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孟卿卿寻思了半天，觉得顾重身上这件衣服像是自己第一次见，不免有些好奇，刚想追问几句，却看见下人正端了一碟奶香小馒头上来，远远地就能闻见扑鼻的奶香。

        孟卿卿两眼放光。

        嗨呀，先吃饭，先吃饭。

        顾重在一边夹了几筷子青菜，喝了一半碗米粥便放下筷子，专心看着孟卿卿吃，脸上还浮着微微的笑。

        “这枚簪子，你戴上很漂亮。”

        玉镂雕丹凤纹簪，顾重记得是这个名字。

        当时在店里看到，他便觉得适合，如今孟卿卿将簪子戴在头上，便愈加显得光彩夺目，明艳不可方物。

        果然，只有他的卿卿才能配得上这样好看的发簪。

        孟府里此时却是一片暗潮涌动。

        孟熙坐在大堂上沉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林氏在一旁给了自己女儿孟以茹一个眼神，坐在堂下的女子便柔声劝道：“父亲何须生气？这些只不过是谣言罢了，何须为着这些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呢？”

        孟熙阴沉着脸，半晌不言。

        自孟卿卿嫁进宣平候府后，他便听到风声，说是高僧显灵，自己的嫡长女孟卿卿不再痴傻，一夜之间恍若换了个人似的，落落大方不说，还突然会了治病救人的法子，被候府众人上下交口称赞。

        他刚听到这消息时自然是喜出望外，想着要去宣平候府亲自察看时，却被林氏拦了下来。

        林氏给出的理由也是合情合理，既是新娘子六日后回门，不如那时在家中便可察看细细问来，又何须去宣平候府上，怕会失了分寸。

        孟熙觉得言之有理，便继续让人留意着宣平候府的动静，没想到今日派出去打听的人却从街上玩耍的孩童嘴里听来，孟卿卿是被妖孽附了身，才突然变得不再痴傻了的。

        孟以茹见孟熙许久沉默不言，又装作担心道：“女儿其实一直也疑惑大姐姐为何突然就好了。出嫁那日女儿在房中未曾见到，但也听闻大姐胡闹，神智若孩童……若是真有神迹降临，父亲从前拜神求佛不再少数，怎的这次突然就好了？”

        孟以茹看了眼坐在高堂上满意自己表现、不住地颔首的林氏，又看了眼孟熙，担忧道，“该不会是……大姐姐真被妖怪给夺了魂吧？”

        “胡闹！”

        孟熙怒地一拍桌，“以茹，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的长姐？平日里教给你的规矩都到哪里去了？”

        林氏见状，知道自己这时候该出场了，便示意孟以茹不再出声，自己温声劝道：“何必对孩子发这么大火？茹儿也不过是好意，担心她大姐姐罢了。”

        她像是深思熟虑了一般，神情极为犹豫，看着孟熙好大一会儿，才慢慢道，“老爷，我倒是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孟熙瞥了她一眼：“说吧。”

        “虽说外界流言蜚语是假，但事态诡谲，还是应当再好好思量一下。”林氏说着擦了擦眼角，又道，“卿卿那孩子虽不是我所出，可多年来悉心照料，我早已把她当作自己的亲生骨肉，若真出了什么好歹……”

        孟熙再次看了她一眼：“你有话直说。”

        林氏擦干了本就不存在的泪水：“听闻腾云山上有个极为灵验的三星观，观里有位玄真道人，最是抓妖除害的一绝。这几日道长正在城外的道观里讲修道法，老爷可以请道长来此一观。”

        “若卿卿是真的不再痴傻那便是皆大欢喜，若卿卿是被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夺占了身体，咱们也能请道长帮着想办法。”

        林氏微微笑着，“老爷，这可是两全其美的好法子呀。”

        孟以茹也跟着道：“父亲，我觉得母亲想的这个办法很好，不如听母亲的，悄悄去请了那位玄真道长过来。这样也是为了大姐姐好啊。”

        孟熙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林氏，犹豫了许久终于说道：“那个玄真道长，当真灵验？”

        林氏见他神情便知自己这番谋划成了七七八八，虽心中欢喜，面上却还是带着许多忧愁却又肯定道：“是了，我娘家那二表姐便是请道长看过后才得了一子，天天在我这儿说是那玄真道长是真神仙下凡了不成。”

        孟熙沉吟不语，犹豫再三后，终究是点了头：“那你让人便去城外请那道士来吧，需要多少银钱香烛你去给账房说一声支了银子便是。”

        他皱了下眉，又道，“要悄悄的，别让人看见。”

        林氏和孟以茹交换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眼神，林氏微微颔首，一一应允下来。

        孟卿卿坐在马车里，好奇地掀开一角帘子，朝外看去。

        她自从嫁进候府后还是第一次上街来，只见市井繁华，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茶楼、酒馆、当铺、作坊应有尽有，街上人来人往，喧闹嬉笑声不绝，一片繁荣热闹之景。

        孟卿卿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好热闹啊。”

        想逛街了。

        顾重神情未变。

        帘子掀开的一瞬寒意瞬间在车厢里蔓延开来，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手里的暖炉，喉咙觉得有些许不适，却强忍着没咳嗽出声。

        许久，他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微微笑了起来：“等一会儿回来，你若是想逛，去街上走走便是。”

        孟卿卿放下帘子，却看见顾重死死地抱着暖炉，纤长苍白的手指竟是止不住地在颤抖。

        她慌了神，忙用手去捂：“你……”

        顾重摇了摇头，手指反握住孟卿卿的双手，轻声道：“只是风冷，吹着了。”

        孟卿卿想起是自己方才掀开帘子，才让冷风吹进车厢里来，心底瞬间愧疚不已：“我……我刚才只是想……”

        “没事的。”

        顾重只一动不动地看着孟卿卿，手握得更紧了。

        他低声道：“你的手……要比暖炉热。”

        孟卿卿愣了一下，没听清：“你刚才说什么？”

        顾重笑着看着她，摇了摇头。

        “你怎么梳妆得这样慢？”

        林氏低声催促着自己的女儿，神情显然有些急迫，“宣平候府的车架已经到……”

        “好了，我知道了娘。”

        孟以茹不耐烦地从首饰盒里拿出发簪，一一在发间比量，“我那好大姐不是成了个正常人了吗，现在嫁给那瘫子只怕是后悔不已。今日回门，我更要压她一头，好叫她更难受。”

        林氏叹了口气：“娘觉得你方才拿的那只发簪就很好看。”

        “好看什么。这种货色也能叫好看？”

        孟以茹脸上，浑身不见方才在孟熙面前的温柔神色，恨恨地将手里的铜镜摔在地上，“我早在徐簪娘那看中了一只簪子，带了银钱要买，谁晓得她却说我身份配不上，真是狗眼看人低的奴才！”

        林氏皱眉：“那徐簪娘竟这般不识抬举，我儿真是受委屈了。”

        见孟以茹仍然坐在镜前不肯起来，她只得折回自己屋里，咬咬牙，拿了自己陪嫁多年却一直没舍得带的簪子来，放进孟以茹手中，“茹儿，你且看看这只发簪合不合你的心意？”

        孟以茹眼前一亮，连忙把簪子带了上去：“谢谢娘，这簪子真好看！”

        林氏心里肉痛不已，但终于见孟以茹肯在镜子前离开，心中也算松了一口气。

        孟以茹带着发簪只觉得脚步都轻快了起来，听着周围的侍女婆子交口称赞心底更是得意至极，只恨不得每走几步便忍想着要摸一摸发间的簪子。

        大堂里孟熙和林氏都已经坐在堂上，孟以茹收敛了神色，心中却是志得意满地坐在堂下位置上，等着进门看孟卿卿的笑话。

        她刚坐下一会儿便有人上来通报，说是宣平候府的车架已经在孟府外。

        孟熙率先起身，急急向外面走去，林氏朝孟以茹使了个眼色，孟以茹便起身躲至后间的屏风后。

        孟以茹这副打扮可不是打扮给那宣平候世子、那个瘫子看的，现在要是被那不学无术的瘫子瞧见，若是嫌弃了自己那没用的大姐姐，瞧上了自己该怎么是好。

        她听说她那大姐姐小时候倒是个聪颖的，只可惜后来一傻就傻了这么久，现在就算是正常了又如何？

        比容貌，比才学，孟卿卿可是一点儿也比不过自己。

        孟以茹志得意满，却不知正站在大门前迎接世子和世子妃的孟府众人此时却全都傻了眼。

        宣平候府向来被圣上看重，连车架都是用的最好最奢侈的，两相相比之下，孟府便显得小了许多，门前都因为车架的缘故而拥挤起来。

        街边不少人围过来看，都惊叹着候府这样惊人气派的排场。

        片刻，马车停稳后，轿夫放下脚凳。

        孟府众人便道是孟家向来痴傻的大小姐要回门了，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笑话，此时却只瞧见门帘被一只玉葱似的纤纤细手挑开，露出一张他们无比熟悉此刻却又无比陌生的绝美容颜来。

        孟卿卿衣着华丽，发间的玉镂雕丹凤纹簪更是明亮耀目，整个人沐浴在阳光的淡淡辉芒下，越发显得明艳而不可方物，让人不敢逼视。

        她朝着孟熙极为端庄稳重地行了个礼，微微笑着：“问父亲大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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