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刘真艺迟疑了。

        “你呢？”池章问道。

        刘真艺：“我算半个搞美术的。”

        魏期靠过来，头往后仰了仰，插入他们的对话：“那我算半个搞维修的，不过没修过旋转木马，得先试试。”

        半个搞美术的，半个搞维修的，合起来不就是一整个既会搞美术又会搞维修的高级维修工？

        “你们加油！”勇敢的少年，快去创造奇迹！

        池章替他们打气道。

        刘真艺：“那你呢？”

        “我来稳住那个小孩。”以及在心里坚定不移地支持你们顺带稍有不对赶紧跑路。

        魏期郑重道：“你也加油！”

        池章不做声地移开视线，这倒是搞得她有些不好意思。

        刘真艺：“维修的工具包我来找。”

        魏期划拉着戴在手腕上的光脑，趁着男孩不注意，接住那个凭空变出来的工具箱。

        刘真艺在一旁目瞪口呆。

        魏期将工具箱扔给刘真艺：“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池章知道他的意思是能用钱解决而不是靠积分可真是太好了。

        但这么说，真的不会被揍吗？

        果不其然，刘真艺捧着工具箱底的手悄悄用力。

        攥紧的两个小拳拳。

        “只是要辛苦你帮我递一下工具了。”魏期完全没察觉刘真艺的不对劲。

        刘真艺咬牙切齿道：“不会，一点都不辛苦。”

        池章环顾四周，将被遗弃在角落里的木梯夹在腋下提溜过来。

        “要修快点。”池章催促道。

        魏期绕着木马观察了一圈。

        想让旋转木马顺利转起来，得把握好里面的齿轮关系，可以先检查总控制器。

        这台旋转木马年份挺久的，电控柜没有装在外面，反而装在转马中轴与伞面相交处。

        没有木梯还真就爬不上去。

        刘真艺一只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扶着木梯，仰头望着站在木梯上的魏期:“咋样？”

        魏期仔细检查了一番：“灯没亮，电源接过来的线大概是断了。”

        刘真艺扯着嗓子：“那咋办？”

        魏期：“最好是换条新线，不过现在应该是来不及换，还是临时接一下吧。”

        他接着说道：“先给我递把剪刀，热缩管。”

        接过刘真艺递来的东西后，他剪了一小段断掉电线的外层绝缘胶皮，将相同颜色的红蓝线里的铜线拧到一起。

        “剪刀接一下，把锡膏和烙铁递给我。”

        “不是这个，旁边那个。”

        “对。”

        “接一下我手里的东西，要一把剪刀和黑色胶带。”

        “应该是好了，我看一下，这边好像能打开小灯。”

        只是电线断了，还算走运。

        忙到现在，已经快要接近下午的黄昏时分了。

        入夏不久，天还亮着。

        旋转木马在这时开始旋转，小马上上下下地起伏奔跑。棚顶上挂着的一串串小灯亮着五颜六色的光，魏期还打开了音乐。

        这台音响大概是很老了，放出来的音乐又是上一句还挺响，下一句却听不大清。

        放的应该是一首老童谣。

        小男孩早就趴在小马上睡过去了。

        当旋转木马开始转动的时候，他差点从上面跌下去。

        池章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魏期在木梯上没有爬下来，手还在控制器那操作着什么。

        木马还在转动。

        池章使劲去推她旁边旋转木马的那台开关，可惜旋转木马并不受这台开关控制。

        池章只好追着小男孩围着旋转木马转圈。

        一开始还能走路跟上，后面被迫跑了起来。

        池章心里默默叫苦，该死的魏期，他调快了转速！

        男孩早就被吓醒了，死死地抓住木马不放。

        眼看着小男孩就要抓不住木马，被甩出去摔得七零八落。

        池章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胸腔里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扑通、扑通”

        旋转木马-

        停了。

        魏期俯视着池章他们，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不是我关停的，好像是超速被迫停下的。

        池章冷笑几声，示意刘真艺将扶着木梯的手松开，直接踹了木梯一下。

        魏期随着木梯猛地摇晃了几下，抓住木梯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他松开一只手，单手抓着木梯，有些挑衅地朝他们笑笑：“小孩，还玩旋转木马不，哥哥给你再来一遍。”

        刘真艺站在一边，听到这句话，一脚将好不容易稳住的木梯直接踹翻。

        好在魏期摔下来的时候反应快，不是头先着地。

        他揉了揉先着地的屁股，看来是没什么大碍，举起梯子作势要向刘真艺招呼过去：“你是疯子吗？超过两米属于高空作业，脑袋着地要出人命的你不知道。”

        “自己的命多稀罕，人家小孩的命就不是命了。”刘真艺半步不让。

        “你真把他当人了？”

        “在游戏里生命值只要不掉下20，恢复到差不多仅仅需要十几分钟，他就算不是人也比你来得金贵。”刘真艺回答道。

        池章没管一边的魏期，径直问刘真艺：“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刘真艺有些诧异：“你们不知道？一个传说由内测时期的玩家建立的论坛--vk论坛里有很多关于这个游戏的介绍。”

        “vk论坛？要怎么进去？”

        “现在进不去，只有现实世界的网络能登进去。”

        池章转头看向被冷落在一边的魏期：“你知道吗？”

        魏期摇头：“耳熟，不过应该没听过。”

        小男孩这时缓过神来，嚷嚷着要把他们都干掉。

        刘真艺赶忙上前稳住男孩。

        魏期在这时轻声说：“那个男孩，就这么算了。”

        池章：“试他可以，不过就算摸不清楚也别用这种方法。”

        魏期：“哪怕他在这个世界上或许都算不上人类。”

        池章：“你也说了是或许，这个游戏世界里只有半兽人，没有你说的那种人类。”

        魏期沉默了，过了很久，才说：“也对，说白了这里只是数据的世界。”

        数据世界，怎么可能存在真实的人情冷暖。

        池章拍了拍魏期的肩膀：“放心吧，有我在，挂谁都不能挂你。”

        你要是不幸死了，放心，也有我给你收尸。

        池章说完这话，上前去察看小男孩的状况。

        魏期站在原地，不着痕迹地揉了揉痛处。

        马上就会愈合？

        这痛感，他的骨头应该是裂开了。

        要是游戏能下调一些痛觉就好了。

        池章都做好要安抚小男孩很久的准备了。结果等她过去，小男孩显然是被哄好了，吵着要娃娃机里的那只大娃娃。

        刘真艺这人看着凶巴巴的，哄小孩还是蛮有一套的。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看得出来，那人心肠不硬，实际上还是蛮喜欢小孩的。

        “你要是抓不到那只娃娃，我第一个杀掉你！”小男孩贴着脏兮兮的玻璃窗，眼巴巴地看着里面的娃娃。

        脏兮兮的橱窗，只能勉强看到里面娃娃糊糊的一团身形。

        “玻璃这么脏了，看里面都吃力好伐。”刘真艺往里面投了一枚可特币，一边操作摇杆和按钮，一边说道。

        这台脏兮兮的抓娃娃机倒是没有坏掉。

        不过。

        “你到底行不行？”小男孩撅了撅嘴。

        这已经是最后一枚硬币了，刘真艺把钱包底朝上倒了半天，除了手心里那枚锃亮的硬币，半个子也没倒出来。

        刘真艺没有回答，只是虔诚且恭敬地将这枚硬币塞进去。

        那只娃娃背朝下趴在一堆娃娃上面。

        刘真艺选择将爪子放在娃娃脖子的正上方。

        小心地操作遥杆，他围着抓娃娃机转了一圈，仔细调整了爪子下去最容易抓到的角度，反复确认几遍后。

        四、三、二、一。

        刘真艺没有自己按下按钮，而是数着倒计时等爪子自己伸下去将娃娃抓起。

        爪子将娃娃抓起，这次顺利到了半空的位置，可惜爪子还是有些松，娃娃掉回了原先它趴着的，横七倒八躺着的那堆娃娃上。

        刘真艺刹那的惊喜瞬间被打散。

        取而代之地是满脸的恍惚。

        就在他夹起娃娃的那一瞬间，透过脏兮兮模糊不清的玻璃面，被抓住脖子的娃娃在铁爪下僵硬地扭动一个奇怪的角度，脸朝向玻璃面，轻快地眨了眨它纯黑色的卡姿兰大眼睛。

        刘真艺僵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你没有硬币了。”小男孩冷漠地开口道。

        见刘真艺没有理他，他大力拽着刘真艺猛晃了几下。

        刘真艺本来弯腰站在娃娃机面前，小男孩见他始终没有反应，松开手，刘真艺因为惯力直接被甩在地上。

        小男孩没有管他，转头看向池章，迎着临近黄昏的日光，他刘海下的眼珠闪着琉璃般澄澈的光芒：“你呢，你有硬币吗？”

        池章摸了摸空荡荡的裤兜，正要开口拒绝。

        魏期一瘸一拐地上前拦住了她，示意她不要过去：“我有，我来。”

        池章：“……”

        池章将刘真艺拖到一边的阴影里躺着。

        刘真艺的眼睛还死死睁着，瞳孔外一圈如无机质般透明干净，闪闪发光。

        池章怎么拖拽他都没有反应，将其从阳光下拖到阴影里时，他眼里的光骤然消散。

        池章将目光投向了正在抓娃娃的魏期。

        魏期投了第一枚硬币进去，推动摇杆，爪子太松了，压根抓不起来。

        第二枚，不行。

        第三枚，爪子力度稍微好些，但还是不行。

        ……手心里只剩下寥寥几枚，这次抓起来了，半空，娃娃掉了下去。

        魏期用完了手心里的硬币，依旧没有抓上那只娃娃。

        “你没有硬币了。”小男孩看着魏期空荡荡的手掌心，平静地阐述着一个事实。

        “怎么会？”魏期把手揣进外衣兜里，摸出了一把硬币。

        一枚，两枚，三枚……重复着之前的操作。

        依旧没有抓起娃娃。

        “你没有硬币了。”小男孩忍不住开口道。

        “怎么会？”魏期从另一个外衣兜里，又掏出一大把硬币。

        ……

        “你还有硬币吗？”小男孩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生无可恋。

        “有的。”魏期脱下脚上的鞋，鞋底朝上，倒出一把硬币。

        “另一只鞋里的，要不要也倒出来。”小男孩木着脸道。

        魏期挑了下眉，脱下另一只鞋，“叮叮当当”硬币掉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

        小男孩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平静地说：“你出老千。”

        魏期站着把鞋蹬回脚上，弯了弯唇：“彼此彼此。”

        小男孩刚开始站在魏期旁边看着魏期夹娃娃，后来不耐烦了，干脆蹲在娃娃机旁，倚着娃娃机。

        他这时扶着娃娃机慢慢站了起来，他的木头假肢咯吱咯吱得作响，还伴着刺耳的摩擦声。

        魏期又投了一个硬币进去，还没拉动摇杆。

        小男孩出声喊道：“萝萝。”

        铁爪停在出口的洞上面，那只魏期抓了无数次仍未能将其成功抓起的玩偶，如果不是眼花的话，它背对着玻璃窗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突然暴起，一个转身的大动作，猛地一跃，牢牢抱住铁爪的一只脚。

        小男孩按下按钮，铁爪的脚向内收，依旧很松，但是那只玩偶顺利的从洞口出来了。

        玩偶从洞口滑出来的一瞬间，魏期的视线同玩偶的眼睛对上，是一只拥有粉红眼睛的长耳兔。

        魏期脚向后退了一步，后背撞上了意识到这边不对劲，凑近来查看的方承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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