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婚

张培蕓本来是出来找陈平和几个将官喝两杯的，这会儿已过半响，人已喝得有些醉醺，大战而胜军中对于饮酒之事已不再禁忌。他独自出了营帐站在风口处醒酒，只见裴衍的营帐灯火还亮着本想掀了这帐子进去，只见不远处沙末汗正用一副诡异的眼神也盯着帅营。

“  喂，大半夜的你在这里盯什么呢？阿衍虽饶你一命，可若是还想图别的可得掂量掂量你头上的脑袋有几斤几两。”张培蕓冷着脸走了过去呵斥道。

他对沙末汗没有好感，但尊重裴衍和暮云的决定。对于巫者这种鬼鬼祟祟的举止不由地留了个心眼。

沙末汗立刻整了整衣冠，漫不经心的道，“没盯什么。”

张培蕓盯着他道，“没有最好，如果再放肆就是丢你们大巫的脸面。”

大风忽然灌入，营帐内按上的纸张被吹的呼啦啦响。张培蕓进了营帐，看着裴衍视线也扫了过来，于是露出了玩世不恭的笑容道：“阿衍，弟兄们在对面营帐喝得正酣，你也来整两杯如何？”

裴衍毫不犹豫道，“不去，你们喝得尽兴就是。”

张培蕓正想反驳他两句，低头看他正在用实刀细细的研磨的几块各色的宝石，一旁还有设计的图稿。

张培蕓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懂了，“这是给暮云做的？”

他随口应了声“嗯”，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抬头道，“你曾说在大漠中见过宝石商贩一种亮闪闪的石头，可知在何处可以寻得此人？”

张培蕓屁股一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托着下巴思索道，“要那玩意做什么？像来做首饰以金玉为贵，那种石头虽然稀奇但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她就喜欢那样的，快说。”张培蕓复而低头，继续研磨着手上的东西。

赞里拿着木梳边梳着暮云乌黑浓密的秀发，一边对着按台上一排的首饰赞不绝口。

“主帅的手太巧了，这些首饰做的比专业的宝石匠人都要好上十倍呢。”

她只是低头甜蜜着笑着，摩梭的手上的那枚已经带上手的金刚石戒指。这是昨日他才给她带上的，虽然那日只是随口说的，没想到他就当真了。

金制的戒圈围绕在中央的金刚石的是各色宝石，这一个时代金刚石还是舶来品十分稀少且珍贵，就是连这个时代的帝王也没有几个有的。古人以金石玉器为贵，当时的金刚石因为其硬度只作为“削玉”之用，而且因为成色和研磨的工艺都不先进，所以色泽都没有现代的那么璀璨夺目。

但对于她来说这比什么都要珍贵，她一向佩服裴衍的审美，唯一一点就是对这个戒指的尺寸感到哭笑不得。

“我觉得，这戒指戴上去不出两日我一定得关节炎。”

裴衍真的若有所思起来，微笑着道，“那我改一改，给你镶到项圈里去。”

“……”

要是有一日现代人在这些古人的墓葬里找到此物，不知道是多么的惊喜猜测描绘的这一段故事？

她抬手在烛光下欣赏着这颗亮晶晶的石头的光泽，一边配合着赞丽的指挥她正在给暮云上妆，“真好看，你的眉骨之间有点像我们的西域人，口脂再上一些更妩媚动人。”

暮云看了一眼铜镜里自己已经被刷的雪白的脸和那鲜红艳丽的嘴唇，她连忙摆了摆手道。

“我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今日是您与主帅大婚的日子，我丈夫说綦人成亲很是繁琐，大漠不便很多规矩只能从简，为此啊主帅还有些不悦呢。”赞丽一边絮絮叨叨道，然后把一只发钗给她插入发髻上。

不悦还不是迫不及待的办了，暮云一想起就苦笑不得，裴衍像是怕她突然反悔给她戴上戒指的午后就已将大婚之事晓喻六军。

然后不顾众人的哗然和惊讶就吩咐亲事操办之事。对于一个得胜将军来说婚事都不会如此草率，当她提出异议的时候，裴衍一口否决了，然后又换上了委屈巴巴的表情哄她。

她不由在想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经过谁的指点？这完全不想他以往的处事风格。

但他对于婚事从简之事依旧颇有微词，没有六礼，没有彩舆接送，甚至高堂都未在场接受叩拜。

他愧疚地牵过她的手道，“委屈你了。”

暮云摇了摇头道，“无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古人大婚是在黄昏，“婚”同“昏”，所以当裴衍还在营帐被将士们缠得脱不开身的时候，暮云忍不住把头上沉重的冠子摘下，她扒拉了半天发现取不下来，又不想弄得头发乱糟糟的，只得有些丧气地把脖子上的项圈取了下来。

裴衍这个人实在，首饰都是太过于隆重。更别提身上这件起码有二十斤重的婚服，他似乎想把婚事的从简弥补在她的首饰上，所以制成的首饰都太过了沉重。

早知道结婚是一件这么繁琐的事情，她就不会被冲昏了头脑答应了。她噗呲一笑，摇了摇头。

“真是个“甜蜜”的负担啊”。暮云深深叹了一口气，她起身走到案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却忘了茶壶里面装的是酒，不由得呛的喉咙辣疼。

“欸，你这女子，怎能独自饮了合卺酒？”裴衍不知何时已回了营帐，他穿着同样的大红婚服，走进来时腰间的璎珞环佩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渴了，忘了这里面装的是酒。”暮云嘟起嘴来，嘀咕道，然后才疑惑道，“他们怎会那么早就放你出来？”

暮云想起张培蕓他们一脸坏笑的说挨个轮流过来向新郎官敬酒，想来不会那么早散场。

“嗯……我说了要陪夫人他们自然不敢再劝酒。”裴衍的双眸幽深如夜色，在红烛下显得格外幽深。

暮云脸一红，嗔道，“就会贫嘴，还拉上我了。”

裴衍憋着笑，莞尔道，“不拉上你怎么行？你是夫人啊……”

他的嗓音沉沉，走到案旁拿起了，早已准备好的放置在一旁的匏往里面倒了酒，递给了她。

暮云知道这是合卺酒，她笑着接过。

“我与夫人同饮此杯，此生甘苦与共，携手白头。”

她脸上泛起了潮晕，直熏得人发烫。匏瓜中的酒液入喉带着一丝苦辣，但是心中却仿佛调了蜜一般只剩甘甜。

夜已深了，裴衍端详着面前祈盼许久的这张姣好魂牵梦绕的脸庞，她不嫌弃婚事的粗简反而体贴地安慰他这样就好。

从前数次的亲吻比之如今是那般的小心翼翼，彼此灼热的呼吸中带着酒气，他看着她满是羞色的脸上，长长的睫毛紧张的抖动着。

暮云以往对于鱼水之欢的理论层面的认知让她紧张不已，听说会很疼。

裴衍心领神会，知道她在害怕。面前香腻的身影让他有些恍惚。

看来，今夜离天亮不会很平静。

第二日醒来时，阳光已经照入了营帐。身旁那个熟悉且亲密的身影正在上方盯着自己。

“醒了？”他温柔地撩起她的发丝，在她鬓角上落下一个吻。

“嗯。”她舒展唇角，侧耳倾听者营帐外似乎有人影攒动的声响，“什么时辰了？”

新人晚起，在营帐外服侍的人不敢催，只报了一遍时辰就默默等在营帐外。

“午后了，没事你若觉得累，可再睡一会儿。”裴衍笑着道。

暮云脸上滚烫，她一向贪睡，昨日折腾了半宿更觉得像是去爬了一座山一般地酸疼。

但此时若在赖床，就不由的觉得理亏。

她瞬间弹了起来，扯到了身上的不适之处顿时眉头紧锁了起来。

裴衍将她摁入被子中然后自己翻身下了来，走到枷旁披上一件深袍这才披上军装，然后又整了整衣冠，这才掀开站子走出营帐外。

“元帅。”赞丽为首，后面跟着因为婚事才临时进入军营服侍的妇人。他们端着洗漱的水盆正站在营帐外等候着。

“嗯，夫人还睡着。晚一些再备兰汤洗浴。”裴衍点了点头，吩咐道。

妇人们纷纷应是，脸上都挂着羡慕的笑意。

待裴衍走远后，那些妇人才窃窃私语道，“元帅对夫人真好。”

赞里露出了得意的脸色，她对裴衍一向评价很高，作为过来人她对裴衍作为夫君对于新婚妻子的婉约体贴很是满意。

忽然，营帐内传来了暮云的唤声。

赞丽这才掀了营帐走了进去，雪白的缦纱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暮云掀开一个口子来，问道，“让她们都下去吧，只你一人服侍就行。”

“欸。”赞丽知道她是在害羞，那些妇人都是西域人说话的向来不忌讳大大咧咧的。

她拧了巾帕递了过去，暮云结果擦干脸。

然后在赞丽的搀扶下这才褪下衣服迈进浴桶中，温暖的水让身上的不适舒展了许多。她把头靠在浴桶边上，长如瀑布的乌发垂直而下。

过来这么久，头发已经长得及腰了。

她很想让赞丽取了剪子过来把头发绞短些，忽然想起了当时方氏母女看到她绞发时惊恐万分的神色不由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过了这么许久，也不知方氏母女在江南过得如何了？这些时日，随着战事的逐渐平歇，她不由的有些思念起那些自己曾经熟悉的人。

宁远王叛乱还未平息，大量兵力驻扎在雍州地界，江南距离雍州很近，她希望张国公的大军能拖住他们，直到裴衍的军队能赶回京中。

“这一瓶药是主帅吩咐人调制的，兑到水里面洗浴可抚平不适。”赞丽拿出一个琉璃的瓶子，将它递给暮云看。

她的思绪忽然被打断，看着琉璃瓶子，透明的瓶身透出的像葡萄酒液颜色的液体，脸上也不知不觉的也变成了一样的颜色。

她嘟哝了一句，“嗯，倒吧。”

待沐浴后，她穿上了整洁的衣服，赞丽这才端来了温热的粥，又服侍她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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