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凭什么不让她们考

　　三娘两眼都放着光，跟着就进了家门，“当然是等你一块儿去书苑排队，你晓得的，那青童书苑离我家不远，我来的时候，瞧着那里就已经排了好长一条队伍了！”
　　“原我还以为不会有多少人报考呢，没想着居然会有那么多人，有好些看打扮还是从外乡来的，大概是舍不得住店，从昨晚上就已经在书苑门口候着了！”
　　秦姝一边打水洗脸，一边听着三娘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念叨，一副兴奋得不得了的样子。唇角也不自觉扬起了些弧度。
　　一直到她都洗漱完，换了衣裳，这丫头的嘴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秦姝听着也不恼，只是在三娘说得正兴奋的时候提醒了一句，“巳时便要点名，你若再这么滔滔不绝下去，咱们可就要赶不上时辰了。”
　　“巳时将至，王主事，这是此次报考的名册。”
　　青童书苑，原本是京城的名门望族，外戚齐家所设立的齐家学堂。
　　后齐家获罪，学堂自然也就没了，后被朝廷用来改成了现在的青童书苑，专供官家子女读书学理。
　　女官这般大规模的招考，还是开国来头一次，各方面的准备都不如秋闱那般的有理有序，所以她们这些士女子在大考的前一天被安排到这里，就是以防真正开考前再出现什么疏漏。
　　此次前来的，是吏部文选司的一位主事，穿着一身绯色花鸟官服，板板正正的站在书苑大门前，秦姝被三娘拉着挤到了最前面，人还没站稳，就听到三娘在她耳边嘀咕，“这位大人好生气派！”
　　“我若是当了官，定然也是这般神气！”
　　“感情你要考女官，就是为了神气？”秦姝有些哭笑不得，眸光一撇，便落到了挤挤挨挨的人群外边，“你瞧，那才是真的神气呢。”
　　三娘还有些不明所以，顺着秦姝的视线望过去，才见着一顶接一顶的轿撵，踩着时间一般停在了人群身后。
　　这些轿撵一停下来，那位王主事似是也管不着时辰是不是要到了，收起手中的名册就迎了上去，谄媚的笑容堆了满脸。
　　来的那可真是一群美娇娘，衣着华贵得一眼便能瞧出与他们的区别来，来便来了，主事还未点名，那群人已经一个个昂首挺胸的走进了书苑里。
　　都不用问，秦姝猜也能猜到那都是些什么人。
　　左不过都是些天潢贵胃，官家子女，低下头将脚边的石子轻轻踢到了一旁，秦姝轻轻吐了一口气。
　　看来不管是在哪朝哪代，那些该有的不该有的恶习，终是难以避免。
　　“这……不是说要点了名才能两人两人的进吗？这些人怎么就先进了？！”
　　“就是，大家都是明日要一同大考的士女子，怎的大考都还没开始，就已经先有人搞起了特殊！”
　　见有人不忿的高声质疑，三娘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立马便将秦姝的手臂给抱得紧紧的，“阿姝，这是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你且安心待着就是，不出声，总扯不到你身上去。”
　　别看三娘平日里有些咋咋呼呼，实际胆子却算是小的，否则这会儿也不会害怕成这样。
　　秦姝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抚，对于此情此景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或者说从来报考的那天起，她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今日这样的场面。
　　说起来这招考是面向天下所有符合条件的女子，可报考费居然要五两银子这么多，旁的不说。
　　光是报考费这一项，就已经将大部分人都挡在了门外。
　　再说简单些，这场招考从某种程度上看，就是专为贵族和官家的女子们准备的。
　　她料到了，但她没得选。
　　不仅是她，三娘也没得选，甚至在这群平民女子中，也有得是没得选的人，或许也包括高声质问的那两名女子。
　　“嚷什么嚷什么！”
　　门前王主事身边那女子闻声停下了脚步，侧头看了看质问之人，还没开口，身旁的王主事已经皱着眉，满眸不耐的挥了挥手，“在这样的场合都如此这般大吼大叫，丝毫不见端庄教养，这样的人哪来的资格考女官！”
　　“来人，将这两名女子遣出去，取消她们的考核资格！”
　　话音才落下，就有人上前，将那两名女子一左一右的架起来，秦姝皱紧了眉，她想过这两人会受些磋磨。
　　却没想到，那位王主事竟然会直接将她们的报考资格取消！
　　平头百姓，今日能站在这里的每个人都鼓足了勇气用尽了心血，这些秦姝清楚，但她也清楚，今日一开口，她必受牵连。
　　那两名女子既然敢开口质疑，那平日里就是胆子大的，见有人过来，不但没有乖乖听从，反而使着力气的将来人推到了一边儿去，“你凭什么不让我考，我犯了什么罪了！”
　　“就是，凭什么不让她们考啊！”
　　女子谋生，本就不易，若是受些不出格的磋磨，能忍的也就忍了。
　　可此时，似是大伙儿都明白。
　　若是今日这两人就因为质疑了一件本就不合理的事，被生生剥夺了考核资格，要是不同仇敌忾，下一个轮到的，说不定就会是她们自己。
　　眼见着场面越闹越大，三娘抓着秦姝的手也越握越紧。
　　只是此时秦姝也顾不得她，踮着脚尖儿四处的望，直至看到另一群正朝着这边来的身影，才长舒了一口气，拉着三娘往后退了好几步，将自己藏在了人群里。
　　“阿姝，你这是做什么呀？怎么还往后退……”
　　还没等三娘问完，秦姝便将手指放到了唇边，做出了噤声的手势，随后便将自己藏得更深，却在群情激奋时高声喊了一句，“难道就因为我们是平民百姓，就要被你们如此对待不成？”
　　“若是今日是秋闱会试，那些苦读十年来上京赶考的贡生们，难不成也要被这般区别对待，半句话未说得合你心意，便要任由你将他们数年的心血踩在脚底！”
　　听到这话，那位王主事抬着下巴寻找说话的人，但寻了半晌也没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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