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沟通

裴行舟的洞察力有军人特有的敏锐，他一眼就看出了徐知秋的困惑。

        他喝了一口酒，才随口解释道：“这些话我听习惯了，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我早腻了。”

        “你跟我解释干嘛？”徐知秋却翻脸不认。

        “以防你关心我又不好意思说。”裴行舟很快适应了当着徐知秋的面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行为。

        徐知秋没说什么。

        过了有一会儿，徐知秋质问裴行舟：“你刚刚在探听什么？”

        裴行舟此时也吃的差不多了，正用桌子上的手帕纸擦嘴，闻言慢悠悠地将手帕纸对折，卖了个关子，偏不直说：“这你都看出来了，哦不，你是个瞎子，是听出来的。那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徐知秋冷冷道：“你最好别作妖。”

        徐知秋没看见裴行舟一脸惬意，甚至看着他笑得很满足：“也没什么，就是把你们内务的职能架构分清楚了，再者就是那些人的话有分量，那些人没价值、谁好收买、谁要避着走谁要横着，哪些人和哪些人不和……大概拎清楚的就这些了。”

        “你想知道吗？你求我一下说不定我就告诉你。”裴行舟看着徐知秋的脸色越来越黑，还故意要出言试图激怒他。

        “你觉得呢。”徐知秋的声音还是照旧冷冰冰的，比智能管家的机械音还没有人情味。

        “你问我吗？”裴行舟笑道。他分明就听出了徐知秋是陈述语气，但就是要逗他一下。

        “我怎么知道，我才刚认识你呢，未婚妻。”裴行舟凑近要去闻徐知秋身上的信息素气味。

        按理说，alpha对其他alpha的气味都会很反感，就类似于动物会通过气味标记自己的领地一样，alpha们也会对同性的信息素有或多或少的敌对意味，而且面对等级越高的alpha有可能反感就更强烈。而alpha对omega信息素的态度则与此相反，他们对于信息素匹配程度高的omega容易有好感。这是有基因控制的，先天性会觉得不喜欢一类人或喜欢一类人，但在实际生活当中时间长了也有慢慢改观的可能。

        但裴行舟估计脑子不好使吧，他觉得omega的信息素普遍都很恶心，闻了就想吐。而对于喜欢alpha同性的信息素气味……也是闻着就烦。

        可能他脾气古怪或多或少也是受这个原因的影响。不过他这个人满嘴跑火车，忍着恶心可劲夸人的事情他也没少做。其实他今晚为了维持轻浮人设闻到的信息数味道少说也有好几十种了，鼻子都要失灵了。

        徐知秋看着他的影子要凑近自己，周围的温度也因为裴行舟的靠近升温，那股呛人的碧螺春味让徐知秋感到烦躁。

        徐知秋已经预备着他要是碰自己一下，就不克制直接揍完走人。

        但是裴行舟很识相的没有再靠近，他只问了句：“很好闻，是梨花吗？”

        徐知秋只感觉裴行舟身上的信息素越来越呛人，他认为裴行舟是在睁眼说瞎话。

        “我再闻一下，净化心灵。”裴行舟贼笑道，还不等徐知秋开口就流氓似的想往他身上凑。

        “滚。”徐知秋脚一踹，裴行舟坐着的那张椅子“卡”的一声断掉一条腿。

        “……”裴行舟摇晃一下，险险稳住平衡。

        “还不走？”徐知秋终于是生气了。

        “等一下我……”裴行舟感觉鼻子有点痒，话说了一半屈权用食指指背揉了揉鼻梁“啊啾”一声，一个喷嚏把椅子给整得四分五裂。

        屁股下边和地板中间只垫了个板子。裴行舟索性从地上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装。

        徐知秋以为他终于要滚了，可他却从隔壁桌大摇大摆拉了一把椅子重新又坐了回来。

        “你可真虎。”裴行舟一点都不觉得丢脸，十分坦然的拿了酒瓶给自己添酒。

        “我让你滚听不见吗？”徐知秋眼神冷冰冰的，声音不大，却浸满了冰碴子一样。

        没见过世面的人没准还真会被唬住，但裴行舟这人就是能迎着大风大浪高调贩剑，早就对这些显得云淡风轻。

        “我走了谁在这陪你？”裴行舟没当回事，伸手去端徐知秋的酒杯。

        “做什么？”

        “你酒不是不喝吗？瓶见底了，你不要给我。”裴行舟说着将徐知秋酒杯里的酒倒进自己杯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慢悠悠地喝。

        就好像在喝琼浆玉露一样，也不知道不久前是谁说味道怪。

        裴行舟，频繁打脸你不疼吗？

        两个人彼此沉默，相安无事过去有二十分钟。

        虫族侵扰的危难当前，宴会上人们的交际热情不比从前，哪怕要拉拢关系，想的也是为虫族来犯找后路。裴行舟到处去走了一圈，几个眼神的事，其实就有一些人心领神会地知道可以找瓦纳森星这边做交易保住一家性命。

        内务的官员中彼此都有圈子，徐知秋是三年前才从星际军事基地调下来的，因为受伤休养的关系，跟这些人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多。他的性格倔得要死，不会变通，主动想和他拉拢关系的人就少，再加上现在有可能要前往瓦纳森星的苗头，宴会上找他说话的人就更少了。余下一部分跟他一样思想觉悟高的呢，有心要交这个朋友，却也受不了他这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没说几句就走。所以徐知秋这一桌除了裴行舟就他一个人坐着，一是因为其他人身份地位比他低一等不好打扰，二是因为跟他在一桌可能就尴尬得吃不下饭。

        裴行舟跟他一桌在身份上勉强说得过去，在谈判桌上又跟米斯勒星人谈的不太投机，去别处坐也是彼此膈应，所以他探完情况还是觉得还不如跟徐知秋这个话不多的人一桌。

        不过裴行舟又实在好奇徐知秋是什么样的人，ss级alpha怎么看起来脾气这么好，很多alpha都是等级越高个性越突出。徐知秋不一样，话少不怎么爱表现自己。

        裴行舟消停不到一会儿，就想多跟他聊聊，所以他找话题问徐知秋：“徐知秋，你应该听得到上面在说什么吧？”

        “我看虫族来犯，米斯勒星这一遭是抵抗不住的，与其选择与虫族硬碰硬，不如考虑迁徙计划。”

        徐知秋纵使脾气再好也不会面对别人对自己的母星指指点点无动于衷，什么叫做抵抗不住、考虑迁徙？

        “米斯勒星人这么多，能怎么迁徙？迁去瓦纳森星可好？”徐知秋语气带着嘲讽。

        这个音调和语气从徐知秋嘴里说出来，带着些许傲气，裴行舟听了却觉得悦耳。

        “要是能为瓦纳森星做贡献，来多少都行。”

        “如果不能呢。”徐知秋很认真地看着他，对他的态度很不满。

        “在你眼里生命是不平等的吗？同一个世界，同作为人，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居住高楼、锦衣玉食、一掷千金，有的人生似牛马，流落街头、饥寒交迫、身不由己，怎么可以用贡献的多少去评判生命的存在？生命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大家都同样想要活下去的话，那你凭什么决定谁能活、谁就应该死。我能决定的只有我能做多少的事，遵循我现在的心之所想。”

        “所以你想让米斯勒星都活下去你觉得可能吗。”裴行舟也没认真听徐知秋说什么，只是随口道：“遇见危险只知道跑，让高个子的顶着，救了有什么用呢，运气不好的话迟早都得死，刚好你们米斯勒星就是运气不好。”

        “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就是这样，‘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谁都逃不掉，有能力的人就会比没能力的人多更多的选择机会，争取得到是能力，争取不到就认命。”裴行舟叹息一声：“你太天真了。”

        徐知秋知道裴行舟跟自己观点不和，多说下去也没有作用。

        裴行舟却又多说了一句“同情心这么泛滥，有谁对你好了吗？我看哪天你自己寻死有谁敢救你。”

        “我在瓦纳森星知道你们星球义愤填膺说要抵御虫族的时候觉得很搞笑，我说你们怎么这么天真。”

        “筛选保留优质人群，带着星球的文明成果迁徙到其他的星球，这样就算米斯勒星被虫族占领，你们的文明也不至于消亡。这样不好吗？之前……？星高层就比你们识相多了，虫族来了能走的早走了，留下的就剩下那你们这些想不开的和没能耐逃不了的。”

        “米斯勒星就是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居民会留下，军人也会留下，所有的文明也会留下。”徐知秋却依旧坚定要保住米斯勒星：“不到最后一刻，怎么就知道赢不了？”

        “我知道你们瓦纳森星是认定了我们米斯勒星会消亡，想趁着虫族还没来把我们的文明成果带走，既然是做交易的关系，话就别那么多，跟你没关系的事你就闭上你的嘴。”

        “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懂的。”徐知秋觉得裴行舟十分的不尊重人，冷眼旁观说着风凉话，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就给人随意下判断。

        “嗯，你觉得不懂就不懂吧。”裴行舟同样对徐知秋这个人不大认同，觉得他当星球英雄当久了，反而太天真，高估了自己的本事，高估了其他人的感恩之心。

        这些人没事的时候是能夸你几句，出事了就是会把徐知秋这样的傻子拿出来挡枪，徐知秋这种盾牌就是百试百灵，死活不开窍。裴行舟也说不动，那就算了。

        两人也没有说谁对谁错，只是彼此观点不同，再说下去也没意思。

        裴行舟看场内人少了许多，已经到了宴会的末尾，看了一眼高台上的裴铖，最后还是吃味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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