

齐以言一听，满心的忐忑，他说，是哦，那怎么办，是我太坏了，在校长办公室我愣是咬着牙没去安慰她，她会不会怪我。

井哲逗他，那你完了，她要和别人跑了。

齐以言突然加大了呜咽声，井哲猝不及防。

他语气里都是难过，为什么我一离开，她身边就出现别的男人。

井哲回答，因为你看中的女孩足够优秀。

齐以言一听，摇摇头，说，她，连最简单运动模型都不会建。

井哲，……是我高估她了。

齐以言自言自语，可我会建，她不会的我都会，我都可以教她。

他继续说，你知道吗井哲，我好想给她未来，可我给不了啊，连自己活多久都不知道。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我好想和她在一起……

井哲看不得他这样，劝道，这事你得问她，你不能帮她决定。她遇到事先问你了，你不告诉她，让她从别人嘴里听！听到的是真的也就算了，听了个啥啊，两人误会越来越深……

齐以言醉了，觉得他好聒噪，不理会他说的，只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里。

他觉得自己心脏好疼，疼的身体都得蜷缩起来，他说，我不乐得这个结局。

说到后来变成了撕心地低吼。

他说，井哲，老子后悔了，老子就算是死也想和她呆一块。

……

他梦见了他父亲长辈还在世时，一家人其乐融融吃着团圆饭。

有位阿姨看他年级小小就会编程，夸他“小天才”。

他有点小得意。

结果，父亲把他二话不说揍了一顿，告诫他永远不能自满。

十六岁高一，他破例获得了直升大学的资格。

他开心极了。

父亲再一次泼了他冷水，让他和别的孩子一样读完高中，再去读大学。

他不懂。

什么时候懂了呢。

在酒窖发现了父亲的笔记本的时候。

“我儿随他母亲，安静不喜讲话。他能获得直升大学的资格，我真的无比高兴，高兴之余还有担心，担心他比同龄人小，受欺负，受排挤……我艰难地做出这个决定，我相信他，凭自己的本事考也一样能考上……”

“我儿今天回家了，他参加工作后离家的最久记录，387天，387天我们父子没有见面……”

“我儿令我很骄傲，他研究的东西能够帮助到人民，帮助到国家，我会继续在他背后支持他，鼓励他，让他全心全力为人民、国家服务……”

……

懂了。

…………*…………

“齐哥，我找到大卫医生，拿到解药了！”

“妈的，你不用死了。”

满脸是泪。

已无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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